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獸人離不開肉,不管是雄性獸人還是雌性獸人,尤其是雄性獸人。不吃肉,雄性獸人就沒有力氣去獵食,他們會變得沒有精神,會虛弱,會被獵物或敵人輕易殺死。與其說白月的嚴寒是雌性難以熬過去的原因,那白月時期肉食的短缺就是雄性獸人要面臨的艱難了。
紅月很快就要過去了,然後就是黃月,四個月後,黃月變成白月,一年中最寒冷最漫長的時節就要來臨。一大早,巴赫爾和部落裏的壯勞力們就又出去打獵了。他們今天的任務是帶回食草的活物。除了還在熟睡的幼崽外,大部分雌性和所有留守在部落中的雄性們都已經起來了。每個茅屋前煙霧缭繞,有的是在準備早飯,有的是在處理毛皮或是食物。
康丁坐在大茅屋中他慣常坐着的那個位置沉思。正門栅欄上的獸皮取了,不過還是遮蔽的狀态。光線透過栅欄的縫隙射入大茅屋中,在康丁的身上留下斑斓交錯的光印。他在沉思,雖然只和趙雲霄相處了不到一天,康丁已能看出他身上的奇異之處。原本虛弱的連床都起不來的伴侶只是吃了雲霄做的兩頓飯就好了許多,還有那條風幹得硬邦邦的肉腿帶着奇特的香味,不像他們風幹的肉常常都帶着腐壞的氣味。
康丁越想越覺得應該把雲霄留在部落裏,他有種感覺,這個雌性能為他們的部落帶來很多變化。如果雲霄能和巴赫爾結為伴侶那就最好不過。可是一想到吉桑的态度,康丁就很為難。他是族長,他要考慮部落的安全,要考慮部落的延續,他有他必須去做和不得不做的事情。他知道雲霄很喜歡圖佐,可圖佐是被詛咒的,也許分開的時間長了,雲霄會忘了圖佐,喜歡上巴赫爾。或者,當雲霄能聽懂他們的話,了解了圖佐的情況後就願意留在部落了。
栅欄的門發出響動,康丁立刻扭頭,然後迅速站了起來。起床的吉桑做了個小聲的手勢,輕輕走出來,把栅欄挪回原位,然後輕聲說:“雲霄還在睡。”
康丁立刻道:“我給你做飯,餓了吧?”
吉桑卻問:“你吃了嗎?”
“吃了昨晚的烤肉。”
吉桑拉着康丁進了巴赫爾的房間,這才說:“昨天雲霄給我喝的水都是熱的,吃的也是軟軟的食物,我的肚子一晚上都沒有疼,一覺就睡到剛才了。我覺得我肚子疼很可能是喝的水和吃的食物不對。”
康丁點點頭:“我覺得也是。你問問他給你煮的那個白糊糊是用什麽煮的,我讓巴赫爾去找。”
吉桑不确定地說:“我昨天看到他拿出來了,好像是石果的果肉。”
“石果的果肉?”康丁吃驚,“石果的果肉怎麽可能做成糊糊?”對獸人來說,石果的果肉非常難吃。看雲火一開始根本就不吃就知道了。
吉桑疑惑地說:“我看着像,我也很好奇雲霄是用什麽做的,我今天會問問他。雲霄做飯很好吃,我想和他學習,然後做給你和巴赫爾吃。”
康丁摸上吉桑的臉,說:“我不需要你給我做飯,我只要你不再疼,不再難受。”
吉桑的眼眶紅了,他是埋怨康丁不假,可是不能否認康丁很愛他,很在乎他。吉桑的臉康丁粗糙的手掌上磨蹭,啞聲說:“辛苦你了,康丁,自從我病了之後,這個家什麽都忙不到你。”
“我只要你能一直在我身邊。”康丁抱住吉桑,抱緊,“我是族長,有些事我必須去做。對不起,吉桑,我不能讓圖佐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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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桑咬住了嘴,只要一到這個話題,他們總是無法再說下去。但這次吉桑沒有朝康丁發脾氣,而是說:“雲霄很怕部落的族人,尤其是雄性,讓他和我們住在一起吧,我好照顧他。”
康丁為難地說:“瓦拉讓雲霄和梅倫住在一起,梅倫方便教他部落的語言。”
吉桑放開康丁,立刻不高興了:“烏特已經有梅倫了,瓦拉還要雲霄做什麽?”
康丁趕忙說:“那是昨天說好的,瓦拉也是為了讓雲霄盡快熟悉部落才讓梅倫照顧他。”
“不需要。”吉桑斷然拒絕,“我現在好多了,可以照顧雲霄,而且你該知道雲霄不喜歡瓦拉。還有,”吉桑壓低聲音,“如果讓瓦拉發現雲霄有那麽多金石,有那麽多珍貴的東西,瓦拉會怎麽做?他會把雲霄的私産變成部落的公産,我絕不允許!”
康丁之所以回來為的也是這件事,但他是族長,不能直接去跟瓦拉說要自己的伴侶來照顧雲霄。他說:“你讓雲霄藏好他的金石。至于瓦拉那邊,還是讓雲霄自己決定吧。如果他不願意住在瓦拉那裏,我讓巴赫爾搬到克亞那邊去住,雲霄住巴赫爾的茅屋。”
吉桑說:“讓雲霄住我們這間吧,我們搬到巴赫爾那間住。”
康丁無所謂,道:“先看看雲霄願不願意吧。”
吉桑沒說什麽,不過他有自信雲霄一定願意跟他住。康丁接着又猶豫地說:“你問問雲霄圖佐是不是遇到過青皮獸。”
“青皮獸?”吉桑不解。
康丁低聲道:“利爾說圖佐身上的幻獸衣很象是青皮獸的獸皮做成的。”
“什麽?!”
康丁摀住了吉桑的嘴,更壓低聲音:“如果圖佐的幻獸衣真的是青皮獸的皮,那雲霄戴着的圓珠很可能就是青皮獸的獸珠,也許他們還有青皮獸的獸骨。”
吉桑拉下康丁的手,咬了咬嘴,說:“我會去問。但你要對我發誓,如果真的是青皮獸,你不許告訴瓦拉,不許告訴任何人!更不許拿走雲霄的獸珠!如果你那樣做了,我會帶着雲霄離開部落,永遠離開!”
康丁急忙說:“我不會那麽做的,除非雲霄自己拿出來。”
“你不許去找他!誰也不許!”吉桑如保護幼崽的雌性,嚴肅極了,“我太了解瓦拉了。他會去找雲霄,會騙雲霄拿出來。康丁,不要再讓我痛苦了。我保護不了圖佐,但我一定要保護雲霄,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他、欺騙他!”
康丁連連點頭:“我不會告訴瓦拉,不會告訴任何人,也不會去找雲霄,我向獸神發誓。”
在康丁的撫摸下,吉桑激動的情緒平靜下來,然後說:“雲霄現在不懂我們的話,問也問不出的,等他能聽懂之後吧。”
“好。”
吉桑的身體開始恢複,康丁生怕他又病倒,這種時候能順着他就順着他。
康丁還是沒有讓吉桑動手,他給吉桑煮了一點肉湯。本來他也想給吉桑做蛋羹的,但實在是不會,吉桑昨晚雖然看過趙雲霄怎麽做了,但最終他還是選擇了喝肉湯。蛋羹做壞了不要緊,他怕浪費了蛋。等他再認真跟雲霄學習一次再自己做。
康丁沒有給吉桑喝一點涼水。吉桑也只喝了兩碗肉湯,他的肚子還是不能接受大塊的肉。吉桑起床了,康丁就出去了。喝完肉湯的吉桑跟趙雲霄學習,刷牙洗臉,還很小心地用了一點點香皂。用的時候,吉桑拿着香皂聞了好半天。
洗完臉後,吉桑悄悄摸回房間,拿出那個很珍貴的骨頭瓶,打開塞着的淡綠色的石頭,他用指頭摳出一點點,抹在臉上。吉桑幸福地閉上眼睛,心情愉快地嗅聞這馨香。雲霄是圖佐的伴侶,是他的外子(兒媳婦),他絕對不會把雲霄送到瓦拉那裏去。
握緊手裏的骨瓶,吉桑忍住眼裏的悲傷。圖佐,阿爸會為你守護好雲霄,直到你來接他的那一天。阿爸相信,你和雲霄在一起才會體會到什麽是幸福,體會到,你從來沒有過的幸福。
※
趙雲霄醒來的時候下意識地喊:“雲火……”閉着眼睛往旁邊蹭,沒有蹭到應有的一片毛茸或堅實的胸膛,趙雲霄睜開眼睛,然後愣住。幾秒鐘後,他拉高被子蒙住頭,嗚咽聲起。他想起來了,他和雲火分開了。
“雲霄?”守在外面等着雲霄起來的吉桑聽到了他的哭泣,拉開栅欄。趙雲霄掀開被子,委屈極了:“我想雲火,我想圖佐。”
圖佐,是趙雲霄和吉桑最容易溝通的一個名字。來到床邊跪坐下,吉桑疼愛地給趙雲霄擦眼淚,撫摸他柔軟的頭發:“不要哭,我的孩子,我向獸神發誓我會把你送回圖佐的身邊。”
吉桑的撫摸和溫柔的語調就好似“媽媽”那樣,趙雲霄保住吉桑的腰,在他的懷裏喊:“圖佐……我想圖佐……”
“你會和他重聚的,會的,會重聚的。”吉桑輕拍趙雲霄,做出一位阿爸的承諾。
吉桑給了趙雲霄很大的安慰,雖然他聽不懂吉桑在說什麽。但吉桑的語調和撫摸讓他感受到了其中的關懷,真心的、不同于父親,更象是母親或是中性人爺爺才能帶給他的那種令他心安的關懷。趙雲霄更願意相信吉桑就是中性人,更或許就是生下雲火的人。這一認知,令他在這種孤獨的時刻更加貪戀依賴吉桑,盡管吉桑因為久病而格外的瘦弱。
在吉桑的溫柔安撫中,趙雲霄從他的懷裏退開,擦幹眼淚,然後抹去吉桑臉上的淚水,努力朝吉桑露出一抹笑容:“我沒事了,吉桑,謝謝你。”
吉桑又抱了抱雲霄,并非常疼愛地在他的額頭上親了一口,這是雌性長輩對雌性後輩最疼愛的表現。這個吻溫暖了雲霄,令他幾乎又差點流淚。
“吉桑,謝謝你。”
吉桑拍拍雲霄,站了起來,雲霄掀開被子,也準備起來了。
“我在外面等你。”
盡管兩人互相不懂對方的語言,但并不影響雙方的溝通。有時候,聲音和肢體語言也可以用來交流。吉桑出去了,并拉好了栅欄。趙雲霄深吸了幾口氣,告訴自己不要氣餒,要堅持下去。換好衣服,趙雲霄拿着他的臉盆和香皂走出房間。吉桑看到他出來立刻提來一個陶罐,并示意雲霄放下臉盆。
雲霄把臉盆放在吉桑的腳邊,吉桑把陶罐裏的水倒在臉盆裏,熱氣散出,陶罐裏竟然是熱水。這是吉桑專門為趙雲霄準備的,他知道趙雲霄習慣用熱水。雲霄很感動,盡管他與吉桑只相處了一天,但他發現這裏的人更習慣用涼水、生水,他能猜到這是吉桑特別為他準備的。
吉桑試了試水溫,又舀了一碗涼水。結婚之後,在遇到雲火之前,趙雲霄在家庭中更多的是扮演着照顧人的角色。因為他已經結婚了,不能總是呆在父親的身邊,而林明遠每天忙着工作,也不可能多麽盡心地照顧他。可是來到這裏,先是雲火把他照顧得妥妥貼貼,現在又是吉桑。
趙雲霄的眼圈紅了又紅。在吉桑溫柔的注視下,他洗了臉,刷了牙。不讓吉桑動手,趙雲霄端着臉盆出去把水到了。家家戶戶的人基本上都在屋外,趙雲霄低着頭避開衆多的注視,很快返回屋內。收好臉盆,抹了臉,趙雲霄開始做早餐。不過從陽光的陰影上看,已經快中午了。
吉桑态度很堅決地拿給趙雲霄一塊新鮮的肉,趙雲霄無法拒絕吉桑,不得不收下,其實雲火給他打包的食物起碼夠他吃一個月,他的食量并不大。巴赫爾等外出打獵的獸人們中午是不回來吃飯的。吉桑只要準備他和康丁的午飯就夠了。食物更多的只是為了填飽肚子,吉桑拿出昨天分配給他們的生下的肉,準備烤肉。雲霄做飯很好吃,他不認為自己烤出來的肉會讓雲霄有食欲。
趙雲霄不管吉桑做什麽,不過他會負責吉桑的那份,吉桑的胃很脆弱,也依然很虛弱。看吉桑走兩步就會喘一喘就能看出,而且吉桑真的是太瘦了。
“吉桑。”趙雲霄叫了一聲。吉桑看過去。趙雲霄在他昨晚搭的那個竈火旁邊。他指指竈火,在指指他自己和吉桑,說:“我們兩個一起吃。”
怕吉桑不明白,他又指指吉桑,再指指自己,然後做了個吃飯的動作。吉桑看明白了,他笑了,卻是搖搖頭。他指指雲霄,也做了個吃的動作,意思是讓雲霄自己吃,不用管他。
這回搖頭的是雲霄,他拿起吉桑給他的那塊鮮肉起身走到吉桑跟前把肉放在了地上。意思是你不吃我做的,我就不要這塊肉。吉桑被雲霄弄得哭笑不得,但很幸福很感動。他點點頭,答應了,其實,他很喜歡吃雲霄做的飯。
吉桑答應了,趙雲霄很高興地又拿起了那塊肉。不過吉桑還是把他要烤的肉放到了烤架上,康丁中午吃不完的可以留到晚上繼續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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