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上車回家的時候, 覃最在車門旁停頓了一瞬。

江初本來沒在意,理所當然覺得覃最得去後排陪他突然過來的朋友一塊兒坐着。

無意中從後視鏡中掃見梁小佳朝外盯着看的眼神兒,他才發現覃最還沒利索地上車。

江初突然有種說不來的奇怪感覺。

具體也說不來哪裏怪, 總之就是覺得, 一般男生之間都大大咧咧的,尤其是真的特別鐵的關系, 基本不怎麽會介意誰跟誰坐近了。

不會介意誰跟誰有一陣子沒見、再見面時表現得夠不夠喜相逢。

更不會介意坐個車是不是非得摽着膀子擠在一塊兒。

他不由地透過後視鏡多打量了梁小佳一眼。

梁小佳這小孩兒跟覃最有一點挺像的, 都有股超越年紀的沉穩, 靈魂上綁着二百斤秤砣似的。

跟覃最不一樣的地方是,雖然梁小佳的表情與情緒都控制得很好, 但他同時也是肉眼可見的心思多。

比如剛才在旅社,江初說酒店回家二選一時, 梁小佳先将挎包擱在床上的小動作。

再比如現在的眼神兒。

目的性都太明确了。

這種性格不一定是壞事,只是在江初看來有點兒不太喜歡。

尤其想想這個梁小佳可能跟覃最是那種關系, 他就更有種說不來的別扭。

兩個眼神兒的功夫, 副駕駛的門一開, 覃最在他旁邊坐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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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初一瞬間覺得自己很八卦,他還挺想看看梁小佳此刻會不會有點兒失落。

不過不好表現得太明顯,他沒再朝後視鏡上張望,也沒看覃最,一踩油門開車回家。

一輛車上三個人,三個人一路上都沒說什麽話。

江初心有旁骛, 還在猜測梁小佳跟覃最的關系、梁小佳為什麽突然過來、是不是因為昨天晚上覃最那通電話。

開口最多的反倒是梁小佳,他先是跟江初道謝, 禮禮貌貌的, 江初笑笑, 說了句“不大點事兒”。

然後他又跟覃最說了幾句話, 應該都是他們以前學校的同學朋友,說了幾個名字江初都不知道誰是誰,就沒再支着耳朵聽。

到家後的第一件事,江初先指揮覃最去開窗通風,把這兩天的貓屎給鏟了,他自己趕緊去開空氣淨化器,這一屋子要發酵的味兒。

周騰沒等他們進門就在撲騰門把手,一見覃最就仰着脖子“喵喵喵”連着叫了好幾聲,逮着他的小腿可勁兒蹭,完全無視旁邊的江初。

“不要臉的玩意兒。”江初笑着罵了句,進門把包扔在鞋櫃上。

周騰“喵”了半截兒,梁小佳進來了,它立馬又熄聲,颠着尾巴縮去了客廳裏。

“哥你家有貓啊。”梁小佳笑着說。

“啊,忘了說了。”江初給他找了雙拖鞋,洗洗手,又去冰箱拿了兩瓶冷飲出來,扔給梁小佳一瓶,自己開着另一瓶,“你不過敏什麽的吧?”

“對貓過敏麽?不會,我還挺喜歡的。”梁小佳接過水,又道了聲謝。

江初沒再接他的謝,今天光沖梁小佳說的“不客氣”,頂上過去開公司一年半的了。

倒是覃最聽見“過敏”這倆字兒看了看江初,嘴角很淡地卷起一抹笑。

江初确實是因為覃最當時突然的過敏而對這方面格外警惕。畢竟他活到現在,覃最還是他見過的頭一個真會對什麽東西過敏的人,之前頂天了也就公司裏的實習生唐彩,降溫刮大風的時候會發發荨麻疹。

對上覃最的目光,江初正灌了一嘴的水,順手把剩下的大半瓶遞了過去。

他天天吃人家覃最挖過的西瓜,抽人抽過的煙,喝人喝過的啤酒飲料礦泉水,從不覺得有什麽,畢竟在公司懶得去接水的時候也直接喝大奔的水,就總把自己的杯子順手塞給覃最用。

這會兒遞一半了他才反應過來,旁邊有個梁小佳。

還不是一般的梁小佳,是心思敏感、可能跟覃最有點兒什麽什麽的梁小佳。

江初假裝在抻胳膊伸懶腰,把伸出去的水不動聲色地又收了回來,放在餐桌上。

覃最其實已經習慣性地要伸手去接了,看了眼江初轉身去卧室的背影,眼角微微地斂了一下。

“你倆聊聊天吧,我先洗個澡。”江初沒注意,他去拽了身居家服,偏偏頭聞着自己的領子胳膊進浴室,“山上山下滾了一圈,昨天的澡就沒洗。”

“你住哪間,小最哥。”梁小佳在旁邊左右看看,聽見浴室裏水聲起來了,他輕聲問覃最。

“先坐。”覃最指了下沙發,沖梁小佳晃晃手上的垃圾袋,示意他去扔個垃圾。

梁小佳沒坐,在覃最屁股後面跟去玄關,在門口張望他把垃圾袋扔去哪兒。

覃最去樓道隔間收置箱裏先扔了垃圾袋,回來後見梁小佳就在門口,索性也沒進去,咬了根煙點上,沖梁小佳招招手,讓他掩上門出來。

“怎麽突然過來了?也沒跟我說一聲。”覃最問。

梁小佳看了他一會兒,張張嘴,眼圈就想發紅。

“憋回去。”覃最知道梁小佳肯定想提昨晚那通電話的事兒了,皺了下眉,低聲說。

梁小佳垂下眼皮抿了抿嘴,又搓搓鼻子。

覃最盯着他,很輕地嘆了口氣,擡手彈彈他的帽檐,問:“小佳,我是不是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我跟你只能當朋友,不可能有再近一步的關系,要麽咱倆這些年的交情就直接斷。”

梁小佳沒說話,被彈了帽檐卻像被人紮了一樣,猛地擡手捂了一下後腦勺,又飛快地把手收回去,

覃最眼神一變,偏偏腦袋把嘴裏的煙吐出去,上前一步不由分說地摁上梁小佳的後脖子,另一只手輕輕地把他的帽子摘了下來。

看見梁小佳後腦上墊着的一小塊歪歪扭扭的紗布,膠條已經被不知道是藥水還是汗漬浸卷邊兒了,覃最嘴角用力地抿了抿。

梁小佳沒掙紮,也沒躲,垂着腦袋随他摁着。

沉默了好一會兒,覃最輕聲問:“你爸又開始打你了?”

“喝多了才打。沒破,就有點兒擦着了,看着嚴重,”梁小佳摸索着往後碰碰,“都消腫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媽什麽症狀都上紫藥水。”

“我就是挺想……挺想見你的,”他沖覃最笑笑,“這學期不跟你一塊兒上課,我到現在都不習慣,正好國慶放假,昨天打完電話……反正腦子一熱,就買票了。”

他聲音越說越小,越說越慢,覃最擰着眉頭揭開紗布看了眼,确實沒什麽傷口。

只是面對此刻這樣腦袋上頂個大包的梁小佳,剛才中斷的話題直接就讓人接不回去。

正好屋裏傳來浴室門被打開的動靜,覃最撿起煙頭彈進垃圾桶,斂着眼神兒說:“先進去吧。”

江初從浴室出來,兩個小孩兒都不在客廳,他還以為他倆貓卧室去了。

正琢磨着要不要很不光彩地趴門縫上聽一耳朵,門外傳來動靜,他擦着頭發回頭看,梁小佳和覃最一前一後地進來,梁小佳跟挨了罵的學生一樣垂着腦袋,鼻頭還有點兒紅。

“怎麽了?”江初問了句,注意到梁小佳腦袋後面貼着紗布,“腦袋怎麽還破了?”

“沒有。”梁小佳笑笑,擡手把紗布揪下來,攢成一團攥在掌心裏,“我剛跟小最哥扔垃圾去了。”

“垃圾桶在那兒。”江初沖客廳桌角擡擡下巴,又看了眼覃最。

覃最也沒個要解釋的意思,徑直去衛生間洗手。

這小哥倆兒的秘密實在是有點兒太多了。

江初心裏好奇到有點兒煩的地步,偏偏還不能問。

半個下午的時間,江初幾乎要産生自己跟周騰才是來借宿的外人的錯覺——那倆雖然也沒躲屋裏說悄悄話,在客廳開着電視挺和諧挺正常地交流,也會挺懂事兒地主動把話題引過來讓江初接,但不論聲音還是那種老朋友之間特有的“自己人”氛圍,都讓他們無形中向江初支起了一道“與你無關”的透明屏障。

而且實話實說,江初有點兒意外和吃醋。

對,就是吃醋。

覃最這個狗玩意兒,平時跟他悶不出的,沒想到是真的也能說不少的話。

雖然大多數時候都是梁小佳在說說笑笑,他時不時接一句,那也不比來他這兒這麽些日子說得少了。

梁小佳也是怪不得平時能一天一個電話都說不夠,他看見電視裏跑過一只雞都能笑着拍拍覃最讓他看,覃最就算實在沒話說,也會笑笑配合他。

這麽溫柔呢?

又不是那個一會兒不讓碰一會兒最冷酷的小最哥了?

好不容易到了傍晚飯點兒,江初帶着覃最和梁小佳去小區附近随便吃了點兒,順便給梁小佳買了根牙刷。

再回到家,他沒興趣再聽這黏糊二人組說話,管他覃最是不是同性戀吧,愛咋咋。

江初去自己卧室拿了個多餘的枕頭,又翻出條小毛毯,一塊兒扔去覃最床上,跟梁小佳打了聲招呼讓他随意,去書房把門一關,打游戲去了。

微信上發來不少消息,都是大奔他們那幾個犢子在跟他秀今天去抓山雞摘果子,一塊兒生火燒烤的照片。

江初笑着罵了幾句,突然發現陳林果也給他發了好幾條,問他一大早就回去了是不是有什麽事兒,讓他注意安全之類的。

如果是寶麗或者其他普通的姐們兒,江初還能開玩笑回一句扯呢?下午兩點多走的時候你都沒睜眼,還好意思說一大早。

但是陳林果不一樣,看她這熱情勁兒是真對自己有意思。

雖然江初也在糾結要不要試着跟她處處,萬一處着處着能處出感覺,陳林果也真的是一不錯的姑娘。

老媽一有空就嚷嚷着讓他結婚結婚的,他也确實該考慮一下這方面的問題了。

總單着不是個事兒,華子昨兒喝多了都偷偷摸摸問他,是不是那方面不太行,處一個斷一個,還都談不長,他認識有哥們兒能搗騰來泰國的神藥……

可感覺實在是騙不了人,江初對着陳林果,真真正正是沒感覺。

一點兒想跟她發展的都沒有。

雖然用來衡量感情濃度挺粗挺俗的,但确實是他一個老爺們兒,如果連對這麽一個挺好的姑娘連那方面的幻想都提不起興趣,真的還是趁早別吊着人家。

不過拒絕也不能現在拒。

江初轉着手機想了會兒,決定先別掃人小姑娘的興,玩得正嗨呢隔空給人潑一頭冷水,沒意思。

正琢磨着,手機又震了聲,江初轉過來看看,這回是老杜的消息。

老杜:你弟的微信給我發一個

江初:苗苗要?

老杜:對

江初:等晚上我問他吧,這會兒跟他小夥伴玩着呢

老杜給他回了個中老年ok。

放下手機,江初沖着屏幕點一會兒,大奔方子不來組隊,游戲打着也沒勁。

退出去胡亂摁了好幾下浏覽器,江初嘆了口氣,別人烤肉吃串兒跟朋友聊天兒,他還是開軟件趕活兒吧。

自己的公司自己心疼,放不放假都一個意思。

活兒這東西,要麽不幹,一幹進去了也挺難自拔。

今兒手順,江初聽着音樂一直在電腦裏紮了好幾個鐘頭,聽見有人在敲門的時候,他屁股都有點兒麻了。

“沒鎖,直接開。”江初看一眼時間,零點十五,外面客廳電視聲都沒了。

覃最推門進來,看着他問:“還不睡?”

“這就歇了。”江初存檔關機,“你朋友呢?”

“讓他去睡了。”覃最說了句,轉身出了書房。

江初洗漱完回房間,發現自己傍晚扔去覃最床上的枕頭和毛毯,又都扔回他這兒了。

什麽意思?

江初猛地一愣。

一張床不過瘾,還非得擠一個被窩怎麽着?

這他媽梁小佳要是個女孩兒,明天早上就把人弄懷孕了!

扯淡呢!

覃最和梁小佳疊在一塊兒的髒畫面又開始在腦子裏要沸騰,江初正沖着毛毯皺眉,身後又傳來腳步聲。

他回過頭,覃最站在卧室門外叩叩他的門框,輕聲說:“我在你這兒睡一夜?”

江初覺得自己真的太像個操碎了心的爹,聽了覃最這話,他大腦都還沒徹底轉過來每一個字兒,嘴角就自發自覺地開始往兩邊揚。

“怎麽?”他随口逗覃最,“昨天跟我睡一夜上瘾了?”

覃最的目光一頓,盯着他的臉。

江初說完這話也覺得這話不對,跟他是個鴨子似的。

不過他确實是一瞬間放下了心,腦子裏污七八糟的想像直接消了個幹幹淨淨。

“睡覺”這個問題,其實從接到梁小佳那一刻起,覃最也在挺頭疼地琢磨。

梁小佳一開始說去旅社,他也是這個傾向。

因為不想麻煩江初。

他能感覺出來平時江初挺忙的,好不容易放個假跟朋友出去玩,又因為自己提前回來了。

沒人喜歡原本計劃好的日程突然出現意外,江初開車往火車站去的路上,雖然什麽也沒說沒表現,覃最卻很難不感到心情複雜。

他有種事情都趕到了一塊兒的煩躁感。

最根源的煩躁并不是梁小佳的突然出現,也不是梁小佳對他的偏執和不聽話。

梁小佳跟他認識得太久了,從初中到現在,梁小佳總挨他爸的打,人又瘦又倔,他潛意識裏就一直把梁小佳當個小弟。

就算梁小佳發現覃最對女生沒興趣以後開始不聽話,讓他無奈也好煩躁也好,覃最都知道自己能把控住他。

但是江初不一樣。

從農家樂去火車站的路上,覃最皺着眉一直在想的是,江初昨天聽到了他跟梁小佳的電話,今天梁小佳就冒冒失失地來了。

雖然江初什麽都沒說,沒表現,但他能感覺到,江初在懷疑。

是比昨天晚上問他“你是什麽”時,更深、更露骨的疑惑。

人的疑惑向來都不是結果,而是種子。

一旦在心裏種下了,那麽任何一點異動都将成為助長作證的大風,最終将一粒種子,呼嘯着拉拔成一株盤根錯節的參天大樹。

他會猜些什麽?

他會真的猜到麽?

覃最心裏的種子也在控制不住地破土沖撞。

如果江初猜到了他的性取向,知道了他其實對同性更有,會覺得惡心麽?

還會像現在這樣,親密又自然地跟他相處麽?

帶梁小佳去旅社開房間的時候,覃最腦子裏一直轉着的是這些問題。

梁小佳專門坐了一夜的車來找他,他肯定不可能扔梁小佳異地他鄉地自己住。

但想到身後的江初在打量他們,而且可能已經觸碰到了真相邊緣,覃最就覺得心頭一團亂麻。

所以當旅社的選項被江初直接否了,讓他在酒店和回家之間二選一時,覃最雖然真的不想麻煩江初,還是選擇帶梁小佳去江初那兒。

實話說,他甚至覺得松了口氣。

回家至少顯得坦蕩一些,兩個人都晾在江初眼皮子底下,也能避免江初把他跟梁小佳想成那種關系。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回到家裏,江初對他的态度還是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比如平時都會很自然跟他一塊兒喝的水,江初今天卻收回了手。

三個人一塊兒在客廳聊天時,江初坐在單人沙發上,說笑都是挺敷衍心不在焉的模樣。

晚上吃了飯回來,更是直接把自己往書房一關,不跟他們待在一個空間了。

梁小佳晚上跟覃最說了不少的話,說學校說以前同學,說鄰居說他爸媽,覃最耳朵裏聽着,嘴上也應着,就是忍不住老想往書房關着的門上看。

忍不住想江初怎麽了,想江初在想什麽。

“你跟初哥平時也這樣麽?”一直快到十二點了,江初還沒從書房出來,梁小佳打了個呵欠,輕聲問了覃最這麽個問題。

覃最突然愣了愣。

沒錯,平時他跟江初都在家的時候也差不多就是這樣,一塊兒吃個飯或者看看電視,其他時間就各幹各的,從來也沒覺得有什麽不舒服。

“嗯。”他又掃了眼書房門口,“他挺忙的。”

梁小佳跟着看了眼,點了下頭,又問:“那我晚上睡你房間?”

這是梁小佳第二次問他的房間了,覃最知道他想說的并不只是房間。

他是想确定自己晚上會不會跟他一塊兒睡。

如果在那件事以前,覃最自然會跟梁小佳睡一張床,一塊兒長大的哥倆兒,他對梁小佳沒什麽好避諱的。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你睡,我去江初房間。”他對梁小佳說。

其實覃最覺得自己最該去睡沙發,但那樣“躲避”的意圖就太明顯了,江初更得懷疑。

不如索性去找江初湊合一宿,萬一問起來,也好說梁小佳習慣自己一個人睡。

而梁小佳聽見這個回答,眼神兒裏立馬閃過肉眼可見的失望。

覃最去給他收拾床,把江初專門扔過來的枕頭和毯子拿回去,梁小佳站在門口攔了他一下,壓着聲音說:“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的,小最哥。”

“你想做什麽也不可能成功,一個手指頭就把你摁那兒了。”覃最笑笑,看一眼梁小佳攥着他胳膊的手。

梁小佳盯着他看了會兒,慢慢把手松開,卻沒挪開,依然擋在門口一臉不高興。

覃最在心裏深深地嘆了口氣,把梁小佳拉進來,朝床沿指了一下:“坐着。”

梁小佳在床上坐好,覃最關上房門看他,說:“你是不是決定以後都要跟我對着幹了?”

梁小佳摳摳手,沒說話。

“不打算聽我話了?”覃最又說。

梁小佳耷拉着睫毛垂着腦袋,好半天才擠出來一句不情不願的“沒有”。

“沒有。”覃最重複一遍,往後靠在桌沿上,“那你現在是幹什麽呢?你突然跑過來我也沒說你,我昨天跟你說的話你又忘了?”

“還是你真想這一面過後,咱倆就不用再聯系了。”這句話的語氣有點兒重,覃最沒有表情,也不是個疑問句。

“我……”梁小佳張張嘴,終于擡頭了,有些難堪地說:“我也想管住自己,我就是想見着你,想跟你說話,想跟你待在一塊兒,每天不能跟你一塊兒上學我都難受,我也不想想些有的沒的,那我不是控制不了麽?”

真的是控制不了。

梁小佳這話說得很委屈,他覺得覃最根本不知道他也很難受。

在他和覃最出生的地方,“同性戀”三個字幾乎就是不存在的物種。

但凡能控制住,他也不想自己是個對自己朋友有感情的變态、一個怪物。

房間裏一時間灌滿了沉默,梁小佳憋着勁兒說完那一嘟嚕話,又悶着頭摳手。

覃最現在連睡一張床都要防着他了,他想想就特別不得勁兒。

偷偷掃了覃最一眼,覃最也不知道在想什麽,面無表情的不說話。

隔了一會兒,覃最才又喊了一聲:“小佳。”

梁小佳聽他語氣緩和了,立馬又有點兒期待地擡眼看他。

結果覃最毫無起伏地對他說:“你對我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是把我當成習慣了,習慣做什麽都跟我一塊兒,被打了難受了都來跟我說。”覃最直直望着梁小佳的眼睛,“碰巧你知道了我的取向,所以你也把自己代入進去。”

“不是。”梁小佳立馬反駁。

他很少這麽堅決地否定覃最,這麽些年跟覃最一塊兒處下來,梁小佳已經習慣覃最說什麽都對了,但這個問題他否認地毫不猶豫。

“不只是這樣,覃最,”他連“小最哥”都不喊了,難得強勢地瞪着覃最,“你不能因為不接受,就幹脆直接抹殺我的感覺。”

覃最沒有否定他的堅持,甚至點點頭,輕輕“嗯”了聲,繼續盯着梁小佳說:“那你以後不結婚麽?”

梁小佳猛地一愣。

“上次你爸揍你,你跟我說,以後成家了,絕對不做你爸那樣的爸,絕對不會打老婆,不打小孩兒。”覃最的嘴角帶出一抹很輕的笑意,“都忘了?”

梁小佳被問住了。

他确實沒有想過這些,在他的觀念裏,在他所成長的環境裏,上學讀書,結婚成家,是最最基礎,也最最自然的四個字。

別說他自己了,就算發現覃最是同性戀以後,他也沒想過覃最以後還結不結婚這種事。

覃最開口的這一瞬間,他才有些茫然地突然想到,對啊,覃最如果是同性戀,那以後還要不要結婚了?

自己如果不結婚,他爸還不得打死他?

梁小佳怔怔地沒回過神,覃最沒再說別的,直起身出去了。

拉開房門,他又回頭朝牆邊敲了一下,提醒梁小佳:“燈在這兒。”

覃最把什麽問題怎麽回答都想了個遍,沒想到來江初這兒一說,江初根本沒問他為什麽不跟梁小佳一塊兒睡。

“睡覺。”他只是身心愉悅地去把枕頭重新放好,把小毛毯也拎起來抖抖,招呼覃最關燈。

江初習慣光着膀子睡覺,說着話就擡手把身上的t恤抹了。

覃最看一眼他溜光的腰背,也沒多說別的,擡手關上燈。

膝蓋壓上江初的床沿,掀開毯子睡上江初的床,覃最聽着黑暗中布料悉簌的動靜,看着江初捧着手機,在微亮的光影下筆挺的鼻梁和微眯的眼睛,突然覺得自己其實更該去睡沙發。

雖然昨天已經跟江初在一起睡過一宿,但在農家樂跟在家裏、在江初真正自己的床上,有種截然不同的微妙感覺。

這是江初絕對的私人領域,是他每天肌膚相貼,甚至自我慰藉的地方。

這個聯想一蹦出來,覃最立馬感覺自己的思路有點兒剎不住閘,昨天半夜被江初貼在身後又說話又亂動的煩躁感也開始想冒頭。

胳膊不小心在江初的肩膀上蹭了一下,覃最翻個身,背對着江初拉開些距離。

結果他還沒躺踏實,屁股上挨了一腳,江初也不撤腳,給跟着他側躺過來,“哎”一聲說:“差點兒忘了,杜苗苗要加你微信,老杜找我要,我直接推給他?”

這姿勢跟江初從身後貼着他一樣,有點兒太自然太親密了。

覃最在黑暗中抿了抿嘴,答了個“嗯”,反手把江初的腿往下撥,沉着嗓子說:“腿下去。”

“我發現個事兒啊,小最哥。”江初突然說,聲音也随着他變低了。

覃最沒接話,不知道江初想說什麽。

“我發現你跟梁小佳在一塊兒話挺多的,”江初“啧”了聲,“一到我跟前兒怎麽就跟頭悶驢似的?”

覃最心裏很輕地松了口氣,心裏一松,整個人狀态也不那麽繃着了。

他微微轉過去點兒,說:“怎麽了?”

“你還問上我了。”江初把手機屏鎖上扔到一邊兒,反正下午睡到兩點才醒,他這會兒也不困,幹脆身子一欠半坐起來,擺出副要跟覃最好好掰扯掰扯的架勢。

“來,你轉過來。”他往自己這邊兒扒拉覃最的肩,“你今兒跟你朋友介紹我的時候,喊我什麽?”

覃最順勢轉過去看着江初,這角度不太好,江初半支着上身,他的視線直對着江初在黑暗中隐約的鎖骨窩,往上就是喉結,往下就是赤裸的胸口。

他頓了頓,也往上坐起來點兒,枕着枕頭曲起一條腿,回答:“江初。”

“哦,江初。”江初往床頭支着條胳膊撐着腦袋,“你是不是該喊聲哥?”

不等覃最說話,他又朝覃最臉上彈了一下:“來我這兒這麽些日子了,一聲也沒聽你喊過,叫一聲我聽聽。”

這話說得有點兒變味兒,江初的語氣也跟逗悶子似的,覃最聽着就沒忍住笑了下,說:“叫給你聽?”

“操。別跟我耍黃腔,我耍嘴皮子的時候你跟家玩尿兒泥呢。”江初也笑了,“你想叫也行啊,叫兩聲好聽的,總比悶着不吭聲強。”

這些話,這個時間,這種烏漆嘛黑在床上的氛圍,覃最沒法跟江初開這種玩笑,腦子裏太容易出畫面。

“別鬧,”他推開江初的胳膊,重新背對着躺回去,“想聽自己張嘴。”

江初身為一個已經非常能夠自力更生的成熟男性,有時候自己都覺得男的特幼稚。

就這種帶點兒顏色的話題,不扯起來什麽事兒沒有,但凡扯了就必須争個高低,不然就跟輸了場硬仗一樣。

“可美死你了,今天我還非得聽你叫一聲哥。”他胳膊一摟,扳着覃最的肩膀翻身跨了過去。

覃最剛要還手把他往下掀,江初手上拿着力道卡住他的脖子,俯身盯着覃最,膝蓋把覃最的手直接壓在身側,低着嗓子命令他:“喊哥。”

覃最盯着江初,皺了皺眉。

他在【打架】這事兒上【從小到大】也沒怵過,偏偏每次江初跟他【鬧着玩兒】,他都是被制住的那一個。

“下去。”他把自己的胯往下沉,不想讓江初感到他【】。

江初卡着覃最【脖子】的手分出一只拇指,推上覃最的【喉結】,不輕不重按了兩下。

他今天就想【逗】覃最喊一聲哥。

覃最被摁着【喉結】,猛地閉了閉眼,抽出被江初的【膝蓋】壓在【身側】的右手【手掌】,在江初【膝蓋骨】上用力攥了一把,【喉結】從江初【拇指】下帶出輕微的震感:“……哥。”

江初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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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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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