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怎麽,我說得不對嗎?”
傅久九站着,林郡坐着,風從窗口吹進來,白色窗簾在身後揚起,将他半籠在陰影裏。
他的神色很淡,一雙黑曜石般的眸子安靜澄澈,仿佛剛才那些話不是他說的一般。
傅久九沒法回答這個問題。
雖然傅小八的出現,讓他惶惑不安的心安穩了些。
可他現在的情況,實在是太太太特殊了。
不是去了一個什麽新的地方。
那樣的話,無論位置多偏僻,環境多惡劣,他至少還能知道家在哪裏,該怎麽回去……
他是到了一個新的世界。
無數個平行世界中,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來自于哪裏,更不知道該如何回去。
最可怕的是,他的命運變得與之前完全不同,他卻完全沒有這個世界的任何記憶。
一夕間,他仿佛成了一個五感不全的人,連掙紮都不知該如何掙紮。
他的面前只有林郡。
無論他曾是他心中高高在上的男神,還是與他有過親密關系的男人,傅久九都難以避免地對他産生了一絲依賴感。
他的睫毛顫了顫,一雙眸子盛滿了自己都沒察覺到的信賴和期待。
“如果,”他問:“我是說如果,如果将來遇到什麽困難的話,你會幫我嗎?”
林郡看着他,一雙眸子無波無瀾,片刻後他垂下眼睫,沒有說話。
傅久九明白了。
可林郡卻又迅速擡起了眼睛,聲音輕而淡:“大概會需要交換。”
交換?傅久九怔了怔,眼裏現出些迷惘來。
據他原世界的科學研究表示,如果平行世界真實存在的話,大部分世界其實是極度相似的。
也就是說,這個世界極有可能和他原來的世界一樣,除了他的命運。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他能跟他交換什麽?與他相比,他什麽都沒有。
這就是所謂的委婉拒絕了吧?
傅久九的理智慢慢回籠,沒有生氣也沒有失望,這本就不關林郡的事兒,本就該由他自己來承擔。
“是我逾矩了,”他笑了笑,語氣也客氣了起來:“既然離婚了,我的事情便與學長再無關系了。”
林郡的手指下意識地收緊了,骨節處泛出淩厲的白痕來。
學長?
他冷笑一聲。
傅久九是在借這兩個字提醒他,從此以後,他們便只有同校之誼,再無其他關系了嗎?
傅久九這人可真狠,他哪裏軟哪裏最容易疼,他便卯準了往哪裏捅,下手從不容情。
“當然,”傅久九又說:“能不能養活傅小八,也與學長再無關系,不勞您費心了。”
林郡看了他片刻,手指在座椅扶手上輕敲:“真是棒啊,傅小九,說翻臉就翻臉,比翻書都快吧?”
然後他下巴微擡,朝着沙發上一本書示意:“兩年了,這本書你才翻了五頁,我說的沒錯吧?”
傅久九側目看過去,那是一本人體構造圖譜。
林郡又說:“你哪用得着我費心?我不過是擔心傅小八。”
“你也說它叫傅小八了,”傅久九平靜地說:“傅小八它姓傅,姓傅的還輪不到別人為它擔心。”
林郡的唇角壓平了,一雙眼沼像蘊着狂風與雷電,一不小心就要放出來咬人一般。
無形的壓力蔓延過來,傅久九覺得有點吓人。
原世界裏傅小八就是他的狗,與他相依為命,是他最親密的人。
林郡憑什麽跟他争?還這麽兇?而且他有那麽多東西,而他只有傅小八。
他雖委屈害怕,卻依然像個護崽的老母親一樣,為了傅小八寧死不屈,輸人不輸陣地死死回瞪着他。
一張萌萌粉粉的菱形嘴,十分緊張地抿成一條線。
林郡的喉結滾了滾,率先垂下了眼睛。
他低頭摸出煙盒,起身拿了車鑰匙:“我下午有個會,回來再說。”
“等等,”傅久九戰戰地把離婚協議往他那邊推了推:“簽名。”
“趕時間。”林郡不耐地看了他一眼:“怎麽?這麽着急?怕我糾纏你?”
林郡怎麽會糾纏他?傅久九才不敢這麽自戀。
可這句話卻提醒了他,讓他腦中靈光一閃,林郡自然不會糾纏他,可不代表林郡不怕糾纏吧?
“怎麽會?”傅久九擡眸看他,有點吊兒郎當的勁兒,像在吓唬小孩:“我是怕自己會忍不住糾纏學長啊,學長不怕嗎?”
林郡的腳步頓住了,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直到看得傅久九有點慌。
“你來糾纏啊,”他說:“我才不怕。”
“啊?”
傅久九驚住了,雙唇微張,定定地看着林郡。
只是片刻後,他就被林郡眼中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給燒得垂下了眼睛。
那雙一塵不染的皮鞋,在他視線裏短暫地停留了片刻,然後一步步走遠了。
風灌進來,離婚協議被吹得翻起一頁,嘩啦啦地響。
傅久九乍然驚醒。
桌上白瓷花瓶裏插着朝氣勃勃的向日葵,間雜着藍色的滿天星,白色的窗簾飛舞着,像一幅畫。
可畫裏沒有了林郡,這偌大的房間,便陌生的讓他心慌。
傅久九去到窗邊。
他的位置應該是在二樓,視野十分開闊,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卧着的一彎小小湖泊,在日光下被風吹的波光粼粼。
胸腔裏那顆無着無落的心,終于沉甸甸地放下了一些。
原世界裏,林郡就住在這裏。
他們組曾租借過這小區一套別墅,進行過為期兩天的拍攝,所以他對這裏的風景算是熟悉。
他重新坐回桌邊,将離婚協議整理好,然後又沉默着翻了翻自己身上的東西,手機,鑰匙……
鑲鑽的鑰匙扣上除了一把車鑰匙,還有一把被氧化到顏色暗淡的普通門鎖鑰匙。
這枚鑰匙傅久九熟悉的很,正是現實世界中他家裏的那把,只是看這顏色,他應該使用的極少。
林郡家似乎有四層,他不好亂走,便只在二樓随便看看,稀裏糊塗撞進了衣帽間。
碩大的衣帽間簡直是時尚編輯的素材庫。
各色首飾,包包,鞋子,手表,領帶,衣服……琳琅滿目,應有盡有。
根據衣服的尺碼來判斷,裏面大約三分之二都是傅久九的。
傅久九似乎很喜歡誇張張揚的款式,高奢品牌的熱款應有盡有,其中還有不少萬金難求的限量品。
而林郡的就簡單的多,大多是高定款正裝類,黑白灰主打,再多的就是一些休閑運動款,也以簡潔為主。
這個世界裏的自己的确是挺敗家的。
雖然并沒有證據,但傅久九卻有一種直覺,兩個世界的自己應該是互換了空間。
他不由地有些憂慮,他那邊的工作很辛苦,收入也不高,房子不算大,更沒有這麽奢侈品……
能習慣嗎?
傅久九收拾了十來套比較日常的衣服,鞋子,裝了滿滿兩行李箱,載着傅小八回了自己家。
他的車是輛騷黃色的跑車,做了改裝,張揚的要命。
往他家小區一停,簡直是獨領風騷,像張揚的野雞進了灰撲撲的鴨群,十分違和。
家裏和原世界幾乎沒有區別,除了缺少了一些生活痕跡。
地板被打理得锃亮,家具上都罩了防塵罩,只有茶幾上落了一點灰,極淺。
就連咖啡機,也是他母親留下的那一臺。
傅久九回到了自己的領地,終于活了過來。
他放下東西開始打掃衛生。
傅小八則在陽臺百無聊賴地玩它的狗玩具,偶爾咬着只拖鞋到處亂跑一陣兒。
這和往常某個大掃除的休息日,似乎并沒有什麽區別。
傅久九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工作太累而産生了幻覺。
直到整理書房時,陳舊的高中教材書中,掉落出一張輕微泛黃的舊畫稿來。
畫是用鉛筆畫的,寥寥數筆勾出一個清瘦挺拔的少年來。
那少年一手抛球,一手揮拍,勁瘦的身體像弓一樣微微後彎,全身上下每一根線條都繃出了力量感。
那是一個網球的發球動作。
而那個少年,是林郡。
這幅畫是傅久九第一次看林郡比賽後畫的。
少年心事青澀純粹,滲透到了每一筆每一劃中。
即便在很多年後,傅久九依然能從中體會到自己當年那份熱烈而蓬勃的情感。
像那只網球。
球被灌滿了力量,呼嘯着飛出去,砸在地上的脆響震徹整個球場,随即又被球拍狠狠擊出,一下又一下……
怦怦怦的擊球聲,仿佛就響在耳畔。
那麽近又那麽遠,每一聲都是力量的象征,都是戰意的蒸騰。
那個少年猶如一團火,燃燒在球場上,也燃燒到了傅久九的心裏。
傅久九撫着手裏的畫稿,嘴唇越抿越緊。
這張畫對他十分重要,十分寶貝,原世界裏,被他好好地裱起來,收在了書房的抽屜裏。
而這裏的這張,大約是因為那個真實而滾燙的人,已經被徹底得到,所以便被遺忘在了角落裏。
傅久九很累,身心俱疲。
他沉在睡眠中,疲倦得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電話鈴不停地響,一遍又一遍,仿佛他不接就會一直一直響下去一般。
傅久九累得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他閉着眼睛摸索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接起電話:“喂~~~~~~”
累到一聲“喂”都帶着沉沉的鼻音,拉出了綿長的餘韻來。
電話裏安靜了片刻,過了一會兒才傳來林郡的聲音,泛着縷啞意,隐隐透着幾分薄醉:“你在哪?”
傅久九恍惚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對方是誰,緊接着又反應了一會兒,才記起今天發生的事情。
他的聲音困倦得厲害,迷糊着答:“我在家裏啊。”
“哪個家?”
“我不就只有這一個家,還有哪個家啊?”
傅久九強撐着困意,迷迷糊糊地擰開了床頭燈。
他把手機拿遠一點,屏幕上方的時間顯示,現在是淩晨兩點多鐘。
對面又沉默了片刻,然後傅久九聽到了打火機的聲音,在深夜裏很清脆地咔噠了一聲。
林郡坐在車裏,擡頭看着傅久九家的窗戶,那裏透出一小片光,看起來很溫暖。
稀薄的煙霧從他紅潤的唇間逸出,他近乎忍耐地問:“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傅久九翻了個身,把電話壓在耳朵下面,又染了些困意,睡意朦胧地問:“什麽?”
“很多。”林郡說:“我知道你這人不長心,那麽我就先提醒你兩條最重要的,第一,離婚不離家,第二,除非必要,不要告訴別人我們已經離婚的事情,尤其我的家人。”
傅久九:……
“離婚不離家”這五個字讓傅久九的大腦短暫地清醒了些,他有一種槽多無口的感覺。
這和沒離婚有什麽區別?
傅久九沒說話,林郡便冷笑了一聲:“怎麽?不認了?”
傅久九是不想認。
林郡又說:“不認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會讓你這輩子都只能哭。”
那語調好冷酷,傅久九被吓得一激靈。
所以天上的月亮就應該讓他挂在天上才對,“傅久九”為什麽要摘下來?
現在好了,他離婚閃人了,把這麽個爛攤子丢給了自己。
雖然不知道“哭”是怎麽個哭法,但在傅久九的認知裏,哭總不是什麽好事兒。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咬咬牙,做信誓旦旦狀:“認!”
林郡不說話了,傅久九便開始為自己搬回來找借口。
他的嗓音本就帶一縷甜意,刻意放軟了便有一點誘人的沙:“可是我們離婚了,我看到你會難過,所以才想單獨呆幾天。”
林郡沒說話,只有淺淺的呼吸聲,在暗夜裏絲絲縷縷地傳過來。
傅久九把聲音放得更軟:“求你啦。”
求你啦,求你啦,求你啦……
無數次,他淚眼朦胧地這樣對他說,伴着親吻。
林郡夾着煙的手忍不住輕輕顫了一下,一截煙灰墜落了下去。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