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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馳站在院外頭躊躇半天,都沒敢往裏頭走,後頭的得祿暗暗嘆息,心說,這老天爺怎麽就見不到人好呢,小王爺跟小王妃多好啊,前頭且不說,自打成了親,那個恩愛勁兒,誰見了誰不眼熱啊,可別人眼熱沒事,老天爺要是眼熱可就不妙了。

要說他們家小爺也真是的,非較這個真兒做什麽,媳婦兒娶家來,天天抱着不得了,你管她心裏想着誰呢,慢說現在事兒還沒弄清楚呢,就算是真的,小王妃心裏還惦記着狀元郎,那不也白惦記嗎,有屁用啊。

小爺這一鬧騰可好,親家老爺哪兒本來就病的不好了,這一急一氣更壞了,昨兒躺在炕上,到今兒都沒起來呢,小王妃那兒一句話都沒跟爺說,就昨夜裏瞅着爺那眼神兒,別說爺發憷,自己在一邊兒看着都渾身發冷,真是冷到骨子裏的目光,那意思是真跟爺要如何如何了呢,弄得小爺今兒只敢在外頭扒眼,都不敢進去瞅瞅親家老爺的病如何了。

而且啊,雖說親家老爺這個病,邱太醫一早下了決斷說治不好了,可沒昨兒的事兒,親家老爺怎麽着也不幹小爺的事兒啊,卻有了昨兒的事,真有個三長兩短……小王妃還不得恨死爺啊,這好好的日子可就毀了。

越想得祿越替他家小爺發愁,忽見小王妃跟前的婆子走了出來,到跟前行了禮道:“親家老爺喚小王爺過去呢。”

葉馳心裏一松,忙走了進去,剛進屋就聽見一陣接着一陣的咳嗽聲,快步進了屋,瞥了他媳婦兒一眼,他媳婦兒根本都不看他,葉馳臉色暗了暗,到了時家爹跟前,給老丈人輕輕拍了拍背,等這陣咳嗽過去,忙又接過水服侍着喝了兩口,那殷勤勁兒,真比伺候自己親爹還上心呢。

時家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床邊兒閨女,在心裏嘆了口氣,即便今天,他也覺得女兒嫁給葉馳是對的,葉馳是真心實意的對她好,不是說明彰就不是真心實意,可有那麽個恨不得潇潇娘死的婆婆,就算沒有縱火的事,潇潇嫁過去,能好的了嗎,以明彰的性格,會像葉馳護着潇潇一樣護着她嗎 ,根本不可能。

到了今日,時家爹大約知道,恐自己大限将至,他倒一點兒都不怕,反而覺得能去找潇潇娘,心裏很快活呢,以前那些年不知道,只覺得妻子總在自己跟前,不當回事,後來不再了,才知道,有那麽個人的時候就該多珍惜,要不等人走了,就什麽都來不及了 。

可自己走了,這對小冤家又該怎麽辦,想到此,嘆口氣,跟女兒道:“讓伺候的人都下去,我有話要跟你們倆說。”

時潇心裏一痛,眼淚都下來了:“爹……”

時家爹摸了摸她的頭:“囡囡聽話兒,不哭啊,爹好着呢,沒事兒。”

葉馳望着他媳婦兒的眼淚心疼的不行,等伺候的人都下去了,時家爹跟葉馳道:“這會兒沒外人了,你跟爹說,怎麽就說潇潇心裏惦記別人了,可有證據,還是,這話從誰哪兒聽來的?”

葉馳再也想不到老丈人把下人支開是問這個,他如今都後悔死了,嗫嚅半天才道:“那個,爹,我昨兒是吃醉了,酒後無德胡說的。”

時家爹搖搖頭:“你的性子我還不知嗎,若不是有什麽,即便吃了酒,也不會跟囡囡這麽着,你也不用藏着掖着,話說開了,才能望着以後的好,除非你不想跟囡囡好好過日子了。”

葉馳忙道:“這輩子我都會跟潇潇過的,那個,其實,就是那天在西苑看見許明彰跟潇潇在一處說話,并且,撿到了這個。”說着從袖袋裏拿出一個紅繩穿着的玉墜子。

看見那個墜子,時潇忍不住愣了,忍不住喃喃道:“雎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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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馳心裏頭一酸,就知道這個有問題,在西苑裏撿到的時候,他就覺得眼熟,仿佛在哪兒見過似的,可當時就沒想起來,後來回了京方才想起來,貌似他媳婦兒也有這麽一個,當初收拾井水胡同的時候,從他媳婦兒脖子裏掉出來一個這樣的東西,他剛要細看,就給他媳婦藏起來了,等成了婚便再沒見着,也就忘了這事兒。

想起那天在西苑,抽空去尋他媳婦兒,不想竟不再,想着他媳婦兒自來有些酸儒之風,從昨兒就說那篇楓樹林多美多好,不定就往哪兒去了,見天上落了雨,怕他媳婦兒淋着,拿着傘尋了過去。

可也不能怪他多想,剛到林子邊兒上,就看見許明彰從裏頭走了出來,葉馳心裏就是一堵,卻又想沒準是湊巧碰上的,自己亂吃飛醋,回頭他媳婦兒一惱可就又不搭理自己了,便未露聲色。

更巧的是,給他撿到了這怪模怪樣的東西,葉馳研究了半天都沒看出是個什麽東西,看着像鳥,卻也不是鴛鴦,更不是孔雀鳳凰之類,還是頭一回見這種鳥,心說,許明彰人怪,戴的東西也怪。

葉馳當時真沒想起來在哪兒見過,也就順手塞到了袖子裏,等回京的時候,皇帝诏他過去商議哈祿贊的事兒,他一抖袖子,怪鳥就掉了出來,正好給皇上看了去。

崇仁帝哪兒知道裏頭這些曲折,就是單純對葉馳身上掉下來的東西感興趣,尤其拿在手裏看明白,忍不住笑道:“常聽太後說你媳婦兒有學問,性子好,性子好倒還罷了,這有學問,朕倒先頭倒有些不信,今兒卻有些信了,就憑你這肚子裏那三兩三的墨水,估摸再給你一百年,也想不到這個。”

說着提了提手裏的:“我來問你,你可知這是什麽鳥?”

葉馳正納悶呢,自然搖頭,崇仁帝更樂了:“朕猜着你就不知道,定是你媳婦兒給你的定情之物對不對,朕告訴你吧,這是雎鸠。”

“雎鸠是什麽?”葉馳臉色略變了變,崇仁帝指着他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你媳婦兒嫁了你,倒真是……”本想說可惜,又一想,自己跟葉馳的情分,旁的笑話說得,只他媳婦兒可是這小子的心頭肉,還是給他留幾分面,便道:“詩經總念過吧,關關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虧了你媳婦兒想出這個來,卻不想對牛彈琴了。”

葉馳也是這會兒終于想起來,在他媳婦兒脖子裏見過,葉馳那火兒都快竄上房了,從禦書房出去的時候,那臉黑的,劉海都沒敢上前說話兒。

本想回王府去質問他媳婦兒,半截卻給錦城攔了,說兄弟倆好些日子不見,該着去雁來樓喝個痛快才是,葉馳倒不好辭,到了雁來樓越想越惱,自是露出幾分行跡來,錦城便問:“莫不是有什麽心事?”

多少年的好兄弟了,也不用瞞着,葉馳就把怎麽來怎麽去說了,說完氣的不行:“你說我對我媳婦兒還能怎麽好,可她怎麽就捂不熱了呢,這成婚都這麽些日子了,還想着那小子。”

錦城卻道:“照着你說,這是你撿的,便是許明彰掉的,你媳婦兒也有這麽一個,也不值當生這麽大氣啊,說句你不愛聽的話,你媳婦兒跟許明彰以前可是青梅竹馬自小定親,兩家又是親戚,走的近,常來常往,互相送點兒東西,有什麽稀奇的,只那都是之前的事了,即便許明彰還想着你媳婦兒,你媳婦兒也不見得就跟他一樣,我瞧你媳婦兒心裏有你呢,你前兒不還說,腳下這雙鞋還是你媳婦兒親手做的嗎。”

雖錦城的話有理,葉馳心裏好過了一些,到底存着疙瘩,回家後,趁着時潇不再,把他媳婦兒那些壓箱底兒的東西翻了一遍兒,都沒找着,白等在他媳婦兒梳妝匣子的夾層裏找了出來,葉馳的醋壇子就又打翻了。

心說,要真不想着了,何必放在這裏,他媳婦兒日日梳妝打扮的時候,是不是就會拿出來瞧,若真不在意,大大方方的放在面兒上,他便瞧了也不會多想,卻巴巴的放在夾層裏,這一準是怕自己見了問她,就這麽偷偷的想着。

越想越酸,越酸越郁悶,悶起來還不能跟人說,他可沒這麽大臉,說他媳婦兒心裏頭惦記着別人,而且,害怕自己見了媳婦兒忍不住發脾氣,故此早出晚歸的躲着避着。

昨兒是因為回府來一聽他媳婦兒搬井水胡同住去了,本來就喝多了酒,心裏上不來下去的,沒等聽明白話就爆發了,琢磨他媳婦兒這是打算好跟他分了怎麽着,不然怎麽搬回娘家去了,想跟他分,門都沒有。

怒氣沖沖頂着一腦門子官司就奔着井水胡同來了,氣頭上話不防頭,把許明彰娘的事嚷嚷了出來,給老丈人聽了去,惹出這麽大事兒來。

葉馳現在悔的腸子都青了,其實想想,不就一個青玉刻得怪鳥嗎,他媳婦兒又早從脖子上摘下來了,犯得着鬧這麽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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