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正位
很多年以前,林君盛帶隊出行的那個晚上,他曾在夜色裏回望後方的城市,也曾想過一些虛無缥缈的問題——譬如說假如他的“萬一”成了真,他此次真的一去不回,那麽,他的愛人目送一個好端端的他直着離開小院,又于往後某月某日,只能同一個橫着歸來的他重逢,那滋味得有多苦啊?
林君盛僅是那樣想一想,就已經開始心疼了。
後面戰火紛飛的時日真的到來,青年指揮官帶隊輾轉在一個又一個規模不等的戰場,日子過得驚險又緊迫。
他便基本再沒想過這些空乏的問題了。
不過,只偶爾有一回,那天林君盛剛簽署了一份報告單,上面是整個地方戰線的傷亡統計與重傷員轉移申請書,附屬名單裏有好幾個他十分眼熟的名字,是最早和他一道離開故鄉,在那片夜色裏回望過那座入夜城市的人。
就因為那份名單,林君盛便又想起了他出發那一晚曾有過的想法。
“您怎麽了?”一旁等候着接簽字單的副官不禁問。
對方眼看着長官簽完了字,前一分鐘才被林君盛交代過這份報告很急,簽完字就要馬上給對接人員送過去。
結果交代完了事項字也簽完,長官自己卻走神了,他伸出去預備接單子的手接了個空。
副官納悶擡頭,方才發覺林君盛神色奇異。
指揮官像有一點遺憾,又還有些自嘲。
“想起了點傻事。”林君盛回神,他簡單回答說。
那張簽字單接着被放到副官手裏,林君盛打發人快走。
直到副官的軍靴踩地聲在門外匆匆遠去,林君盛背對占據了快有正面牆的戰略圖,他雙臂撐在前方的沙盤桌上,就才緩緩呼出一口氣。
是真的傻。他想。
他于烽火硝煙中回想起自己遠行首日的想法,只覺得自己那會天真的可怕。
先人說馬革裹屍還,然而在槍炮橫飛的當今戰場,能夠僥幸留下一兩樣東西,又幸運的穿越混亂地區,被輾轉送到幸還尚在的家人手中留作念想,這期間至少就已是三回幸運疊加的結果。
更多人的在這個時代裏,最終留下的不過是一個名字,被附在一份冗長報告單,與其他急報一同傳回去。
……還有更多的人可能連名字也沒留下,他們是這個時代的無名英雄。
只解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屍還?
林君盛在這天模糊有了種預感,猜自己可能是連“橫着回去”的機會都不會有了。
再往後,林帥在預言好事上沒什麽天賦,預估起自己的艱險命途來倒是一想一個準。
他果然就沒能回去,真的一去不回。
他也果然就什麽都沒能留下,在一場灼熱耀目的烈火裏一幹二淨,化身成為努力扛着厚重時代往前走的一粒灰。
……
但他未曾預料,池暮輕沒有等到一個“橫着回”的林君盛。
多年以後,林君盛自己卻能看見一個沉寂橫卧于棺木中的池暮輕。
百年枯骨朽,愛人的骨骼上落滿了時間帶來的痕跡,對方擔心自己如今形容不太好看,在将要把軀殼呈給人前踯躅又遲疑。
盛珣的目光靜靜落進棺內,他看着裏面略微蜷縮的骸骨,卻只看到一個等了他很久,也真的很讓他心疼的人。
“手腕還疼麽?”盛珣低聲問。
他與小秋交握的那只手拇指輕輕在鬼怪腕上摩挲。
“不疼。”
小秋說着扣住盛珣的手指,他試圖安撫人類自己早就沒事了,這一茬也早過去太久了。
然而,正是因為這些事都過去太久了,它們發生在林君盛全然無法得知也無法插手的那段時日裏。
盛珣一想起來就覺得難過,他心裏有虧欠和遺憾,無比希望自己能在那段日子裏有好好護過這個人——
可他面前是最令人無能為力的時間造成的隔閡,是盛珣永遠不可能跨越回去的錯失歲月。
“怎麽會不疼呢。”
曾經走得太早的人只能嘆息。
小秋試圖扣住人的手指又被他反勾,他用自己的指腹壓着身邊人偏涼的指背,緩緩按過對方瘦長手指上的關節。
“疼死我了。”盛珣說。
那聲音近乎輕不可聞。
小秋本來還想要認真反駁自己真的不疼,聽到這後半句,他便一時怔忡,原本的話也忘了要怎麽說。
于是随後是片刻的沉默,他們相顧無言。
愛人的遺骨在棺底,所幸,對方以另一種方式留存了下來,靈魂仍能站立盛珣身邊。
“我又想起來了一點東西。”小秋在沉默過後說,他當了率先新起話題的那個人。
這幾乎立即轉移盛珣注意。
在終于決定要開棺檢驗遺骨前,盛珣和小秋就已經發現,池家大長老池德正至今仍能存活于世,對方的長壽背後的确有蹊跷。
這屋子裏的陣法被刻意變形過,它雖然現如今是正起着鎮壓邪祟,庇佑家宅的功效,但經兩人推斷,這個法陣在設置之初,應該不是以鎮邪為主要目的。
他們在屋子四角發現了大量上了年頭的法器。
那些法器能對陣法起輔助作用,功效方面更側重于壓制,其中有部分還能動搖受術者靈魂。
若是長此以往,受困于陣法的對象被桎梏在法器與咒文中央,它們便還會動搖一個人的根基,繼而令人身魂不穩。
這一整個陣法起初更像是一個鎖魂陣。
它看上去,更像是那位大長老想困住池暮輕,又不想立即讓池暮輕的靈魂湮滅,想要留下他的靈魂別有圖謀。
“你想起了什麽?”盛珣問着,他盡量維持着話音穩定。
但冷意還是不自覺被他牽帶出來,他面上也沒了之前的溫柔。
愛人的軀體已經腐朽,卻連靈魂都要被觊觎。
對小秋的靈魂別有圖謀再加上池德正不正常的壽命,盛珣腦中幾乎是即刻有了非常不好的猜測。
那猜測讓他如鲠在喉。
“我最後缺失的那部分記憶回來了。”小秋沉聲說。
剛化鬼後的一段記憶是小秋腦海中遺漏的最後一塊拼圖。
當盛珣和小秋的記憶共同回溯時,小秋記起了他作為池暮輕時的一切,也記得自己曾奮力打破棺木桎梏,以及日後的漫長游蕩歲月。
但很奇怪,從化鬼到離開池家,這段記憶無論小秋之前怎麽去回想,它在他腦中仍是模糊的,像是有一層無形的阻隔在攔着他去想。
所以那時他們大膽猜測謎底在他的骨骼裏。
最終事實也證明,開棺的選擇沒有錯。
小秋朝棺木底部的“自己”伸手,他蒼白指尖觸碰到枯骨,這個瞬間,他記憶的最後一片拼圖歸位,最後一段模糊不清的回憶也變得清晰起來。
“他确實怕我。”小秋微合着眼睛整理記憶,“但池德正怕我,并不完全是因為我先天陰體,有可能會變成震懾一方的大鬼。有另一個原因在他看來更要緊,讓他怕得茶飯不思,提心吊膽。”
“他怕我會危害到他在家族裏的地位。”
最後那個原因說出來時,前世今生兩輩子加起來第一回 ,盛珣聽見一向情緒內斂的人聲音帶上了諷刺。
池暮輕當年游離于池家之外,靠着林君盛給他準備的符紙完美融入後方部隊,與池家人幾乎沒有交集,更是完全不關心池家正由誰掌權,全族目前主要以誰的指令為優先,聽誰指揮。
後來,林君盛犧牲,符紙也快用盡,池暮輕幹脆不再遮掩,他從後方轉入前方,和那時還沒名字的核桃自成異能小組,開始頂着特殊部隊的頭銜參與前方戰線搭建。
他自己都沒想過有一天,這個最早成員數目寥寥的特殊隊伍會逐漸壯大,裏面漸漸塞滿了自願入隊的池家人。
而那時候,已經百歲有餘的池德正是池家守舊派的領頭人。
最早,這位大長老對池暮輕的行動不置可否,他也是池家一向忌憚池暮輕的那類人之一。
恐怕這人還想過反正外面形勢不好,池暮輕這麽愛往外跑,要是炮火無眼,能讓這陰生子死在外面,倒也不錯。
可結果偏偏不如池德正的意。
池暮輕不僅扛過了那段艱險歲月,他帶着官方給的榮譽與池家族人一道重回故地。
池家新舊兩派間的分歧日益明顯,那些親歷過戰火的人早不再像過去那樣忌憚池暮輕,更不把他當做族裏不可多談的怪物。
他們不僅親近他,平常且随和的對待他。
甚至還隐隐擁護着他,會主動站出來支持他。
明白自己最多也就只剩幾十年的池德正忽然就慌了。
掌權太久的人,真的很容易就對權力沉迷不可自拔。
身處高位享受一呼百應的滋味太久了,也會心生魔障。
池暮輕對所謂掌權池家不感興趣,他根本連往這個方向想都不曾想。
但在池德正的心裏,這個曾經族人唯恐避之不及的陰生子,就已經成了他的假想敵。
并且在他看來還有最為致命的一點——池暮輕還非常的年輕。
多好啊。
已到遲暮之年的陰骘老者用貪婪眼睛盯着年輕的臉。
他已然忘了“陰生子”的身份給池暮輕帶去過多少年的孤獨,也忘了如果不是沒有林君盛,池暮輕至今都還只會是情感單一,半人半邪的詭谲存在。
他只看得見年輕,力量,走得極慢的時間。
還有對方将于某天取代他,成為池家新一任領頭人的可能。
貪欲催生邪念。
池德正精心策劃了一出調虎離山,把所有對池暮輕持友善态度的人都找理由遣了出去,他無權去遣的,就讓自己遣得動的人去拖住了對方。
然後抓緊時機,他為池暮輕扣下罪名,将人幹脆利落鎮壓進他早早準備的法陣裏。
池德正的目的不僅是“誅邪”,要斷掉池暮輕會與他争位的可能。
他還看中了對方的年輕,想要試着動用秘法,謀奪力量,讓自己也從此壽數更長——最好是可以一口氣重回青春!
“我當時就是察覺到了他的意圖,才自己先一步做了身魂分離,并且走之前設下屏蔽,讓他們幾乎沒有可能通過軀體聯系到魂魄。”小秋說。
池德正的謀害成功了,但他沒有重回青春,更沒能完成他更渴望的“偷壽”。
小秋化身為鬼後狠狠鬧了池家一場,他那天敲響了幫兇們的院門。
當然,最備受款待的還是池德正。
盛珣必須要先把蓬勃火氣壓下去,他才能勉強正常出聲:“但這人還活着。”
“不錯。”小秋用自己偏涼的手摸了摸人的額頭,像想給人物理降火。
“但池德正當年就已經是年紀算大的一批。”他又說,“這麽多年過去,褚家掌權的已經是當初年紀最小,那會還不到二十的褚世澤,池德正那時就一百來歲,反倒是他後面年紀更小的都死了。”
說着小秋眼神沉下來。
他像一塊冰,和像一團火的盛珣視線相對。
小秋:“沒能從我這裏偷走壽數,計劃落空。”
盛珣:“他就歪心思越動越遠,去向另一批對他只會更毫無防備的人下手了。”
兩人想在一塊,小秋起頭盛珣便能将話無縫接上。
他們話音落下後不約而同沉默幾秒,又環顧屋內明顯不只動用了一次兩次的法器,都對池德正感到了發自內心的厭惡。
“盛珣!”
外間傳來有些倉促的腳步聲,是與槐合一起在外面也找了不少線索的鄒鶴探頭進來。
鄒鶴急匆匆說:“槐合讓我通知你們,雖然小院的屏蔽機制還在生效,但他能感覺到外面圍了不少人,應該是會客廳那邊發覺不對,已經全過來了。”
鄒鶴是代槐合來問怎麽辦的。
他頓了一下,随後又道:“槐合還說,他都已經準備好了,今天有他,有拿回了記憶的你們,我們就算人少也不一定會輸。”
這話便等同于核桃精已預備好打架,聽上去還頗躍躍欲試,摩拳擦掌。
“告訴他不急。”盛珣卻說,“麻煩幫忙找一塊尺寸合适的布,我要先抱暮輕出來。”
除了拿到最後一條重要線索,小秋的記憶不再有缺漏,确定這整個鎮邪堂內布置都可以充作池德正的罪證外。
在小秋對着遺骨陷入回憶,盛珣勉力克制火氣,盡量用清晰頭腦來處理信息時,他這裏便還有一份額外收獲。
那收獲意外破解了環繞盛珣已久的一個謎題,讓他得知小院已被圍住時反倒有了個新想法。
長款合适的素色布很快被找了過來,盛珣先仔細為池暮輕斂骨,動作輕柔小心,不疾不徐。
“真要現在就帶着少爺的遺骨一起出去嗎?”槐合在盛珣斂骨時也進到了裏間,那名池家人像個大件貨物一樣被他随身攜帶。
他一手拎着那人背後的繩結,一邊神情猶豫道:“我怕待會會有誤傷,不然我們先想個辦法,把遺骨和鄒鶴一起藏起來吧。”
盛珣将長布合攏,他正要接話。
誰知槐合後面還有一句:“少爺你覺得這提議怎麽樣——姑爺你說呢?”
因為聽到了個非常出乎意料的詞,盛珣指尖落下的有點偏差。
他直接按在池暮輕的遺骨上。
槐合和鄒鶴當即倒吸一口冷氣,面露緊張。
小秋站在一旁,他輕輕“唔”了聲,表現得卻不像是受到金光重創或者怎樣。
等吸冷氣二人組扭頭去緊急看他反應,就只看見,他似乎有些迷惑,在盯着盛珣已經從他遺骨上移開的手。
“你感覺到了?”盛珣快速權衡了一下,他在兩個問題間挑了更重要的那個,先看向小秋,“這就是我想要直接帶你的遺骨出去的原因,有些事情需要當衆見證,讓他們親眼看見,比任何解釋都要強。”
盛珣的話像啞謎,不過小秋顯然是聽懂了,只槐合鄒鶴都還有些一頭霧水。
盛珣視線又落向槐合,撿起第二個問題。
“姑爺?”
他重複了一遍對方剛剛的用詞。
“對啊。”鄒鶴是兩頭霧水,他也意識到哪裏不太對,一起看槐合,“你怎麽喊人姑爺?”
“因為我以前私底下一直是這麽喊的。”槐合提起這個很是理直氣壯。
“我都偷偷摸摸這麽喊那麽久了,你們現在記憶也都回來了,拜托兩位。”他還向自家少爺和早一百年前就定好的姑爺提議:真情實感地說,“請你們早一點讓我這個稱呼名正言順吧。”
于是又一個遺留謎題得到破解。
盛珣終于知道,為什麽他和鄒鶴槐合見面的第一天,卡在牆上的器靈明明是個核桃精,卻要像鴿子一樣“咕”了好幾聲了。
槐合那會原來是條件反射,想要喊他“姑爺”。
小院外已聚滿了人,這間原屬于池暮輕的院子門口好像從沒有這麽熱鬧過。
堅實的屏障籠罩于整個院子四周,不僅讓人進不去,也切斷了外界對于院裏情形的探知。
外面已經不乏有人拿出法器,試着從外破壁。
但由依舊毫發無損的屏障可知,已經嘗試的人中沒有一個成功,也可由此見得屏障設立者的力量之強。
“裏面到底怎麽了?”
“不是說之前已經進去了一個金光攜帶者麽?”
“但看這情形……”
“也是,院子都封鎖半天了,裏面的人莫非……”
破壁不成功,人群後方是一陣陣的小聲議論,各門各家的領頭則站在最前。
就在這議論紛紛的當口,極輕巧的“咔”一聲。
衆目睽睽下,那方才怎麽攻擊也不破的屏障居然裂開一條口,從內部被人打開了。
“……”
所有的議論聲當即平息下去,衆人下意識屏息凝神,更為警惕一點的,還抓緊了手中的法器或除靈道具,準備随時應對洶湧而出的污穢瘴氣。
——但什麽也沒有。
屏障從裂口處往兩側推移,它像兩扇開合門一樣很快徹底撤走。
在屏障的後方,衆人所見仍是一間普通小院,它既不鬼氣森森,也沒有濃厚瘴氣沖屏障而出,更沒有湧出預期中當有的污穢之力。
“這……”有人疑惑出聲。
還有人手裏的工具遲疑放下。
再下一秒,小院子裏傳出腳步聲。
院子的大門“吱呀”一聲往兩側打開,平穩的腳步聲停在門後。
所有眼睛都盯緊了那打開的院門,看見一道挺拔身影抱着什麽出現在門口。
是不見蹤影了有一陣的盛珣。
“你沒事?”又有人情不自禁道。
許多道審視的目光在盛珣身上上下打量,試圖判斷這人是一切正常,還是邪氣入侵神志不清。
絕大多數人得出的結論都是前者,他們沒看出盛珣有任何變化。
所以他們也沒有立即做出下一步動作,想先聽聽盛珣怎麽說。
“你在裏面做什麽?”問話的是名池家人,魚西犢家語氣與他的面色一樣不善。
盛珣視線在對方及後方其他池家族人的面上劃過,沒有看見池德正的蹤影。
他也沒有要做“你問我答”回合制拉鋸戰的打算。
“各位。”環顧四周,盛珣平靜開口,“我受池家邀請,先一步來查看池家籌備已久的鎮邪堂,之所以磨蹭良久,是因為發現鎮邪堂裏的布置可能有些偏差。”
“胡說八道!”池家人立即斥責,“你無故封鎖我家族重地這麽久,還出口就是污蔑,我們才該懷疑你居心不良,不知道在裏面做些什麽。你最好老實交代自己剛才在鎮邪堂裏的作為,不然這裏是池家地界,我們饒不了你!”
周遭氣氛似乎陡降幾度,一陣風席卷上衆人露在外的皮膚,竟有些刺骨涼。
盛珣對池家人的發言笑了一下,但笑意未及眼底。
周圍所有對盛珣還算熟悉的人都立即意識到,即便此時盛珣理智清醒,但他身上實際上還是有了變化。
“這年頭還以‘我家地界’作為威脅術語,公然表明将對不合心意的賓客采取暴力手段,真是不怕今年掃/黑除惡有貴府姓名。”盛珣不疾不徐地說。
“你——”池家人被噎了一把,他被這個角度給堵得一下沒想到反駁的話。
盛珣遠比這人個子要高,哪怕他們之間還隔着一段距離,高個年輕人的視線朝這頭落下來,就也顯得十分居高臨下。
“不過在掃黑除惡前。”盛珣說,“我看貴府要應對的機構可能有點多。”
“你什麽意思?!”之前的池家人還沒想好反駁的話,他後面一人尖銳出聲。
盛珣冷冷瞥那人一眼。
那人本來還有別的話,竟是直接被看得縮了一下,在閉嘴時還忍不住想:不是說這人脾氣很好,怎麽擠兌也不在意嗎?
只可惜這人的疑問恐怕暫時得不到解答了。
“正好勞煩各位跑了一趟,在這裏齊聚一堂。”盛珣把目光從那人身上挪走,他不再去看旁人,只把重新變柔和的視線垂到自己臂彎上。
“我請各位見證一場淨化,這是我從鎮邪堂裏帶出的遺骨,他在過去百年時光裏被池家定義為邪物,且被人有意抹去姓名與生平,而我今天要還他公正與名姓。”
盛珣的動作很快,在有人提出異議前,他将懷中的長布包打開,枯朽遺骨露在衆人眼前,接着他的手落下去——
金光大盛。
有池家人在短暫的驚愕想要去搶奪遺骨,大喊着你怎麽把邪物帶來外間。
褚商那邊早有準備,褚家立即有人上前攔截,與池家人僵持在一起。
而在場的更多人,他們能夠辨認出金光清正平和,這真是一場淨化。
于是,這些占了更多數的人也有意無意勸阻着池家,有心者還為盛珣的話起了疑心。
他們都願意見證這場淨化的完成。
小秋就在金光沐浴中從小院裏走出來。
他見過金光燒灼鬼怪,也見過金光燒灼惡靈,但當金光落于他的遺骨,被金光籠罩的感覺又從身軀傳遞到靈魂,他卻發覺,自己沒有任何不适,反倒像是浸泡在溫水裏,好像能從骨頭開始變暖和。
沒有灼痛,也沒有創傷。
盛珣在把要當衆淨化的決定告訴小秋前,問過他:“你相信我嗎?”
小秋回答說:“我信你。”
盛珣颔首,向他保證自己絕不會傷害他。
但在那之後,盛珣又問了一句:“那你相信因果與天道嗎?”
對于這後一個問題,小秋就展露出了遲疑。
畢竟,假如天真的可以相信,為什麽他跌跌撞撞了那麽久,走得路一直那麽難呢?
“我……”所以小秋當時卡住了。
盛珣便摸了一下他的頭發:“我覺得你可以試一試,這次也相信天。”
小秋知道盛珣從來不會說虛無缥缈的話,對方這樣說了,就一定有其原因。
所以在卡殼之後,他又說:“好,我信。”
當金光真的籠罩周身。行走在金光沐浴下,小秋便徹底明白了盛珣的話。
金光是回饋給捍衛者的沉默庇佑,是這片重歸安寧的天地對每一個曾奮不顧身的人的感激。
這世間有人心是瞎的,可山河天地不瞎。
金光過去最多也只是把小秋推開,偶爾還會無可奈何的随他戳着玩。
那不只是因為即便毫無記憶,盛珣的靈魂也會記得他不會傷害愛人。
那還因為,金光不會燒灼另一個本該金光加身的靈魂。
“池家布置的鎮邪堂裏沒有邪物,有着的是1934特殊部隊先鋒小隊隊長池暮輕,曾追記特設一等功。”
盛珣換為單手擁抱已經淨化完畢的遺骨,小秋緩步而來,已走到身旁與他并肩,對方的靈魂褪去晦暗底色,與周身金光還未散去的他同樣璀璨閃耀。
他牽住愛人的手。
“感謝各位,在此見證英靈正位。”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