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金光
那是一陣很長的寂靜,就連之前僵持不下的褚家人與池家人都暫時忘了對峙,他們力道松懈,只剩姿勢還定格在糾纏格擋的樣子。
旁邊人群裏,有人在親眼目睹金光效力時就已經被震懾,他們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樣的淨化情景——不需要法器道具,不需要提前布陣,金光自放話完畢的年輕人身上直接外顯出來,又跟随他手的引導聚集于對方抱着的百年遺骨上……
然後金光與淨化方式帶來的震撼還沒完,所有人都還處在這前兩者的沖擊裏。
又沒多久,金光加身的年輕人牽過了另一道當衆清淨的靈魂,宣布對方身份。
1934特殊部隊先鋒小隊隊長。
特設一等功。
這兩道附屬說明比“池暮輕”這個名字帶來的沖擊還要大。
在場的年輕人們或許對這頭銜及榮譽沒有太深感觸,或者說沒能立即反應過來它有多價值深重。
但對在場所有年逾七十的老人們來說,這兒沒人比他們更清楚這道頭銜意味着什麽了。
盛珣看見有好幾人瞪大了眼睛,他們面上震驚與茫然交雜。
有位非池家也非褚家的老者甚至上前一步,他揮開自家小輩想要攙人的手,徑自靠近盛珣與小秋。
“我的父親走于兩千年初。”老者像是邊回憶着邊說,他眼睛落在剛剛被淨化的靈魂身上,“在他老人家還在世時,他最喜歡與後輩說起那段年月裏的故事,也不只一次的提過特殊部隊,說起自己與特殊部隊有過的交集,我和我的兄弟姊妹們都聽這些故事聽了不只一遍。”
“請問令尊尊姓大名?”盛珣在老者話音頓下時問。
老者回答:“方俊生。”
“中南地區三至五號流動醫院。”小秋很快說,“對接着四號與八號戰略物資點,你的父親曾作為異能人士與物資運送隊一起行動,運用能力混淆敵方視線,增加物資運輸的隐蔽。他與另外十多位自願入伍的玄術師一道,保護了共計十二條後方重要物資線。”
“對,對!”老人眼睛都亮了起來,“還有十幾人有我父親年輕時的至交,有親眷,還有地方宗師的同門。”
“中部劉家,南部洛家,西南苗家。”小秋平靜将自己能記起來的幾位世家領頭都說了出來。
這都是當年在同一區域與特殊部隊有對接的家族。
而很巧,今日池家舉辦聚會,前來赴會的也基本都是中南部一帶的玄術通靈者們。
聽見自家忽然被點名,人群中又有人先是怔忡,繼而露出回憶表情,漸漸像是想起了家中未能到場的老人曾說過的往事——
“我也聽過特殊部隊,好像是……我爺爺以前經常喜歡念叨的。”
“我對特殊部隊印象不深,不過我聽過‘池暮輕’這名,是我外婆說的,她年輕時呆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流動醫院!”
人群裏爆發議論,再不複之前的寂靜。
能夠想起相關信息的人要麽飛快互相交換信息,要麽被沒想起相關的人拉着詢問。
“這些信息又不是完全保密,只要做好準備,提前打聽,也能早早收集到足夠資料,這會無非是做了充足準備後直接現套來用罷了!”
一片議論聲裏,忽然就有人高聲抛出反對意見。
那人盯着盛珣與小秋的神情充滿不信任,他緊挨着池家人一衆。
“我勸各位謹慎,這說不準是一種障眼法。”他還說,“他們沒準用了某種特殊手段來呈現出金光,也早就打探好了信息,就為打‘舊情’這張牌好謀奪信任——而這一切很有可能是蓄謀已久,他們早有準備,就為了今天故意演這一出戲給大家看!”
那人不僅講話陰陽怪氣,他手裏還亮起了法器,好像是防衛着自己這“揭穿真面目”的話一說完,就會受到攻擊。
盛珣和小秋只掃他一眼。
這人握緊手中家夥:“你們不用這麽殺氣騰騰的看着我,我只不過說出了你們的真實想法,難道你們想要——”
“想要”之後的詞,這人沒說出來。
因為盛珣小秋是真的就平淡看他一眼,在場長了眼睛的都能看出來他們的态度與“殺氣騰騰”完全沒關系。
這明顯偏袒池家立場的人沒得到從前方襲來的攻擊。
反倒是後方,他突然被人從後敲了一下手臂。
這人當即“啊”一聲大叫,一句你們真的當衆報複都到了嘴邊。
比他話更快的是一根長杖。
那盤着木雕蛇頭的黃木杖擦過這人耳朵,又在他肩頭一壓,他肩頭登時感到重若千鈞,什麽話都被這一壓給壓了下去。
“我知道你準備嚷嚷什麽,所以再給你一下方便你回頭看清楚點。”黃木長杖的主人開口,卻是一位聲音沙啞的老妪,“前面兩位離你還遠着,別手裏端着屎盆子,就迫不及待到處扣。”
老妪的蛇頭手杖與腕上絞絲銀镯都很有特征。
她來自西南苗家。
也是曾維護過物資運輸線路,夜以繼日為多個流動醫院補足物資的人。
“我不用小輩來代我發言,說從我這裏聽見了什麽。”苗家老妪說,她緩緩上前,“池家阿哥,我記得你,那會我看起來還和你差不多年輕。”
這是一位當年的親歷者。
她說完這句,與之前那位提及父親的老人遠遠點頭示意。
接着,她又轉朝向那還在按着肩膀抽氣的人。
“我不清楚你是哪一家的,也不感興趣,但後生,你聽好了,這世間任何東西都可能作假,擁有純正淨化力量的金光卻沒辦法造假。”老妪說。
她同時環顧四周,看向其他同樣因那人的話而有了疑問的人:“單純的金光表象當然可以用障眼法造出來,無非是幾個讓人身周缭繞金色光線的小術法而已,可這樣的光不具備效力,更別說祛除污穢,淨化邪體。”
“那他們也可以提前準備好了,頂着虛像随便伸幾下手,擺出淨化的架勢,然後再用障眼法偷梁換柱,說這是淨化後的結果!”又有池家人出聲。
對方直接截斷老人的話,高聲反駁。
“是麽?”盛珣面不改色,他沖對方一點頭,“那我還要多謝你們配合。”
一語點出邏輯漏洞。
遺骨是池家自己擺放在鎮邪堂,是他們這麽多年來視作邪物用陣法鎮壓,又小心翼翼做了嚴密監守的。
盛珣今天才初次造訪池家,又被池家人領着進入鎮邪堂。
要是連進化與遺骨也是他“提前謀劃”的一環,遺骨本身就是盛珣一行早就設計好的最重要道具,那麽,池家就是賊喊捉賊,這一環是他們親手幫盛珣備着的。
——但這可能麽?
對方面露不甘,把後面的話都憋了回去。
苗老太太掃對方一眼,已随年紀而塌陷的嘴角提了上去,她“哈”的笑了一聲。
“小心點說話,別總是抛出回旋镖又紮回自己腦門上,不太好看。”苗老太道,“而且随便打斷老人家說話,這也不是什麽好習慣,我瞧着,您家的家教也可見一斑。”
老太太年輕時是潑辣的苗家阿妹,年紀上來後只要她樂意,她嗆人風姿不減。
老太太還特意用了個“您”,擠兌得對面臉一陣紅一陣白。
暫時沒人再多嘴,她不緊不慢擡手,捋了一下自己鬓邊灰白的頭發。
“這事也算是給在場與我年紀差不多的諸位敲個警鐘,大家權當警醒吧。”苗老太說,“最年輕的這兩代小輩真都是好日子過太久了,出生就生在了好時候,不僅往事知道得少,連個鎮邪清靜大功德光都不會看了。”
老太太最後那個詞說得有點繞,全場年輕人基本被掃射個遍。
不少人懵懵然去看自家長輩,發現自家長輩竟面露若有所思,像覺得這話頗有幾分道理。
半晌,就有一個看起來已是耄耋之年的老人出了聲。
“苗阿妹。”那人說,“你說的對,後面的兩代孩子都知道得太少了。”
“只是你我也必須得認。”又有一名老人一嘆,“我們在剛聽聞有金光者出現時,如非親眼所見,誰也都沒想到會是大功德光。”
鎮邪清靜大功德光——盛珣的金光至此,終于有了個更加複雜且長的名字。
金光是給予這片天地給予捍衛者的庇佑,是感激。
但道行更深的老人們看在眼中,他們比小輩們清楚,這份庇佑與感激尋根究底,它其實也是一份對于功德的結算及獎勵。
天道自有一套審查世間萬物的标準,當年戰亂,有無數奮不顧身者前赴後繼地捍衛山河,天道默不作聲将每個人的付出都收在眼底,又在他們一世終結時結算各人功績。
但天道同時又是公平的。
人之一生,功過是非總是相輔相成,很難有人終其一生都堅守本心,無論外物如何摧折都只堅持走一條清明正朗的大道。
于是到了一生終末的結算日,天道就仿佛手持一把算盤,它扣去是非,加上善果功德,最後給予你應當獲得的東西。
或許曾有人作惡,但他在大難前又投身大義,那麽他功過相抵。
或許曾有人市井,他前半生總是精打細算貪圖蠅頭小利,可他後半生散盡家財只為家國大利,那麽他功大于過,天道護他再為人時投個好胎,平和安定。
……
天道将一切都算得很分明。
金光是镌刻于靈魂的色澤,它除非積攢到一定高度,否則很難通過肉身外顯。
這世間有許多乍看平凡普通,但又一生安穩和樂,無病無災的人。
他們之中有着無數個将前塵忘盡,但都曾許願今生仍願意來到這片土地,想看一看它安寧強盛模樣的人。
“那鎮邪清靜大功德光……”有人聽着老人們的話喃喃自語。
他與周圍人一起看向盛珣。
“一生無作惡,一生走正途,無愧于天,無愧于地,無愧于家國,無愧于本心,品行高尚,功德圓滿。”一名老人緩緩地說,他朝盛珣摘下自己的帽子,“——且光是前生做到如此地步,還不足夠。因為也有人前生修善緣,今生卻因起點太高,過于順遂而走偏了路。是前半程風順雨順,後半程耗盡功德,急轉直下。”
“大功德光,還要今生繼續清正舒朗,繼續行走正途,與人為善,從不以善小而不為,更不以惡小而為之,保持本心的純善。”苗老太接上那為老人的話,她也輕輕向盛珣一低頭,“我活了快一個世紀,第一次看見隐于普通人群中的大功德身,你是一個一直在為自己做加法的人。”
林君盛記着他與池暮輕的“做個普通人”的約定,此生作為盛珣也一生正直磊落。
他是前世今生兩輩子的功德相疊。
所以金光滿載,外顯其身。
池暮輕當初用靈魂為愛人設下标記時,也曾摻雜私心。
他盼望災禍遠離這人,最好是邪魔不得入眼,污穢不得近身。
說來便也是啼笑皆非。
在徹底拿回記憶前,盛珣和小秋都以為,是因為盛珣小時候天眼未合,孩童本就容易見到鬼怪,那時才小小一團的小家夥方才能看見小秋。
結果實際上不是,盛珣金光護體,又攜帶着小秋的一部分靈魂。
他理應是什麽時刻都能看見小秋的。
是小秋自己那時已随時間流逝忘記了許多事,他記得小家夥身上有自己印記,卻忘了自己還給予過的咒文祝福。
鬼怪小心翼翼與孩子接觸幾年,他鬼氣随年月增長,激活了自己活着時做的防禦。
這道防禦蓋住了盛珣的眼睛,也攔住了小秋。
——他自己把自己給防住了。
而這也是為什麽槐合能向盛珣送上那份“生日禮物”。
槐合知曉內情,他的力量本就與小秋同源,是在小秋身邊吸納靈氣才擁有的人形,化人後整體力量調用方式也與小秋相同。
所以,槐合早早費心做了一道消解裝置。
他悄悄把少爺從防禦的名單上抹除了。
“那……”一片炸鍋般的議論裏,就終于有人意識到一個要緊問題。
那人忍不住說:“那我們被池家請來齊聚一堂,還是打的鎮邪的名頭,可根本沒有所謂邪物——這不是一場鬧劇嗎?”
“不是。”盛珣回答了那人,他聲音平穩,“鎮邪堂裏沒有要鎮的邪物,但我想鎮邪儀式不會落空,邪物只是不在這裏,在別處。”
人群看向他。
盛珣卻把目光投向了池家一衆。
“你什麽意思?”池家有人立即道。
“沒什麽意思。”盛珣說,“我只是想要問一問,這邊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怎麽不見池德正長老的身影?而且說來還這麽不巧,我來池家都已經半天,卻遲遲與他碰不上面,他似乎不是很想要見我。”
盛珣話語最末直接把“長老”省了,他說:“可不管他想不想見我,我現在要去見他,我這裏可是還有一份疑問,想要向他池德正請教。”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