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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計較這個,只是擰了眉看裴十三:“有人要殺你?而且還已經殺了幾個,廢了幾個外門弟子了?豈會如此?宗門有門規在,那獎罰殿也不是看着好看的擺設,要是有人敢觸犯門規,宗門就是為了自己的名聲,也不會看着不管的。”
裴十三聽了,眉間卻是更加愁苦:“是我糊塗了,單響着發洩怒火,卻一時忘了長生你這半個月沒有踏出這小山谷一步,大概還完全不知外面發生了什麽。”
裴十三嘆了口氣,這才将外面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修真界講究強者為尊。在宗門之中,雖然門規的第一條就是同門不得自相殘殺,可是門規畢竟是死的,人卻是活的。
門規是不許同門相殘,然而那也是要有證據能抓得到的,才能被判定為殘殺同門。若是毫無憑證,對方給你安個誣告的罪名也是有的。
對宗門而言,外門弟子雖然重要,但是初入門派,尚且看不出資質悟性的外門弟子,卻不是那麽的重要。
于是就有人看中了這些初入門派,毫無根基,甚至修為也只是練氣一層、練氣二層,連個法術都使不出來的外門弟子,單單挑着他們去自己身邊“伺候”,甚至還許諾若是“伺候”的好,還會給他們大把的丹藥讓他們把修為盡快嗑上去,早日築基,成為內門弟子。
然而天上從來都不會掉餡餅。
這些受了誘導,跑去“伺候”的外門弟子,卻是接連死了幾個,有幾個活着回來了,卻也是被折磨的靈根全毀,要麽留在門派做凡人仆役,要麽則等着師門再收徒的時候,順便把他們送回家鄉。
日子久了,就有人看出不對,衆人都不樂意去伺候那位真人。可是在宗門裏,他們什麽根基都沒有,說是開始修煉了,卻連個法術還不會,又有什麽資本去反抗一位金丹真人呢?
那位真人壓根不需要去威脅,他只要擡一擡手指,将人直接拎走,然後還回來一具屍體。有人若問,那位真人只需答不知,無憑無據沒有口供,甚至連為死掉的弟子出頭的人都沒有,賞罰殿的殿主正在閉關,又有誰會真的去指責一位金丹真人?
至于莫長生說的宗門名聲……若是這件醜事傳了出去,那位金丹真人的确會受罰,但是因着沒有證據,其又是宗門長老的身份,壓根不會受到重罰。然而将醜事傳出去的那位弟子,則會被逐出師門。
宗門裏誰也不是傻子,一旦被宗門趕出師門,還不是跟蝼蟻一般,任由那位宗門長老報複仇殺了?
“豈會如此?”莫長生站起身來,“這宗門腐朽至此,将低階弟子的性命視若無物,将來……必然有毀滅之日!”
裴十三卻搖頭道:“不會的。宗門在其他事情上管得極嚴,可是這件事情……我打聽過了,那位金丹真人道號是元白,他本人是三靈根,資質天賦皆是一般。修為也是嗑丹藥嗑上去的,手裏的權力也不大,本事也不高。可是偏偏……”
裴十三閉了閉眼:“可是偏偏,這位元白真人有兩位好祖宗,一位祖宗已然飛升上界,在飛升之前,将自己的數件法寶盡數交給宗門,唯一的條件就是要宗門多多照看這位元白真人;而另一位祖宗,則是在百年之前,宗門護山大陣被毀,元白真人的那位祖宗耗盡心血,才将護山大陣修補完好。而他留下的遺言,也是要求宗門照看元白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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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門照看元白真人的法子,就是不斷的為元白真人提過丹藥,供他修煉。然而修煉一道,單單有丹藥,沒有歷練的感悟,卻也是始終不易進階。十年前眼看着元白真人壽元臨近,将要死去,卻不知什麽人給元白真人想了個主意,讓元白真人用低階修士做爐鼎,以此延壽。這個法子很是陰毒,具體如何實施,現下大概也只有元白真人知曉了。”
裴十三苦笑道,“這個法子每隔五年必要實施一次。第一次使用時,需要消耗九條低階修士的全身靈力,第二次需要十八個,第三次需要二十七個……等到第九次,元白真人吸收了九九八十一個低階修士的全身靈氣時,元白真人将會延壽五百年,其效果如同服下了長生丹一般。”
莫長生總算是明白了,宗門為何要對這位元白真人的行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只怕宗門為的不是那位死去的前輩的囑托,而是為着已經飛升的那位前輩能帶給他們的好處。
高階修士很難有自己的血脈,一旦有了,必然看重,甚至比對師門更加在意。那位飛升的前輩已然飛升,卻也不是完全照看不到下界之人。就宗門而言,上界流出來的一塊下品仙石,都足夠修真界打破腦袋的去争搶一番了。
然而那位前輩會對宗門的諸多照看,一來是為着師門之情,二來,也是最主要的,卻是為了自己留在修真界的血脈。一旦元白真人死去,那位前輩或許還會照看宗門,卻遠遠不會像如今這般,一旦有了閑錢,就會丢幾塊仙石下來。
如今修真界的長生丹難尋,能用那些資質低劣的低階修士的性命,去換元白真人五百多年的壽元,以及上界前輩五百多年的照看,莫長生想,任是哪一位逍遙宗的宗主都不會在明面上阻止。
換句話說,只要那位元白真人小心翼翼的不留下把柄,宗門必然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是絕不會懲治他的。
而宗門容忍元白真人的理由,恰恰便是裴十三心痛憤恨甚至絕望的源頭。
“如今……是第幾個了?你若留在我這山谷裏,待上些時日,或許……”
莫長生說不下去了。
并非是他自私,而是宗門擺明了要護着元白真人了,這會子出去,那才是真的拿自己的性命再賭。
“已經是二十二個了。按照那門功法的要求,他今年需要二十七個人。”裴十三說完,就認真的看向莫長生,“這些消息,我原先也在打聽,可是什麽都打聽不出來。直到昨天,我去坊市買你在傳信紙鶴上說的那些東西,才有一位師兄找我喝酒,喝醉了之後,将這些消息統統說了出來。”
莫長生愣了愣,就看裴十三将他帶來的儲物袋裏的東西倒在了草地上,滿滿的堆了一座半人高的小山,顯見是帶了相當多的東西。
莫長生見了,就拿出儲物袋來數靈石和靈珠。
裴十三接了五塊下品靈石還有幾千顆靈珠,其他的卻是不要了:“剩下的是謝禮。那位師兄最後還說,元白真人只會對練氣一層和練氣二層的弟子下手,到了練氣三層,他卻不會動了。修煉到練氣三層前,長生不要出門,我也不會出門了。”
裴十三說的謝禮,自然是指那個師兄,特意為了莫長生而特意跑來告訴他消息的事情。
莫長生也不強求,将自己第一批收獲的靈米,還有畫的火球符送了一些給裴十三之後,二人就着裴十三帶來的飯菜大吃了一頓,裴十三就說要離開了。
離開之前,裴十三還拿了一個布包給莫長生。
“若是我死了,”裴十三低頭道,“你若能築基回凡人界一趟,就去我家一趟,把這個布包給我家裏人罷。”
見莫長生接了,裴十三又道:“長生,我原先只道這修真一道,全然都是好處。可如今看來,卻也從不曾這樣。一旦入了修真門,永遠離開不得。我不知我這次會不會死,可是長生,你若能活着,就好好的修煉,只有修煉,方得長生恣意!”
莫長生和裴十三都以為,莫長生只要待在小山谷裏不出去,等到修煉到練氣三階,就能安穩的躲過那位被宗門放縱的元白真人。
然而二人沒料到的,他們以為安穩的修煉是他們應得的東西,可是卻有人不這麽認為,他們只會覺得,安穩只是他們的賞賜。
一旦他們不樂意了,破壞這種安穩,也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兄長
裴十三給莫長生帶了很多東西。
一部分是莫長生發了傳訊紙鶴,請裴十三幫忙帶來的;一部分則是裴十三在知道了元白真人的事情之後,擔憂莫長生接下來的生活,特意給莫長生稍帶來的。
莫長生翻看了半晌,就把東西一一歸類。
莫長生自己種田,在禽字院的三個月裏,就種了不少靈麥和靈谷,因此吃的糧食倒是不缺。裴十三就給莫長生帶了些做飯的調料,還有些靈菜和靈菜種子,以及小妖獸給莫長生打牙祭。
莫長生倒是不缺肉吃。
他住的小山谷裏就橫着一條小溪,溪水中魚蝦都有,莫長生早就用溪水裏的魚蝦做了半個月的飯菜,都放在了儲物袋裏。
如今莫長生開始修煉,的确是可以吃辟谷丹辟谷了。只是辟谷丹的價錢比這些普通的飯食貴得多了,所以莫長生也好,裴十三也罷,他們在平日裏都還是自己做飯吃,以此省下來辟谷丹,留待将來出門歷練時用。
除了吃的東西,裴十三給莫長生帶來的更多的是空白符箓和朱砂、符筆。
莫長生原本寫信給裴十三讓他給自己帶上兩千張空白符箓,結果裴十三在和那位師兄喝完酒後,今天來莫長生這裏前,又自顧自的跑去多買了三千符箓,還有大量的朱砂和幾只符筆。
這些東西,還有裴十三帶來的一本陣法大全和符箓大全,卻是比那些吃的東西,對莫長生的作用更大。
練氣三階。
莫長生深吸了口氣,躺在草地上發了半天呆。
到了晚上,他才從草地上爬起來,給自己做了個時間表。
陣法什麽的,莫長生暫且打算放下。如果那位金丹真人真的一個抽風跑來了,莫長生想,一力降十會這個道理他還是明白的,一旦對方來了,莫長生就是再會布陣,也絕對攔不住對方。
陣法先放下,符箓卻不必放下。
一來是有了那些春風化雨符、花草除蟲符,莫長生種的那些靈田,才能自己生長,而不需要莫長生每天跑來跑去的澆水除蟲。等到糧食成熟了,莫長生才能将它們拿去充作師門任務,免得一年之後完不成師門任務而被貶為雜役弟子。
二來麽,以莫長生的五靈根資質,若是按部就班的修煉,想要從練氣二層修煉到練氣三層,至少需要三個月到半年的時間。若是之前,莫長生也不介意多花些時間在打根基之上,可是這會子,在聽了裴十三所講的那位元白真人的可怕之處後,莫長生卻是不敢在拖延時間。因此縱然是辛苦,莫長生也決定,用畫符的方式,每日将體內靈氣消耗一空,然後再重新打坐恢複靈氣的方式,盡快提升修為。
于是莫長生原本每天三個時辰的睡眠時間,現在直接被壓縮到了兩個時辰。
晨起之後,莫長生會花一個時辰的時間,在小山谷裏練習在求道谷裏學習的拳法和名為踏月行的輕功步法——并非是為了鍛煉身體,而是修士在練氣三層之前,體內的靈氣支撐不了任何一個簡單的法術,因此莫長生沒有法子來練習法術,只好用練習普通人打的拳法和輕功來發洩獨身一人憋在山谷中的郁氣。
打完拳和輕功,莫長生身上出上一身汗,心境也會開闊些許,接着他便會洗個澡,吃完早飯,然後就去給三十畝靈田施用春風化雨符和除蟲符。因着莫長生所畫的是最低階的符箓,所以每張符箓只在一畝地的範圍內有效,莫長生就需要每畝田地,挨個的施用符箓。
如此一來,洗澡吃飯,加上給每畝田地和莫長生種在花盆裏的靈植施用完符箓,就會花費莫長生三個時辰的時間。
施用完符箓,莫長生才會将大塊的時間空出來,潛心坐在竹屋外的草地上,用心畫符。待靈氣耗盡,再重新打坐修煉,然後再畫符……如此循環,莫長生會花費五個時辰的時間來做這件事。
一日十二個時辰,這樣的一天下來,莫長生僅剩下一個時辰的時間來吃他一天中的第二頓飯和休息玩樂。
吃飯是必須的,玩樂麽……莫長生通常都是提前睡覺。
莫長生如此過了兩個月。
他甚至連宗門月俸都沒敢去取。
而裴十三也不斷的發來傳訊紙鶴,告知莫長生外面的事情,警告莫長生不要出去,卻決口不提是誰告訴了和莫長生一樣閉門不出的他這些消息。
莫長生其實也不是猜不出來,會将消息特意告訴給裴十三,然後讓裴十三轉告于他的人是誰。只是莫長生想不通的是,他的那位兄長既然不是不認他,那又為何一直都避而不見呢?
他自個兒的修為是低了,可是,莫長憂十五年前就到了仙門,就算未能築基,也該是練氣六層以上的修為了,那麽莫長憂為何不肯來見他呢?
莫長生修煉之餘,未免不會詫異。只是他沒有料到,他的詫異并沒有持續很久,就等到了莫長憂親自來為他解惑。
“就是這裏。莫師兄的弟弟就住在這裏,他的确和莫長憂長得很像。”
林四娘是真的沒有法子了。
以她的靈根資質,原本在外門就混的困難,再加上大量的師門任務,林四娘在接任務之餘,能空閑出來修煉的時間就更少了。
前世的時候,林四娘就是因着這個緣故,修為始終不高,到了最後,只能在宗門渾渾噩噩的過日子。
這一世她踩着莫長生進了內門。原本是想着認真修煉,将來修為有成,大不了再去還上欠莫長生的因果。
結果……
林四娘是唯一在練氣期,就從外門轉到內門的弟子,甚至她還被免了十年的宗門任務。林四娘如此高調的進入內門,還得了這麽大的好處,內門弟子又豈會人人都看得慣她?
林四娘又一心修煉,想要改變自己前世的炮灰命,結果就不小心得罪了同窗,被那位同窗賣給了元白真人。
林四娘已經是內門弟子了,元白真人倒是不會将她當做爐鼎,但是吧,林四娘是以羽毛筆和童生墨入得內門,身上還是有大功德的,元白真人自認是用了陰邪法子才得以延續壽命,對林四娘這個身上有大功德的人,是百般看不順眼,時不時的就提溜出來折騰一番。
元白真人倒也真的不打算殺了林四娘,可是,他卻打算将林四娘身上的功德耗盡,每每要殺人了,就讓林四娘替他動手去尋人,做那個出頭的惡人。
他甚至還給了林四娘“挑人”的權力。
林四娘大驚!這樣一來,元白真人身上的因果就會分出一部分到她頭上,她是想要修尋常道,卻不是想以殺成道,于是為了擺脫元白真人,林四娘這才不得不又将莫長生給供了出來。
原因也很簡單,元白真人十五年前就曾看上了莫長生的兄長莫長憂做爐鼎,結果莫長憂用計逃跑,被宗門另一真人撿了回去——這原本也沒什麽,元白真人原本也不是非莫長憂不可。但是,莫長憂後來被發現是真正的純陰體質時,那才是讓元白真人真正後悔的緣故。
那可是純陰體質啊!
若是能得一純陰體質,常年采補,元白真人又何求修為始終不得寸進,最後只能靠這陰邪法子來延續壽元?
元白真人每每想到莫長憂當年用計逃跑,還讓他跑成功了,心中郁郁便不可言說。也正因此,在林四娘顫抖着站在他面前,将莫長生的身份給說出來,以此求去的時候,他便想也不想的同意了。
林四娘着實是傻,她去“挑”其他人是過,莫非她供出了莫長生,就不是過了麽?
呵呵。
想到眼前這個原本有大功德的林四娘,從此以後就是和他這個陰邪之人沾了關系的人了,元白真人心中就很是高興。
于是他大手一揮,“行了,你走罷。只要你以後別不長眼的自己撞上來,本真人就暫且沒工夫見你了!”
林四娘如蒙大赦,伏地叩首後立刻離開。
元白真人輕蔑一笑,然後就立在莫長生所在的山谷之上,大手仿佛是随意一抓,一陣白光略過,原本正在執筆畫符的莫長生,就這麽被元白真人,從陣法中抓了出來。
“果然很像。”元白真人上下打量了莫長生一眼,伸手抓過莫長生的右臂,将其袖子一撕,“刺啦”一聲,莫長生身上低階道袍的袖子就被撕扯開了,莫長生的右臂,驟然曝露在空氣之中。
只是與元白真人想象中的雪白的手臂不同,莫長生的右臂上,卻是盤桓着一條獨角蛟龍的刺青。
元白真人看着那條蛟龍一遲疑,竟是連查探莫長生體質的事情都給忘了。
“幾年未見,甫一見面,就看到真人親自為舍弟查探體質,真人之恩義,長憂只怕是沒齒也難忘。”
在元白真人遲疑的時候,一道溫和的聲音驀地出現。
莫長生循聲望去,恰見一青年一襲青衫,頭戴巾帽,手執書卷。明明是書生打扮,身上半分靈氣也無,卻安然立在飛劍之上,長衫迎風揚起,唇角含笑。
一眼望去,正是有匪君子,溫潤如玉。
☆、癡傻
莫長生背脊挺直,凝神看向那突然出聲的青年。
那青年仿佛也察覺到了莫長生的目光,溫和的看向他,眸子裏滿是安慰之色。
只一眼,莫長生就知道,眼前這個和他相貌間有幾分相似的人是誰了。
莫長生猜到了青年的身份,而元白真人,卻是鐵青着一張臉瞪向莫長憂——還有跟在莫長憂身邊來的那個華服公子。
“好一個莫長憂!好一個純陰體質,以色事人的男寵!”元白真人當即辱罵道,“莫長憂,你倒是好本事,不但能讓一個金丹真人對你言聽計從,還能讓他奔波千裏,特特為了你來救一個從未見過面的弟弟!論起以色惑人,本真人身邊那麽多爐鼎,竟是一個比得上你的都沒有!”
莫長生一怔,原本打算從儲物袋裏取出衣袍重新換上的動作都頓住了。
純陰體質?爐鼎?還有以色事人?這是什麽意思?
莫長生忽然發現,他腦袋竟然遲鈍了起來。
莫長憂卻是面色絲毫未變。
他依然站在劍上,然後完全無視了元白真人,反而對着莫長生伸出手:“長生,為兄自可為你查驗體質,無需勞煩元白真人,還不過來?”
莫長生腳步一轉,就要朝着莫長憂而去。
“小小爐鼎安敢欺我?當日你從本真人手中逃出,本真人念在千幻道君的面上饒你不死,今日,就該讓你這弟弟補償于我。這個莫長生,我卻是要定了!”
元白真人卻是真的惱了,忽然大喝一聲,右手手心陡然出現一張金色漁網,那金色漁網“嗖的”一聲,就要朝着背對着元白真人的莫長生飛去!
眼看着那漁網正對着莫長生當頭罩下,就聽“叮”的一聲脆響,莫長生仰頭看去,一道白色冷冽的刀光倏然閃過,好巧不巧,正好将那金色漁網中間劃過。
原本金光大閃的漁網,驟然暗淡了下來,就如同凡間漁夫捕魚為生的普通網子一般,掉落在地上,再也看不出其先前的光華。
“壞蛋!”
莫長生只覺手臂一疼,随即就整個身體騰空躍起,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被一只手帶到了莫長憂的身邊。
“大壞蛋!”氣鼓鼓的聲音再次響起。
莫長生心中驚疑,面上卻是不動神色的轉了頭,看向那個将他拉了過來,說話語氣間,猶如稚童的華服公子。
“不許你欺負我的爐鼎!也不許你欺負我的爐鼎的弟弟!”華服公子周身靈氣閃動,二十五六歲的面容,俊逸潇灑,然而一出口,卻恍若七八歲護着自己物件的孩童一般,“你要再敢欺負他們,我就帶人砍上你的元白峰!”
元白真人法寶被毀,一口心頭血噴出,狼狽的倒退了一步,“呸”了一聲,怒極反笑:“砍上我的元白峰?烈陽啊烈陽,我看你是真的傻了,現在竟是連宗門門規都記不住了麽?你若敢砍上我的元白峰,那麽按照門規,你就當去思過山脈思過三十年往上!”看着華服公子,即風烈陽依舊不服的神情,元白真人又道,“你以為,你去了思過山脈,還能有誰護得住他們二人麽?到時候,他們二人還不是任我打殺……我便是将他二人都當做爐鼎,你又能奈我何?”
風烈陽卻是不知聽懂了幾句,只憤然扛着身上的刀,踩着疾行靴,就沖了過去:“不許搶我的小爐鼎!小爐鼎是要陪我一輩子的!他一輩子都不許離開我!你敢打他的主意,那我就先殺了你!”
風烈陽殺機驟顯,刀刀都是往元白真人的要害處砍去。
風烈陽如今雖是真的傻了,然而他手底下的法術、刀術和修為卻是紮實的很,比元白真人這個靠丹藥堆起來的金丹真人可是靠譜多了。
不過半柱香的功夫,元白真人狼狽逃竄,身上已經不知被刀芒砍了多少傷口了。
“不打了不打了!我認輸,以後不打你的爐鼎的主意了!”
風烈陽哪裏肯聽元白真人的話,只是耳邊卻傳來了他的小爐鼎的咳嗽聲,風烈陽這才疑惑的看了過去。
莫長憂搖了搖頭,然後對他指了指莫長生,又指了指天。
風烈陽鼓着臉,惡狠狠地又砍了元白真人丹田上方一寸的位置一刀,方才道:“發誓!你發誓不欺負小爐鼎和他弟弟了,我就不殺你了。要不然,我今天就把你砍了,然後再把你扒光了,扔到宗門門口去!”
元白真人被風烈陽最後那一刀給吓傻了。
他是真的沒有料到,以他的身份,這風烈陽竟然真的敢對他動手,而且還是渾身殺意憤然而來!
還有風烈陽的最後一刀,只差一點——只差那麽一點點,他好不容易用丹藥堆起來的金丹就要被一刀斬碎了!
元白真人終于不敢小看眼前這個傻子了。
人家傻歸傻,可是打架的功夫在那裏,就是真的殺了他——估計宗門也只會向他的那位老祖彙報,是一個傻子砍了他!難道老祖還會因着一個傻子而不顧修為減損沖到下界來幫他報仇麽?
“好,我、發、誓!”元白真人咬碎一口銀牙,陰狠的目光,頻頻掃過莫長生和莫長憂二人。
……
元白真人在立下心魔誓,又被風烈陽搶下了那張破碎的金色大網之後,終于頂着一身砍傷,陰郁的離開了。
因着莫長憂特意讓元白真人在誓言裏加了不得向師門告狀這一條,衆人竟也不必擔憂會有賞罰殿的人來抓他們。
元白真人離去,莫長生帶着莫長憂和風烈陽一起進了他的小山谷。
莫長憂看着莫長生若有所思:“阿弟你是練氣三層的修為了?”然後就兀自笑了,“若是我們沒有趕到,阿弟也不會真的被元白真人帶走。”
師門可以容許元白真人去挑選欺淩那些還不到練氣三層的外門弟子,可是,像莫長生這般,雖是五靈根,卻是在修煉了不到四個月,就到了練氣三層的弟子,是不可能讓元白真人肆意淩虐的。
莫長生搖頭:“即便能活下來,卻也要吃一番苦頭。”
莫長憂聞言,只覺是自己連累了弟弟,如果不是他和元白真人當年的恩怨,也不至于使得元白真人非要弟弟不可。他剛要說些什麽,就被風烈陽撲了過來。
“長憂長憂,這裏好漂亮!我把你阿弟扔出去,我們在這裏雙修幾天好不好?好不好啊長憂?”風烈陽緊緊地抱住莫長憂,明明比莫長憂高了半個頭,卻反過來自然無比的對着懷裏的莫長憂不住的撒嬌,眼睛還時不時的向莫長生飛刀子。
小爐鼎的阿弟雖然長得和小爐鼎挺像的,看着也蠻順眼,可是,這個阿弟連聲哥夫都不知道叫,還老是吸引小爐鼎的目光,害得自己和小爐鼎說話的時間都少了!
這個阿弟一點都不可愛!
就該丢出去!
莫長生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不是為着風烈陽想把他從他的家裏丢出去,而是因着風烈陽的話。
雙修?
哪裏來的雙修?明明莫長憂身上半點靈氣都無,他第一眼看到莫長憂的時候就覺得不對,現在細細想來,莫長憂來到仙門,自然不可能不修煉。可莫長憂這會子沒有靈力,那只能說明——莫長憂身上修煉來的靈力都被人給采補光了!
而那個采補了莫長憂的人,定然就是眼前這個傻子莫屬了!
莫長生面色不好,可是莫長憂卻是拍了拍風烈陽的後背,習慣性的哄道:“這會不行。等我再把修為提高到了練氣九層,我們再雙修,嗯?要乖啊。”
風烈陽還是不高興,他将小爐鼎抱得更緊了,微紅了臉,小聲道:“那、那就不雙修,我們、我們就只那個,我輕一點……好麽?好麽?”
莫長憂自始至終聲音高低起伏都未變,只溫聲道:“除了雙修,都必須要固守精元,你又忘了麽?”
風烈陽臉漲得通紅,終于委屈又氣憤的推開了莫長憂。
“壞蛋!小爐鼎是壞蛋!”
然後就踩着疾行靴,飛到了山谷一側的山頂,背對着莫長憂和莫長生,蹲了下去。
山谷中,只剩下了莫長生和莫長憂二人。
兩人沉默了許久,莫長憂才開口打破了平靜。
“爹娘還好麽?聽芙蓉說,咱們還有兩個弟弟?”
莫長生看了一眼離去的風烈陽,道:“爹娘都好。兩個弟弟也很可愛。你送過去的讓凡人身子健壯的丹藥,我也化開給爹娘和弟弟吃了。聽說柳師姐的家人在照顧他們,想來,應當還好。”
然後莫長生就把莫老爹和莫老娘給莫長憂縫制的粗布衣裳,還有家裏做的腌菜腌肉,都拿給了莫長憂。
“哥哥拿着罷。就算用不上,也都拿着罷。這是爹娘給的。衣服也是娘每年都特意給你縫的。”
莫長憂看着那些粗布衣裳,還有腌菜腌肉,微微失神:“是我對不住爹娘。如今,又對不住你了。阿弟,我做了風烈陽的爐鼎,你會跟着我一起顏面盡失,會不斷的有人以此為由來辱罵你,你可怪我?”
☆、刺青
可會怪他?
莫長生搖了搖頭:“我想知道真相。不只是你為何一直不肯見我的真相,還有這些年,你始終沒有給家裏寫過一封信,以及……你做了烈陽真人的爐鼎,可是自願的?”
莫長憂稍一遲疑,就聽眼前才堪堪十三歲的小少年板着臉道:“你可以不說,但是,我不願意聽我從未見過面的哥哥,一見面就對我編造謊言。”
莫長憂心中苦笑,可是卻也不打算欺瞞莫長生了。
他經歷過的那些事情,或許難堪,或許恥辱,難堪的讓他避之不及,恥辱的讓他想要徹底忘記,然而莫長憂卻還是一一說了出來。
他不想有一日,他的阿弟,會從別人的口中得知這些事情。
“當年,我少年意氣,一心想要尋求長生,因此一意孤行的抛棄父母離開了家鄉,來到了逍遙宗。可是逍遙宗的日子,顯然是不如我曾經想的那般逍遙自在。”莫長憂看着遠方,将往事娓娓道出。
莫長憂也是十三歲時來到的逍遙宗。
他剛來的時候,和普通的山裏長大的少年一般,并不識字,也不知天高地厚,雖然靈根資質不算好,可是莫長憂卻憑着少年意氣和一股子驕傲,愣是在外門弟子裏第一個從大字不識一個,到完全能聽得懂求道谷裏夫子的課程;同樣也是第一個引氣入體,第一個突破練氣一層、練氣二層,甚至莫長憂那時的驕傲與勤奮,還被內門一位築基後期的師叔看重,偶爾透出意思來,讓莫長憂好好修煉,早日築基,待到莫長憂築基之日,他大約也能結丹了。金丹真人便能收徒,到時……莫長憂雖是從窮苦的大山裏出來的少年,可是卻是那時他們那一批裏的外門弟子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然而這個第一顯然是不好當的。
在莫長憂修煉到練氣二層,并且多次出入內門,跟随那位築基後期的師叔學習陣法的時候,莫長憂終于被嫉恨他搶了風頭的外門弟子設計遇到了元白真人。
元白真人那時正好需要練氣初期的小修士供他用采補的方式吸食靈氣。只是元白真人的采補之道,與周公之禮也并無差別,因而在看到了相貌俊美的莫長憂後,元白真人就直接放棄了他原先打算帶走的人,而将莫長憂給帶回去“伺候”他了。
莫長憂那時驕傲是有的,心機自然也不缺。而元白真人那時還自以為做事隐秘,并無多少人知曉,因此對莫長憂的看管也不嚴。于是一個不小心,莫長憂就從元白真人那裏逃了出來。
外門弟子在師門出入都靠銘牌。而銘牌之上,其實并沒有外門弟子的本命精血,因此莫長憂一開始的打算,是直接逃出逍遙宗,甚至逃出五靈大陸,直接奔着東九洲而去,幹脆到東九洲做一介散修,也好過淪為爐鼎,被采補而死。
然而莫長憂千算萬算,也沒有料到他在逃跑的過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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