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公元前5500年
巴德與提比拉兩個村子的年輕人一起出發的那天, 兩個村子真的勻出了一頭牛,借給了伊南的“烏魯克旅行團”。
這對兩個村子的老鄉來說是真的下了血本:雖說眼下是冬閑,但是兩個村子都盤算好了要挖掘水渠, 輔助來年開春時候的灌溉與排水。牛這種吃苦耐勞的牲畜,實在是村子裏的寶貝。
但好在兩個村子新制出不少牛車與手推車, 為農人與牲畜們分擔了不少勞動, 兩個村子在精打細算之後, 還是決定, 讓伊南和她的旅行團帶一駕牛車上路。
這駕嶄新的牛車,正是車前有轅, 牛身上挂着轭,牛的雙肩處着力, 與當初小黑狗身上挂着的“繩圈”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頭被勻出來的黃牛,被套上挽具之後, 老老實實地“哞”了一聲, 帶動牛車向前走了兩步, 似乎相當輕松,沒有什麽不适。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不過旅行團可沒好意思往牛車上坐人。牛車上放着的,都是各人的行李、衣物、日常用品。伊南加上一群少男少女,所有人的東西就裝了滿滿一車。
這車上除了各人自用的物品之外, 還有一樣——村裏新制的麥芽糖。
麥芽糖是用大麥發芽之後的麥芽與面粉混合在一起做成的,只需要溫暖處發酵一個白天,将發酵之後産生的湯汁倒出來, 再用小火慢慢地熬,熬到成為粘稠的糖塊, 再在糖塊表面撒上面粉, 晾涼後切成一塊一塊的。這種用大麥制成的甜味零食就做成了。
嘗過麥芽糖之後, 村裏人都覺得這東西的甜味不比蜂蜜差。而村裏存下的那一點兒蜂蜜早先都被當做祭品,交給烏魯克來的祭司了,現在有了麥芽糖,正好給兩個村子的孩子們解解饞。
伊南也順手帶上了幾大包,一來在關鍵時候這種零食可以充饑,臨時提高一下血糖水平。二來她也很想看看這種零食在烏魯克有沒有市場。如果有,她這就可是又為這兩個村子出産的大麥找到了一條致富的新出路。
至于啤酒,因為釀造所需的時間較長,再加上她還沒能找到“啤酒花”這種神奇植物——啤酒就暫時還列在伊南的“願望清單”上,尚未實現。
一切準備就緒,伊南回頭望望她的“旅行團”,除去幾個年輕人最終決定在家鄉務農之外,最終有十個“團員”決定跟她一起出發。團員有六個少年,四名少女,年紀都在十四到十八歲之間。
這些年輕人的家長們大多面露不舍,但是沒有人對此行表示特別擔心,也沒有人擔心伊南會把一群少男少女拐帶跑掉。
胖胖的哈姆提老爺向他的胖小子揮手告別:“如果神明願意留你在烏魯克,你就留在那裏,到時候千萬記得給家裏遞個口信,叫阿克家的帶回來!”
瘦成一條的阿克老爺登時反駁:“咋不是我那小子留在烏魯克,你家的把口信捎回來?”
兩人立馬吵成一團。
相反,這兩家的孩子最近一直在幫伊南幹活,大家相處得十分要好,就像是兄弟一樣。見到兩位老父親一言不合就又吵了起來,兩個少年只能聳聳肩,彼此看一眼,然後都笑了。
伊南卻很好奇:還會有人留在烏魯克的嗎?
小哈姆提看見伊南一臉疑惑,趕緊解釋:“以前我們村就有人被祭司挑中,去烏魯克參加‘聖婚典禮’的,就有在烏魯克被選中成為候選祭司,留在那裏的。”
伊南沉思:原來竟是這樣。看來烏魯克邀請觀禮嘉賓,不止是斂財這一個目的,還有吸引人口的用意。
小哈姆提看見伊南明白了,趕緊又補一句:“別聽爸爸他們鬥嘴,其實大家都覺得,今年是跟您去,大家留在烏魯克的機會,沒準還大一點。”
伊南:……?這什麽情況?
這村子裏的人,都已經猜到她去烏魯克又是要“搞事情”的嗎?
還沒等她轉過這個彎子,哈姆提和阿克已經吵完和好,一胖一瘦,同時在臉上挂足了笑意,一起向伊南微笑招手。
看來大家對她都很放心,相信她能夠信守承諾,将這些孩子順利地帶到烏魯克去,再平安地送回來。
“南,我們該出發了嗎?”
伊南“嗯”地随口答應一句,但她還是停留在原地,望着身後的村落。
她在等杜木茲——她親口邀約的,這個牧羊人竟然一直沒答應她。
伊南心想:她竟這麽失敗嗎?生平第一次邀請一個男生,關鍵這個男生還算是她的“緋聞對象”。
相處了這幾天下來,杜木茲真的,就一點都不想陪她一同前往烏魯克嗎?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犬吠聲。
“小黑——”
牧羊犬動作太快,“嗖”的一聲撲進伊南懷裏,伊南往後連退了兩步才把這股沖勁兒卸去,卻又不能當真責罵這家夥,只能抱住了好一陣撓撓。
遠處“咩咩”的聲音響起,一個小規模的羊群向這邊移動。
年輕的牧人肩上背着一個包袱,手裏揮動着長長的皮鞭,遠遠就朝伊南微笑。
“來遲了!還好趕上了。”
伊南抿着嘴看着他,忍住了沒笑,轉頭去看他趕來的羊:“你的羊群,怎麽好像少了一半?”
“留了一半的羊給提比拉村的羊倌兒幫忙照料。我怕帶的羊太多,路上難以約束,又怕帶少了到時候不夠用,糾結了半天,就來遲了。”
“到時候……不夠用?”
還沒等伊南反應過來,哈姆提和阿克先明白了,一起拍着後腦說:“還是杜木茲想得周到。”
“對呀,這次可不比和祭司們一起去烏魯克。先不說路上,等到了烏魯克,住的吃的用的,都用得着這些羊。”
杜木茲不好意思地笑笑。
伊南卻怔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她終于明白了——杜木茲帶來的這些羊,不止是羊,而是一群行走的貨幣。
站在這個時間點上,人類都還沒能進入青銅時代,對于金屬的應用直接為零,因此後世人們熟悉的那些錢幣、金銀……一概都還沒出現。
這是一個以物易物的時代。而這群被牧羊犬趕着,咩咩叫着行走在田間地頭的,不僅僅是一群羊,也是一群行走的硬通貨呀!
這群“貨幣”,每天只要給它們一點時間,自己吃點草料,就能保持價值,必要的時候還能用來果腹。待到了烏魯克城裏,這些硬通貨應當能幫助他們找到住處,換取食物,可能還能幫助他們進入伊南娜的神廟,直面伊南娜的“聖婚”典禮——萬一這個時代也會有黃牛票什麽的呢?
伊南望着杜木茲,真誠地感謝:“謝謝你趕來。”
杜木茲登時別過頭去,似乎不敢看伊南,不好意思地笑着,說:“這個……你願意讓我跟着……當然好啦!”
一行人終于聚齊,小哈姆提和小阿克各自推一駕兩輪手推車,走在隊伍最前頭。後面是其它幾個少年,其中一人引着牛車緩緩向前。
伊南和杜木茲一道,驅趕着“貨幣”們,走在最後。
伊南突然聽見一聲:“伊南那——”
說話的人稍帶點兒口音,最後一聲發得有點兒“內”字的音調,實在是像極了以前學校傳達室的大爺招呼伊南的那一聲。
她本能地答應了一聲,轉過身,發現守在村口相送的一群村民之中,哈姆提老爺這會兒睜大了雙眼,雙手使勁兒捂住了嘴。
其他人見到伊南竟然真的回了頭,有些人驚訝不已,有些人大喜過望,有些人一副“我說的吧”這樣先知先覺的表情。
伊南:……唉我去!
她原本的名字叫“伊南”,和“伊南娜”的發音太接近——
但是村民們用這種方法試探,算不算是違規碰瓷?
一時間兩個村子相送的村民們同時朝伊南躬身拜了拜,既崇敬又親切,揮手向她告別。與那天他們在祭司跟前的态度相比,他們對待伊南的态度更加自在,在尊崇之中少了些拘束,仿佛伊南既是一位神祇,也是個鄰家女孩兒。
伊南輕輕抿着嘴,真的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她一偏頭,剛好看見杜木茲這邊正咧着嘴在偷笑,無奈之下,只能狠狠地瞪這家夥一眼,轉身走開。
前往烏魯克很容易,一直沿着幼發拉底河走就行。
伊南和她的“旅行團”團員們,興致勃勃地出發,上路之後每天的進度卻相當緩慢。
首先,杜木茲随身攜帶的那些“貨幣”們,每天都需要吃兩個小時的青草,才肯上路。再者,年輕人們都是第一次出遠門,雖然能看到以前從未見過的風景,但是每天打水用木炭淨化之後再燒水儲水、生火做飯,到地頭找地方歇宿,這一類的雜事大家不太熟練。
剛上路的頭兩天就光是生存大挑戰了。
此外,剛剛投入使用的牛車和手推車,上路之後也狀況不斷,幾乎每天都需要修理——杜木茲和小阿克都是個中好手,多虧有他倆,隊伍才能保持前進。
但伊南大概計算過路上的時間,知道他們即便這樣慢慢地一路走去,也有充足的時間,能夠讓所有人在新年之前趕到烏魯克。
她正好借路上的這段時間,觀察一下這群年輕人,看看其中有沒有特別值得培養的。另外也借此機會打聽一下,關于烏魯克和祭司們。
一行人一路上路過大大小小的村莊,有時會借水井的水喝;晚間就會向村人打個招呼,在他們的村口借一塊空地露宿。
這一帶的村莊村民大多非常友好,見到這群可愛的年輕人,不僅讓他們留宿,還讓他們使用村口的水井。旅行團多半贈送一小包麥芽糖作為回禮,給沿路的村落留下了相當不錯的印象。
伊南向這些村莊打聽過伊南娜的祭司們有沒有來過,答案多半是肯定的。還有幾個村子說祭司們前腳剛走。
伊南心知這些祭司們應該就在附近。
但一路行去,雙方竟然一直沒有碰面。
直到十天後的一天晚間,伊南和旅行團在一座小村外點了篝火,紮營休息。
杜木茲那二十來只羊很乖覺地縮在一起,頭湊着頭,站着入眠。
其他人則各自打了地鋪。伊南和四個女孩睡在距離火堆近的地方,男孩子們則在外圍就寝。
到了夜裏,忽聽一陣犬吠聲激烈,牧羊犬小黑沖着一個方向肆意狂吠,一時間驚醒了所有人。
杜木茲抄起一枚火把,就像小黑指點的方向追了過去。他去了片刻就折返了,只說面前是茫茫黑夜,什麽都看不見。
犬吠聲很快驚動了村子裏的村民,衆人一起,舉着火把,尋了大半夜,最終也沒能找出,到底是什麽令小黑狗如此憤怒,是人還是野獸。
杜木茲和當地村民們回來的時候,伊南正盤着腿坐在篝火旁邊,托着腮思索。
對于這個晚間偷偷摸摸靠近他們營地的“對手”,她已經有了些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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