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公元前5500年

這旅店老板生動演繹了“你美你随意”, 令伊南不得不又附贈了一個明豔可愛的笑容給他。

她仔細地端詳這些貝殼:六七枚貝殼,就等同于一頭羊了……這貝殼的意義,更趨近于現代意義上的貨幣,也就是一種基于雙方共同信任而達成的一種契約。

出現貝幣, 說明烏魯克地區的物資交流已經相當頻繁, 僅僅用以物易物的實物交換方式無法滿足往來需要。

另外, 這些貝幣究竟是從哪兒來的?

伊南向旅店老板求證。對方不假思索地回答:“你說這個呀, 貝幣都是從下游的埃利都來。他們那兒靠海,才會有這個。”

埃利都啊!——伊南心想。她詳細學習過西亞史,所以對這個位于下游的小城邦也很熟悉。埃利都幾乎與烏魯克同時崛起, 是兩個相互競争的城邦。

果然, 只聽旅店老板補充一句:“埃利都那個地方呀, 什麽都好, 就是一點不好。他們那兒的人,都不信伊南娜女神, 只肯相信一個叫恩基的神。”

伊南:“哦, 恩基啊!我聽說過他。”

恩基是蘇美爾神話體系裏的另一位神, 他的主城位埃利都于幼發拉底河入海口處的濕地附近。從那裏自然能得到足夠的貝殼作為貝幣使用。

但是伊南聽旅店老板将貝幣看得這麽重要,稍許有些警惕:畢竟區區幾枚貝幣,就等于一頭羊,這個彙率顯得有些誇張。

代幣種類繁多, 而幣值紊亂,大約就是在真正的“金錢秩序”出現之前, 出現的混亂狀況。

埃利都和烏魯克, 在城邦階段應當是屬于競争關系的。對方手中掌握着貝幣, 對烏魯克其實是個不小的隐患。

剛想到這兒, 古達來找伊南。他深知伊南是整個旅行團的主心骨, 可以代這群年輕人們做一切決定,于是他過來緊張地小聲詢問:

“尊敬的南小姐,已經到了烏魯克,您願不願意告訴我,有什麽事可以為您效勞的?”

伊南笑答:“想必這件事對您這樣級別的祭司而言一點都不困難——我希望您能幫忙安排,讓這些年輕人前去參加新年時候女神伊南娜的聖婚典禮,只要出席就行。”

古達臉上的肌肉一直緊緊地繃着,待聽清了伊南的要求,他突地松了一口氣:這要求真的不算高,伊南既沒有讓他把杜木茲包裝成“聖典新郎”,也沒有自告奮勇非要成為“聖女”不可。

以古達現在的身份地位,這确實是能夠做到的。

可問題是,這一群年輕人們全都湧去參加聖婚典禮之後呢?他們能老老實實在典禮上待着?伊南會不會又像在提比拉村時那樣“搞事情”?

“現在距離新年到來還有幾天時間,所以希望我的要求不會提得太過倉促,讓您無法安排。”

伊南果斷開口,堵住了古達推辭的後路。

再說,她手裏還掌握着古達那柄他身為中等祭司才擁有的玉石匕首。

“這……這當然可以,可以安排。”古達想了半天,才結結巴巴地回答。

“但是進場的路很複雜,而新年那天我又抽不出身迎接各位,所以我得提前帶你們熟悉一下路線。”最後古達提出了這麽一個要求,“懇請各位明天下午,跟我一起到伊南娜神廟附近走一遭。”

就這?——伊南當然沒有問題,果斷應允。于是第二天下午,來自外鄉的旅行團,一起站在了伊南娜神廟跟前。

“哇哦——”

從小村落裏走出的年輕人們一個個都露出他們屬于“土包子”的一面。

眼前的這座神廟,建在一座比平地高出很多的土基之上。從烏魯克的街道需要拾級而上,邁上許許多多的臺階,才能抵達神廟正門,撫摸那些筆直高聳的正柱,親吻那道比地面高出很多的門檻。

長年生活在平原上的年輕人們,誰都沒見過這麽高的建築,這會兒都擡起頭仰望。小哈姆提張大了嘴,半天才憋出一句話:“這我一口氣爬得上去嗎?”

伊南卻上前,伸手撫了撫臺階上的磚,馬上明白神廟地下的土基是怎麽來的了。

兩河平原缺少高大堅硬的樹木,蘇美爾的建築都是用陶磚砌成。而陶磚與陶磚之間缺少水泥一類的粘合劑,再加上長期風化。每隔一段時間(幾十年),建築就會坍塌。

蘇美爾人的做法就是将原有建築鏟平,拆除,就地重建。經年累月,神廟下的地面就越來越高,這才堆成了如此之高的土基。

伊南撓頭:總之就是建築工藝可以再改進改進。

就在一群年輕人飽受震撼,并打算懷抱着最虔誠的态度,登上神廟跟前的臺階上的時候,身穿祭司長袍的古達出現了。

他手裏抱着一疊亞麻長袍,原色的,看上去十分陳舊。

古達将這些長袍一一分發給大家:“套在身上,然後随我來。”

伊南一點頭,年輕的人們一起照做,一個個心裏都在想,敢情進入神廟也要更衣嗎?

誰知古達根本沒帶他們進神廟,而是選了一條神廟旁側的小路,繞過了高大莊嚴的建築,走進了由一群低矮平房環繞的街區。

年輕人們很快就都知道古達為什麽讓他們事先套上袍子了。這片街區裏來去穿行的人們,身上都穿着和他們同樣款式的原色長袍。

每個人都行色匆匆,似乎有幹不完的活計。

但每個人見到了穿着寶藍色長袍的古達,都會停下腳步,滿懷敬意,向古達躬身行禮。

也沒有人敢過問,古達身後這一隊,都是些什麽人。

偶爾有人看見了古達身後的伊南,會被她的容貌所震動,呆在原地看上片刻,等到醒悟過來,往往面露懊悔,仿佛這片刻就耽誤了他們手上的要緊工作,趕緊腳步匆匆地從年輕人身邊經過,奔向巷子的更深處。

“這些見習祭司在典禮當天也有機會去觀禮。你們扮成見習祭司,從這一條路接近神廟後門會容易些。”

好不容易到了沒人的地方,古達向伊南他們解釋。

“見習祭司?”伊南很好奇。

古達卻一陣發窘:“就是各個交不出祭品的村莊,向這裏敬獻的勞力。”

伊南忍不住伸手扶額:起了見習祭司這麽好聽的名字,但說白了就是一群被壓榨勞動力的人。如果他們被剝奪了離開烏魯克的自由,那麽這一群名為“祭司”的人,事實上就是一群奴隸。

“每年他們都有一次機會可以選擇回鄉的,”古達看出了伊南的想法,盡力找補,“但是他們都喜愛烏魯克的生活,寧願在這裏,不願回鄉。”

“這裏好歹能吃飽穿暖,有舒适的屋子住,這在他們的故鄉可未必有。”

伊南瞪着古達:但是他們出賣的勞力得不到相應的報償,這本身就是一種不公。

但是……讨論整個社會的公平,擱在這個歷史階段,實在太早了——伊南覺得她哪怕是給古達講解上三天三夜,對方也不會明白這種公平究竟意味着什麽,以及如何實現。

她決定先忍耐一下,仔細觀察一下這些“見習祭司”們的生活再說。

伊南将眼神挪開,明顯聽見古達松了一口氣。

沿着小巷走到盡頭,一推門就是一座敞亮的庭院。庭院三面都建有一排一排整齊的房舍,與外面一樣,這些房舍之間,也能時不時見到見習祭司們腳步匆匆地穿梭來去。

古達向大夥兒講解:“典禮開始之前,所有的見習祭司會聚在這座庭院裏等待,你們到時不用與別人多說什麽,就在這裏等,到時候跟着人群,一起從後門進入神廟,就可以觀賞‘聖婚典禮’的全過程。”

伊南回頭望望跟着她一道來的少男少女們——這些年輕人的反應出乎她的意料,非但沒覺得從後門溜進去觀看典禮有什麽不妥,相反他們人人臉上都透着興奮。

能這樣偷偷溜進去觀禮——好刺激!

一直跟在伊南身邊的杜木茲朝空氣中嗅了嗅:“好像附近有羊圈。”

古達點點頭:“确實如此。”

他伸手指向三面房舍,一一解釋:“這裏通向神廟飼養牛羊的牛欄與羊圈,這個方向後面是神廟用來盛放小麥與大麥的倉庫,這裏則是存放其他貨物的庫房,主要是亞麻、蜂蜜、椰棗、各種香草和香料,另外還有一些專門用于裝飾的黑曜石和雪花石膏。”

“這些平房,正是會計員們的住所,也是他們工作的地方。”

“會計員?”

伊南曾經從杜木茲口中聽說過這個職位,對此頗為好奇:“他們只負責清點貨物嗎?還是會記錄貨物的進出情況?”

“如果記錄,他們又是怎麽做的呢?”

看起來古達對這個領域不算熟悉,他當即轉身,招呼一個年輕瘦弱的會計員:“庫辛,過來,給這位美麗的……見習祭司講解一下。”

古達差點兒說漏嘴,在最後一刻才想起伊南現在已經打扮成了見習祭司的模樣。

那個叫做庫辛的會計員趕緊跑了過來,見到古達深深地鞠躬,說:“尊敬的祭司大人,您需要我講解什麽?”

古達轉向伊南。庫辛看見了伊南的模樣,也流露出十分吃驚,那驚訝寫在臉上,漸漸都轉成了傾慕與崇敬。

伊南也不管眼前這個年輕人心裏在想啥,直接問:“請問,你是負責管理哪一種貨物的呢?”

“麥……麥子,大麥和小麥!”

激動過去,庫辛馬上換了一種專業而負責态度,認真回答伊南的問題。

“那麽,你怎麽清點,又是怎麽記錄的呢?”

庫辛回答說:“有人将麥子送進庫房的時候,我就盯着他們把麥子用‘席拉’量一遍。然後我會記下他們總共送來多少‘席拉’的麥子,以及麥子是誰送來的。這才把麥子按照年份和品相送進庫房。”

“席拉”是一種量器,伊南在提比拉村裏見過,覺得和現代的“标準升”差不多。

但是村裏的老把式說起過他們村的“席拉”不是最準的,最準的量器都在烏魯克。伊南心想:估計庫辛這裏,就是最準的“席拉”了吧?

“祭司的面包坊來領麥子的時候,我就再把麥子過一遍‘席拉’,讓他們領走。”

“至于是怎麽記錄的……”庫辛伸手撓了撓頭。

伊南和杜木茲對視一眼,兩人都想起了當初坐在一起記錄“拼爹”的場景。

但當時不過就是四十頭羊的事,但烏魯克的庫辛這裏,每天進進出出的麥子數量起碼是成百上千的級別,就算是記性再好過目不忘的人,也記不住啊。

“這,這叫我該怎麽說……”庫辛張口結舌面紅耳赤了一陣,突然說,“你們……你們在這裏等等!”

他轉身就跑,沖向來時的庫房,不一會兒,就雙手托着一枚巨大黃色泥板跑了出來。

泥板很大,伊南目測了一下,有一米寬,半米多長。泥板并不平整,表面凹凹凸凸。泥板的顏色很深,熟悉這一帶粘土土質的人多半知道,這泥板不僅沒有被烤制成為陶器,而且還沒有完全被晾幹。

泥板沉重,庫辛身材矮小,托着托着就托不動了,小心翼翼地把泥板放在地面上,然後從長袍上縫制的粗布口袋裏掏出一枚細細長長的蘆葦杆,小聲說:“我就用這個……”

這枚蘆葦杆早已完全曬幹,雖然另一頭還帶着長而柔軟的絨穗,尖端一頭卻細長而堅硬,可以很輕松地在粘土中劃出痕跡。但是每一次劃動,都會形成一頭粗,一頭細的效果,每一道劃痕,都像是一枚小小的楔子。

伊南和其他人一起湊上去看這泥板,果然看見了泥板上的各種符號——但不幸的是,這些符號對于伊南他們來說幾乎都是天書。

只有杜木茲為整個團隊挽回了一點顏面,他認出了符號中的數字:“一千零五十三?……是這個數字嗎?”

古達和庫辛同時用欣賞的目光看着杜木茲:“你竟然識數?”

杜木茲伸手摸着後腦,極為謙卑地說:“以前村子裏有祭司過來的時候,我向他們請教過一點。”

伊南随着杜木茲的手指,去看那用六十進制表示的數位,發現蘇美爾的數學體系用區區兩位數,就表達了後世要用四位數才能表示完整的小麥數量。

少年丹開創的六十進制,果然沿用到現在了。

可是,在場的所有人裏,就只有古達(中級祭司)、庫辛(會計員)和杜木茲懂得計數這回事嗎?——這還是那個問題:知識掌握在少數人手裏,掌握在祭司和為祭司服務的人們手裏。

至于杜木茲,可能只是個聰明的例外。

她再仔細看泥板上的符號,問:“這是大麥?這是小麥?”

兩種符號都是形态極其生動的麥穗形狀,兩種作物的唯一區別在于麥穗的長度有很明顯的不同。

庫辛點點頭:“是的。你說的都對。”

那其他的符號又是什麽?——伊南一個個地看過去,形狀有方有圓,有別于庫辛畫出來的那些,一筆一劃都像楔子形狀的符號。

庫辛好心,為她解說:“這些都是店鋪的印章。有些人送麥子過來,我就請他們在泥板上蓋印。面包房奉了祭司大人的命令來提麥子去用,我也請他們蓋個印。”

他看看天色,又說:“等到天黑,庫房關門之後。我就在這塊泥板上算一個總數出來:今天總共收了多少,支取了多少,兩下裏以抵消,庫房裏的麥子是多了還是少了。最後再清點一遍,就可以休息了。”

這份工作,看起來還挺辛苦的。

尤其是這庫辛記錄進出庫的糧食,還得抱着這麽重的泥板。

這時一個穿淺藍色長袍的低階祭司進入院子,剛好看見庫辛在與人“閑聊”,當場大喊一聲:“庫辛!你怎麽沒在幹活!”

庫辛一個哆嗦,他看起來怕那個低階祭司怕極了,抱起手中的泥板,轉身就跑。

誰知低階祭司不依不饒,追上來按住了庫辛的肩膀,将他狠狠一推。

庫辛頓時摔倒在地上,他手中那塊沉重的泥板摔在地上,裂成幾塊。低階祭司順腳上前,踩了一腳。

“還有你們這些家夥,沒事跑這兒偷懶做什麽?”低階祭司環視一圈,發現眼前這群“見習祭司”,竟然一改以往恭順謙卑的模樣,一群人面色不善,沖着自己就圍了上來。

“你們這是……想要冒犯偉大的神明嗎?”低階祭司被這陣仗吓壞了,趕緊扯出神的.名義做幌子,“你們……從哪裏冒出來的?還不趕緊回去幹活?”

“在我面前,你恐怕沒有資格随意指責這些見習祭司吧!”

古達見勢不妙,趕緊出面。他再不出頭說句話,這群無法無天的“見習祭司”們就要露餡了。

果然官大一級壓死人,這個低階祭司見了古達,态度聲氣立馬全變,低聲下氣地說:“原來是古達大人您在這裏教訓他們——小人,小人哪裏敢打擾,這就告退,這就告退了。”

他溜走之前沒忘了再教訓庫辛一句:“回頭別忘了把這裏都收拾幹淨……你這麽低微的小會計,能讓你清點神廟庫房裏的麥子,已經是你的榮幸,就別成天想那些複雜得要命的……就你,還記賬。”

低階祭司唇角向下,狠狠給庫辛一個難看的哭臉,眼光一轉到古達那裏,馬上變成了獻媚的谄笑。

伊南才不管這家夥,她轉頭望着庫辛,伸手把他拉了起來,驚訝無比地問:“這……是你自己想出來的?你自己要這麽做的?”

庫辛疼得直揉腰,艱難地點頭:“這樣總會清楚些……都是屬于女神的麥子。”

伊南忍不住用手貼住胸口:這又是她親眼所見的,因為對神明的信任與虔誠,才在無意中啓發了這個身份低微的見習祭司,采用這樣嚴密而精準的記錄方法,并且使用了,蘆筆和泥板。

能夠登記每天進庫和出庫的麥子數量,再與現有庫存進行對比——這是一種非常完備的庫存記錄方式,不僅能夠為所有的入庫和出庫都留下證據,相互核對更能避免出現差錯。

而且這種方式,直接讓庫辛每天的工作量翻倍。伊南幾乎可以想見庫辛每天起早貪黑,卻并不只是為了滿足祭司們的要求。

庫辛的動力來自他的內心。

這是信仰帶給他的力量。

庫辛揉了半天腰,總算覺得好些了,點頭向古達和伊南他們致謝:“謝謝大人,謝謝你們……只是可惜,這泥板……”

躺在地上的泥板碎了個四分五裂,還被低階祭司踩了一腳,上面的記號都被那一腳直接踩扁,沒了。

庫辛垂着眼簾,将那幾塊泥板慢慢從地面上撿拾起來。“我還記得一些,待會兒我再抄一遍。”

伊南抿着嘴,看她身邊的那些年輕人們都異常關心地望着庫辛,似乎對他的執着與堅持都十分欽佩。

于是伊南發話:“你們覺得,有什麽法子,能幫到庫辛,讓他的泥板不再那麽易碎,上面的記錄又能妥善地保存下來呢?”

年輕人們頓時七嘴八舌地商量:“讓我看看!”

“喲,用來做這泥板的,不就是粘土嗎?”

“我記得我家以前燒陶杯,剛剛把陶坯搓出來的時候就這樣,軟軟的,一碰到地上就碎了。”

“那就燒一燒?把它燒成陶板?”

“可是陶板還是脆的呀,砸到地上也會碎!你家陶杯砸了不碎嗎?”

“你砸我家陶杯做什麽……”

這些年輕人越吵越離譜,伊南只管在一旁傾聽。

她知道這群年輕人已經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能讓泥板上的記錄妥善地保存下來,甚至歷經數百上千年,這些記錄照樣存在。

先反應過來的是杜木茲。年輕的牧人開心地說:“燒成陶板是個好主意,庫辛可以等他的記錄都做完之後,該修改的都改了,再送去窯爐一燒,這泥板就誰也不會更改了。而且以後的人要找記錄看,也能找得到。”

“對!”古達用力地一拍大腿,一張臉興奮得發紅,突然說:“各位,我要失陪一下。你們待會兒就從這裏出去,原路返回就行。我……我真要失陪一下。”

說完這個中等祭司就一提袍角,匆匆離開。

伊南看他興奮難耐的樣子,自然知道他回去會向高階祭司們報告什麽。

燒制泥板,保存會計記錄,這的确是個絕妙的辦法。

當然更絕的是,這個法子,并不是她伊南“指點”告訴世人的,而是眼前的這群年輕人們,自己琢磨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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