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高嶺
到了第二日,秋小風這才想起來,他正在被魔教的人追殺啊,雖然至今為止連半個影子也沒有看到,秋小風轉頭打量東籬一番,心說不對啊,如此貌美的美人,難道竟然不受寵?不僅不受寵,這麽個大活人丢了魔教教主也不知道?
秋小風思索一番,這美人說過,魔教教主傳授過他一些防身的功夫,那理應是極受寵愛的啊,難道——那武功是他偷學的?
秋小風拳掌一合,細細思量,越想越是這麽個理。
“小籬,”秋小風咳了一聲,道,“你們教主經常打你嗎?”
東籬愣了一瞬,手指挽着頭發,一圈又一圈,沉默了半響,凄凄慘慘地道,“教主為人兇殘,時常動手打我,只是前些日子他閉關修習功法去了,我才稍微調理修整了一番,還好秋大哥及時趕到,将我救出。否則再過些日子,我便是死人一個了。”
“那教主既然打你,為何又教你武功?”秋小風默默的想,難道,是覺得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不過瘾,因而才變着花樣玩?
東籬将眼睛一眯,手掌握住袖中白绫,接着道,“教主說,只有他一個人能打我,其他人卻不許。”
“啊?”秋小風張大嘴巴,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心道:此教主多半有病。
秋小風飛撲過去,抱住東籬的腰,揩油,“你們教主簡直太喪心病狂了!”
東籬手一僵,放在秋小風的頭發上,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逮住一根頭發,輕輕一扯,秋小風哀叫一聲,“小籬,你幹嘛啊?”
東籬微笑着道,“我方才看見你發絲中有一根白發,便幫你拔了。”
少年白!
秋小風心說自己果然為了鏟除魔教殚精竭慮,愁白了頭啊,嚷嚷道,“快讓我看看。”
東籬将那頭發放在半空中,風一吹,那頭發就随風飄散了,秋小風察覺出那不是白發,道,“小籬,那是黑發,你幹嘛拔了它?”
“哦,看錯了。”東籬伸手揉揉眼睛,之後一臉歉意地道。
秋小風理解的點點頭,道,“一定是你這幾日旅途奔波,休息不好,等到了我家,我一定叫王大廚給你做些好吃的,好好補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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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籬溫柔的将他肩上的灰塵拍掉,道,“那就多謝秋大哥了。”
小九兒躲在石頭邊,大清早地就見着這兩只在院子裏卿卿我我,就知道不尋常,此刻見着這一幕,也只好在心裏感嘆一句:秋三哥是傻X,三哥夫明明是在捉弄你,你認真個什麽勁兒啊。
秋小風繼續撲過去摟住東籬的腰,嗅着東籬身上若有似乎的檀香氣息,看着美人俊逸漂亮的臉,忍不住伸手去碰的睫毛,東籬不閃不躲,連眼睛也未曾眨一下,那睫毛很長,微微向上卷曲,他放下手,他的眼眸微微帶着一點湛藍,眼角微微向上挑,莫約多了一絲風情。
他嘆了口氣,隐隐有些不開心,如果小籬是魔教教主的男寵,那是不是萬惡的教主對他做過、做過那種事啊……他一想到這裏就火冒三丈,如果不是那萬惡的魔教教主,小籬說不定還是個良家少男呢!
“秋大哥,你怎麽了?”東籬看他表情一會兒憂傷,一會兒生氣,很是好笑,卻又一本正經,故作關切的問。
秋小風支支吾吾,最後咬牙切齒地問了出來,“小籬,是不是教主,時常、時常這麽,欺負你啊?”
東籬眨巴眨巴大眼睛,疑惑地問道,“什麽欺負?”
“就是、就是那個啊!”秋小風說不出口來,又不知道為何東籬還沒有考慮到那事情上去,焦躁地咬住唇。
“秋大哥你在說什麽啊?”東籬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臉蛋兒,故作疑惑地道。
秋小風見他不明白,只好又繼續将話說得明白些,臉卻已經紅了,道,“就是、就是他有沒有把你推到床上,然後那、那個……”
“有。”東籬若無其事的說,沒有半點遮掩的樣子。
“啊?”雖然知道事實肯定是這樣,但親耳聽到還是心碎了,瞬間呆滞起來,雙眼無神,瞳孔放大,手腳僵硬。
東籬見他一臉震驚,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頓時覺得有些可愛,忍不住微微低下頭去在那顫抖的唇上親了一口。
秋小風蹲下|身去,雙手捂臉,碎碎念:“他親了我他親了我他親了我他親了我……”洗腦循環。
東籬也跟着蹲下去,伸手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凄凄慘慘地道,“現實就是這麽殘酷。”
然而躲在石頭後面的小九兒已經看穿了一切,伸手扶額,默默的,秋三哥是傻X秋三哥傻X秋三哥是傻X,這天下能推到三哥夫的人存在嗎存在嗎存在嗎?
秋小風忽然擡起頭來,伸手向東籬抓去,一把摟住東籬的脖子,将唇湊過去,狠狠吻在東籬的唇上。東籬被他咬到,卻并不驚慌,一手撐住地面,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眼神透着一絲冷意,意味不明。
秋小風色令智昏,舌尖舔過東籬紅潤的唇角,道,“小籬,我好喜歡你啊。”
東籬眼神掃過不遠處一塊巨石,笑了笑,漫不經心地道,“我也喜歡你啊,秋大哥。”
小九兒全身汗毛直立,慢慢挪動小步子離開,匍匐前進,好可怕好可怕,三姐夫好可怕……
秋小風欣喜若狂,道,“真的?”
就聽見東籬溫溫柔柔地道,“自然是真的了。”
“那我們回去就成親吧!”秋小風又道。
“好啊。”
秋小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伸手扯了扯自己的頭發,疼死個人。東籬溫柔地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笑,“秋大哥何必這般呢,你不計我出生,還願意同我在一起,我自然是高興了。”
秋小風感動得熱淚盈眶,吸吸鼻子,“小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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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秋小風贏得了美人的認可,興高采烈地要回去成親,自然急不可耐的要啓程回家,于是匆匆向大當家告別。
大當家的自然十分高興的想要送走這倆瘟神,于是極快的答道,“好啊好啊,”過了一會兒就覺得自己好像語氣太輕快了一點,遮掩道,“秋老弟何必要這麽匆忙急着走啊,帶我這兩日清閑下來,帶你乘奔禦風,逛遍山寨風光,你說可好啊?”
秋小風鄭重地拱了拱手,道,“多謝大哥美意,只是我倆正在被魔教追殺,恐怕連累了大哥,況且,”秋小風臉一紅,伸手去抓東籬的手,道,“我想和小籬成親,小弟父母雙亡,須得讓家兄見證方可,所以——”
大當家的一愣,伸手摸了摸下巴,道,“可是——”
秋小風咬了咬唇,道,“可是,我們都是男子,與世俗不合,大哥也不必勸我了,我心意已決!”
東籬附和地點點頭。
“可是你和弟妹不是已經許定永不分離嗎?難道還沒有私定終身?”大當家的雙手環胸,一臉不信。
“我倆什麽時候許定——”
咦?
回顧了一下那日的場景,好像東籬是這麽說過啊,秋小風傻笑起來,“嘿嘿……我都給忘了……”
“嘁。”
阮熙和走過來,一腳踩在石頭上,一把大刀扛在肩上,“少羅嗦,這都幾天了,你倆快滾。”
秋小風嘟起嘴,心說二哥也太狠心了,這就要敢我走,于是氣鼓鼓地道,“馮大哥,阮二哥,份子錢拿來!”
馮度雙手摸進衣裳口袋裏,兩口袋翻過來,啥也沒有,他伸出兩只空手搓了搓,道,“大哥實在是窮瘋了,等你倆孩子生了,大哥給你補上!”
秋小風一聽,遲疑道,“馮大哥,你不是要賴賬吧?”
馮度伸手重重拍在秋小風肩膀上,一本正經地道,“小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出去打聽打聽,方圓五百裏,我馮度何時賴過人家的賬啊!”
秋小風搬起手指開始數,“崇熙八年二月十一,你欠了白雨寨大當家三十個銅板未還清,三月二十四,你又欠了紅霜寨三當家一柄玄鐵寶刀,崇熙十二年九月初五,你欠了藍雪寨二當家一張泰奉年間的老琴譜,同年九月你同山下大俠武館的館主打架輸了賠了二兩銀子未還清——”
馮度捂着肚子後退一步,“你、你怎麽知道?”
“是小九兒告訴我的。”
馮度若無其事的擦了擦唇角的血跡,伸手拍了拍秋小風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那都是大哥騙外人的,你是自家兄弟,大哥怎麽能欠你的錢呢?”
秋小風有些動容了,點頭,“嗯,也好,那二位大哥就等我倆孩子出生以後補上吧。”
于是秋小風揮淚告別,往前走了兩步,又覺得不對,一拍腦袋,眼淚汪汪地看着東籬,“不對啊,咱倆怎會有孩子?”
東籬渾不在意的摸了摸秋小風的頭發,道,“怕什麽,到時候到別人家去抱一個,就說是你生的,他們肯定猜不出我倆在騙人。”
秋小風欣喜的握住東籬的手,“還是小籬聰明!”
走到半道上,又聽見後面馬蹄聲響,山林間飛鳥驚起,就聽見遠處的馮大哥帶領了一衆山賊追出來,道,“秋三弟等等!”
秋小風轉頭,差點被迎面而來的馬蹄一腳踹翻,幸而東籬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秋小風頭暈眼花地轉過頭來,道,“馮大哥何事?”
“你是我兄弟,要走了,怎能沒有山賊大軍護送!簡直是丢了我黑風寨的面子!”馮度豪氣幹雲地道,一臉理所當然。
“馮大哥……”
“好兄弟,咱這就走吧,駕!”說罷,一隊山賊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秋小風用雙腳在樹林子裏走了幾步,轉頭看東籬,思索道,“我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啊。”
東籬面無表情地将挂在樹枝上的衣袖扯下來,笑,“以前我總想着,等我賺了銀子,就一個人用腳走在前面,後面跟着一隊駿馬,一會兒排成一字型,一會兒排成人字形,現在看來,這願望是實現了。”
秋小風伸手摸了摸一小跟班的駿馬的鬃毛,道,“原來是這樣,馮大哥真是考慮周到。”
馮度被誇獎,不由自主地撓了撓頭,“秋三弟還跟大哥客氣什麽,都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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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一對馬車駛來,那馬車裝飾得金燦燦亮閃閃,馬車頂上裝飾着金色流蘇,窗欄上鑲着白玉雕成繁複的花紋,棗紅駿馬,趕車的車夫也穿得十分體面,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下人,馬車前有護衛開路,馬車後又有人持刀墊後,那大氣自然不能同山賊那些家當同日而語。
大當家的沉默了半響,道,“好大一群肥羊,劫,還是不劫呢?”
秋小風中肯的提出了建議,斟酌着道,“大哥,我看,對方人數頗多,那後面的護衛各個都持刀帶甲,而我寨勢單力薄,所以——”
“不劫?”大當家地聳拉着腦袋,猶猶豫豫地說道,“可是家裏都揭不開鍋了,若是空手回去,阮二弟定然會将我打死。”
秋小風跳起來,一掌拍在大當家肩膀上,道,“自古以來,劫富濟貧,替天行道,大哥你就不要大意的劫吧,有我秋小風在,放心!”
大當家欣慰的看了秋小風一眼,“嗯,大哥聽你的!”
說罷,只聽馮度一聲令下,一大群山賊烏拉拉的從叢林間湧出,瞬間就将那對馬車圍住,不知是誰大喝一聲,“保護公子!”,那些個帶刀的護衛,全都抽刀來砍,一時之間刀光劍影,呯呯碰碰,秋小風縱起輕功,腳尖一點樹枝,直取那頂鮮豔矚目的轎子,一張将那馬車夫拍到了地上,此時從轎子裏飛出來一支白梅,擦着他的脖子飛出釘在了遠處的樹上。秋小風摸了摸腦門兒上的冷汗,打了個哆嗦。
一個一身玄衣的男子從馬車裏飛了出來,箭袖長袍,身材颀長,腰間豎着一根靛色腰帶,近了才發覺此人面相俊朗,堪稱美男。秋小風一時之間傻啦吧唧的看愣了,那小眼神,就差挂兩滴口水了。
直到眼前亮光一閃,只聽“哐”的一聲巨響,秋小風已經被飛出的白绫裹成了一個粽子,定睛一看,那白绫一段為二,一頭纏着秋小風,另一邊挽着那斷劍。
那人後退一步,腳下的地面留下了一個很深的腳印。
“我等與閣下素不相識,不知閣下為何阻攔?”那人眼中戒備不減,手緊握着劍柄,沉聲問道。
打着打着,大當家發現那邊似乎在聊天了,于是雙方頭領交涉一番,決定暫時休戰,逮了只山雞烤上,圍成一團,咽着口水。
“兄弟,這得放鹽啊,不然沒味兒。”
“你不知道,這山雞,就是要這麽烤着吃才原汁原味兒,放什麽鹽啊!”
“我還是覺得要放鹽啊。”
“我帶了鹽,加點就成了,不謝。”
“……”
東籬将白绫收進袖子裏,漫不經心地将秋小風推開一步,“叫你主子出來說話。”
“咳咳……”
“你——”那人怒不可遏,手中斷劍往地上一擲,悶響一聲插到地裏三寸,又從小腿綁帶上抽出一把匕首,“我家主子身體不适,不宜吹風。”
“烏白,退下,咳、咳咳。”一個虛弱的聲音傳來,聽着是個年輕人。只見一只細瘦修長地手撩開車簾,一人身着一身單薄白衣從馬車裏走了出來。
那人身材消瘦,白袍白衣白靴,寬袖交領直裾深衣,外套一件對襟廣袖長袍,其中一條金色鑲邊腰帶,配着白玉螭龍紋宮縧,吊着一個金色流蘇。袖口肩膀上點綴着流雲刺繡。待到走近,看清那頭發是用一根白玉簪子挽起,膚白細膩,五官精致,只是唇色太蒼白,像是身染重疾。
秋小風看呆了,喃喃道,“美、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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