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離開

秋小風被冷落了。但他巴不得東籬這樣做,那個死變态不來找他最好了。他優哉游哉的一腳搭在板凳上,身體半靠在床頭,手上拿着瓜子,嘴裏還哼着歌。

其實魔教裏有吃有喝還是不錯的。

秋小風無所謂的想。

不多時,就聽見外頭響起了腳步聲,秋小風連忙把瓜子收起來塞進了抽屜裏,拍了拍身上的一堆瓜子殼,“蹭”的從地上站起來,臉上也立刻換上了順從讨好的笑容。

“吱呀”一聲,門開了。

門口站着一個裹着玄衣的仆從,細微低着頭,顯出恭敬的模樣,就聽見他疏離而冷漠的聲音傳來,“秋少俠,教主請您過去。”

秋小風頭皮發麻。

“過去、過去幹啥?”秋小風戰戰兢兢地詢問,手呆愣愣的抓住衣角。

“屬下不知,請秋少俠随屬下來。”那人說完便轉過身去,不急不緩地往外走。

秋小風心說自己若不聽話,免不了又要被怎樣折磨,心中對此畏懼頗深。眼見那人越來越遠,只得小心翼翼的跟上去。

他可算清楚了,這些魔教的人,就算表面上恭恭敬敬地謙稱實際上卻完全不是那麽回事,就同那個魔頭一樣,看着溫柔無害,實際上最為可怕。

他一邊在心中憤恨的想着,一邊埋頭走路,周圍十分安靜,一個人說話的聲音也無。那些站着的守衛,好像是有人剪了他們的舌頭似的,都是些木頭人。

四周的花開得正豔,淡紫頗多。

對,那魔頭也是,一天穿着一身基佬紫到處閑逛,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喜歡男人似的!秋小風一腳踢在路邊的石頭上,石頭滾了兩遭落盡了前頭的荷花池裏,“噗通”一聲,漾起了一個小水花。

秋小風縮了縮脖子,發現沒人理會他,才稍稍放下心來。

“秋少俠且稍等。教主便在前面涼亭中,屬下且去通報。”他說完朝秋小風抱拳行禮,便又往前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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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風搓着手往前面一望,隐隐約約地見着了一個人影。那人影散漫的靠在長椅上,手中還似乎握着一個酒樽。

然而那裏并不是只有他一個人。

秋小風想要看得更清楚一點,忍不住又往前走了兩步。

這下他看得更清楚了。

那個人穿着一身白衣,從側臉上看端的是偏偏美男子,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時不時的翻轉着,他的手指好像十分靈活,那把折扇在他手心裏就像是牽着線一樣,永遠也逃不出去。那青絲柔順的披在肩上,用一根白色帶字綁住。

你怎麽不綁個蝴蝶結!

秋小風在心中想。

他怎麽連那飄帶都能看的清楚?

秋小風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不自覺的往前走了好幾步,兩人正一本正經地瞧着他看。

“教主,不知這位是?”那人将扇子放在石桌上,蹙着眉頭道。

東籬随意秋小風一眼,紋絲未動,道,“這位秋少俠是本座請到教中做客的。”

難道不是你搶來的嗎?

秋小風低着頭,一句話也不敢多說,手卻不由自主的捏成了拳頭。

“原來如此,屬下還以為教主又搶了哪個門派的公子呢。”那人戲谑着說道,伸手又摘了一粒葡萄放在嘴裏。

東籬溫溫柔柔地笑了笑,眉梢眼角仿佛都帶着笑意,亭外陽光鋪散在他一身紫衣上,便如同雨後紫藤,“窮鸧怎會如此想,本座自然最喜歡你了,哪會又去搶什麽別人家的公子?”

那人表情似乎還帶着一點揶揄,不在意地又剝了一顆葡萄,“屬下真是榮幸之至。”

秋小風聽到此處,終于再也忍不住就走上前去問,“你是誰?”

那人轉頭看向秋小風,拿着扇子打了秋小風抓住他衣袖的手,輕道,“我自然是教主的男寵了。”

秋小風睜大了眼睛,又看了看東籬,又看了看他。最後忍無可忍終于問出了一個讓他困惑許久的問題,“你在下面還是他在下面?”

然後秋小風忽然趕到了來自不同方向的可怕壓力。

那人愣了一下,又伸手拿起桌子上的扇子扇了兩下風,過了很久才吐出幾個字來,“看心情吧。”

秋小風繞到了東籬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他,手裏捏了拳頭又不敢揮下去,緊緊咬着下唇。東籬面無表情的看着外頭的景色,手中的酒樽微晃。他就聽見秋小風總算罵了出來,“你這麽多男寵,我秋小風長得又醜!為什麽非抓着我不放!你腦子有毛病!你什麽時候放我走!”

“小風,你膽子越來越大了。”東籬慢條斯理地飲了一小口酒,語調平靜,“小風是不是以為我不會真的殺了你,你就如此為所欲為?”

秋小風方才吼出那一通話已經後悔得要死了,若是這魔頭真的要把他怎樣怎樣,他可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想到此處,秋小風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他立即戰戰兢兢地帶着哭腔道,“我、我錯了。”

東籬揮了揮手,立即便有人上前來把秋小風請走。

秋小風腦門上一層薄汗,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麽,就已經被拉出了亭子。他往後看了一眼,卻見那兩人還是談笑風生,好像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一樣。那位穿着白衣的人還站起來,往東籬走了兩步,俯下|身好像在講什麽話,也許是親了一口也說不定呢!

轸宿慢悠悠地往前走了幾步,看見教主少有的沒癱成笑臉,覺得有趣而又十分稀奇,忍不住就想要嘲諷幾句,于是俯下|身裝作憂心忡忡地替教主趕走了一只停身上的蜜蜂,道,“那位秋少俠也太不識好歹,教主不必憂心,屬下立即派人替教主了結了他。”

“轸宿,本座看你的臉似乎也很好看呢。”

轸宿恭恭敬敬地鞠躬行了一個禮,道,“能成為教主的男寵是屬下的榮幸。”

“凍在冰牆上定然美極了。”

轸宿一聽此言,立即單膝跪在了地上,恭敬道,“屬下逾越。”

“如今尾宿一職切不可對外聲張,若是走漏了半點風聲,本座也只能懷疑到轸宿身上了。畢竟前車之鑒,不可貿然。”

“是。”

“掃業山莊少了落花門也定然處處受限,落花門手裏的東西也多,雖然是殘肢斷臂也不可小觑。現在兩家決裂,細作也被抓出來,他們定然又會新安排人手過來。先前本座撒的餌,是時候可以收一收了,凡是拿着那令牌的人,一律格殺勿論。至于皇城的人,暫時不要動,上任大理寺卿徐召立恐怕要有動作了。”

“那位是?”

“素刃帶人去時,故意沒下重手,也下不了重手。那些人都是全都是徐召立的人馬,違抗朝廷的人,還是留着更有意思。順帶把掃業山莊和那位武林盟主拉進來就更好了,打着江湖的幌子,辦着朝廷的事。可真是厲害。”

“那日屬下在奪寶大會上遇見了一個人,那位肖大俠,屬下認為此人可疑至極。”

“那位肖大俠可不是什麽大俠,是朝廷的一品帶刀侍衛蕭栎,原本打算參合一腳,卻走脫了。本座倒是要看看,皇城上那位到底有多少本事,還能活多久。”

“不過秋後,皇城的探子又要來我風月城探聽消息,屬下以為不可在放任不管,若是我教之秘被其找到,那便是我魔教覆滅之時。”

“不必理會。他們自然知曉分寸。我魔教雖無千軍萬馬,但入皇宮取人首級卻是易如反掌。和我教作對,即便是皇城,也讨不到好處。”

“即便如此,皇宮中不乏能人異士,只怕……”

“難道我教也要像掃業山莊一般?”

“屬下不敢。”

“與其如此過活,不如隐世。遲早有一日,我魔教也會如鬼宗一般罷。”

“屬下願誓死效忠魔教。”

“轸宿,退下。”

“是。”

東籬拉回思緒,眼前轸宿已經走遠了。他将酒樽放在石桌上,慢悠悠的起身往前走,鸑鷟振翅亦不及真龍翺翔九天,終究只能在一片林子裏屈尊。

馥郁芬芳的香氣籠罩着全身。紫花搖曳,如影如煙。

秋小風回到院子裏,正等着那魔頭過來折磨他。

果不其然,到了傍晚日落之時,魔頭就來了。

東籬看着這一地的瓜子殼,又打量了秋小風幾眼,秋小風立即用腳在地上掃了一下,戰戰兢兢地望着他,“我、我……”

“小風,你愛吃瓜子?”

秋小風搖頭。

“明日就叫人給你多送些過來。”

秋小風點頭。

“小風真的很想走?”

秋小風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心中摸不準東籬的心思,只好低着頭沉默不語。奇怪,他秋小風什麽時候想過多餘的事情。

“明日你便離開吧。”

秋小風瞪大眼睛木愣楞地看着他,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耳朵,激得他一陣一陣的渾身發涼。

“明日我便派人送你出去,以後再也不要回來了。”東籬看見秋小風錯愕之後又變成了極度喜悅的神情,擡起手拍了一下秋小風的肩膀。

秋小風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那你給我下的蠱蟲怎麽辦?”

“它對你沒什麽壞處,還能化解你身上的毒,這哨子我也不會再用了。”東籬解釋。

秋小風全然不相信他竟然就這麽放了他,忍不住又想這是不是這魔頭在開玩笑。若是真的,那就好了。他揮了揮拳頭,急道,“你可別騙我!”

“小風,我什麽時候騙過你呢?”

“你什麽時候沒騙過我?”

東籬露出了有些受傷的可憐神情來,又變成了往日了調笑的語調,笑道,“小風,我這次可不會騙你了,你以後就好自為之吧。”

他說完,并沒有同往常一樣去床上躺下睡,或者拉着秋小風親個沒完,只是轉身就往外面走。秋小風疑神疑鬼的跟到門口去觀望,依舊看不到東籬的人影子。似乎這個人真的就離他而去,再也不會回來了。

秋小風很高興,那個魔頭不來招惹他最好了。

他歡天喜地地想要收拾收拾東西,明日一大早就離開這個鬼地方,踏上他的遠大前程。他往四周看了一看,發現自己身無分文,衣裳和劍都是魔教的東西,根本沒什麽他自己的。

他優哉游哉地躺在床上,雙手枕在枕頭上,頭一次輕松得舒了一口氣。

等到他出去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宋雨仙,告訴他那魔頭拿他沒辦法最終還是放他出來了,還是他秋小風更聰明。

他想着想着就進入了夢鄉。

等到了第二日。

魔教的人就來領路送他出城,整個一早上都沒有看到東籬的影子。

秋小風覺得莫名的很不适應,他忍不住叫住前面那個領路的人,又往後望了望,問,“你們教主呢?”

那人道,“教主政務纏身,不便相送,要屬下轉告秋少俠‘好自為之’。”

秋小風點點頭,亦步亦趨的跟在那人身後走。

秋小風忽然覺得心裏好像有點空落落地,少了點什麽似的。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恍惚的又往後望去。

“秋少俠,得罪了。”

秋小風眼前一暈,失去了知覺。

###

秋小風睜開眼睛,一片刺眼的白光刺得他眼睛發疼,他揉了揉太陽穴,伸手摸到桌子上的茶杯,想要喝上一口。

看着沉浮着的嫩綠茶梗,秋小風猛然打了個激靈從凳子上站起來,“碰”得桌子板凳一陣“叮叮哐哐”地響,引得衆人頻頻側目。

“你這人什麽毛病?”

“年輕人就是這麽莽撞!”

秋小風回頭望過去,伸手抓了抓頭發,問,“這是哪裏?”

“元亨茶樓啊!”

“原來是個傻子!”

“這是哪個城?”秋小風又問。

“自然是流央城了,你這小子該不會是睡傻了吧?”那人又嘲諷道。

風月城離流央相去甚遠,怎會一夕之間就到了。

秋小風又頹敗的坐在了凳子上,心中茫然無知,又一頭趴在桌子上開始睡。他想來想去也想不起來其中的過程。仿佛一切都像是他做的一個夢而已。魔教雲雲都如煙霧,毫無真實之感。

“唉,我又聽說魔教和掃業山莊打起來,那火燒得可是沖天!”

“是嘛?魔教真是無惡不作!”

“你說那個教主長什麽樣?”

“我沒見過。魔教在哪裏老子都還不知道!”

秋小風接了一句嘴,“不是在風月城中?”

那些人愣了一下,哈哈大笑,道,“哪裏有什麽風月城,大家夥聽過沒?”

“沒有、沒有!”

秋小風抱住腦袋,腦子裏亂成了漿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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