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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岳小樓, 抱着手機,覺得全世界都是自己的。

但接下來一連串的事情,讓她清醒過來。

這種想法,幼稚園畢業就該消失了。

謝懷瑾想要盡量縮短本科畢業的時間,GPA相當重要。只有第一年就把GPA拉得很高,接下來才會被允許修更多門課程,拿更多學分。

有個東亞文化研究專業的教授, 做了張調查問卷塞進學生們的郵箱。

謝懷瑾閑來無事填了下,拿了很高的分數。過了一天導師就來問有沒有意向進課題組。

這種短期課題可以加績點,高薪酬, 履歷上也是好看的一筆。正好第一學期課少。

謝懷瑾算了下時間安排,課題結束正好趕上冬假。雖然要比國慶晚兩個多月,但可以一直待到過完年再走。她在答應前,問了岳小樓的意見。

岳小樓也覺得有這機會不抓住就太可惜了。

于是, 敲定冬假再回來。

國慶過後。

岳小樓剛進教室,就被黃家豪拉着埋怨說:“你最近忙什麽呢, 消息總不回,是沒收到還是什麽。要我給你買個新手機嗎?”

“……”

岳小樓看他一眼,心裏有點不舒服,于是什麽話都沒說。

等她坐到位置上, 黃家豪就改變了語氣,跑過來,腆着臉哄她:“我錯了,我錯了, 消息愛回不回看心情,你是小祖宗。等等吃飯去嗎?”

“不去,”岳小樓看都不看他,“去也不理你。”

“別這樣嘛……”

黃家豪圍着她說了五六分鐘話,外教進班前,才終于把她逗笑了。

岳小樓翻開書,看着手機裏消息列表。

全是紅色數字小标。

她不想回消息的時候,連消息是什麽都懶得點進去看,就算已讀未讀功能,也統統是未讀。會讓人懷疑她是不是把手機弄丢了。

岳小樓挑了個消息最多的打開,發現有無數語音通話,全是問她在嗎。

不是正事不說,是根本也沒有正事。

她點進資料,直接删除好友。

養備胎需要花精力,岳小樓現在沒那麽多空餘時間,就把性價比最低的幾人先清理掉。

沒想到剛下課,她還沒收拾好東西,就被人堵着了。

“岳小樓你什麽意思,動不動就把人删了,你算老幾啊。”

她收拾筆袋的動作頓住,擡起眼,看見面前身材高大的男生。

忽然想起來,這位學長上課的教室就在旁邊。

不過,删好友又沒通知的,能那麽快發現也是挺厲害。

都高三的人了,托福有九十麽,SAT考幾次了,錄取通知書能收到幾封啊?

岳小樓心裏嘲諷着,沒出聲。

黃家豪看見,立刻跑過來護着她說:“你幹什麽?”

“什麽我幹什麽,你幹什麽?”

學長也不是他們班的,一沖動跑過來,又不是尋仇,到底想表現的理智一點。

白他一眼,調整好語氣跟岳小樓解釋說:“你是不是在生氣國慶的事情?跟我沒關系啊,全都是這小子慫恿的。”

黃家豪愣了下,很快否認:“我沒有。”

“什麽你沒有,消息還在這裏呢,要不要我拿出來給小樓看看?”

“好啊。”

岳小樓忽然出聲,點頭,然後攤開手。

學長得意地瞥他一眼,很快把聊天記錄調出來,遞過手機。

岳小樓看完,沒什麽表情地把手機還給他。

國慶放假的前一天,她連續收到二十幾條表白約看電影的消息。

岳小樓收到第三條內容差不多的消息後,就察覺不對勁了,他們成批約好了耍她呢。指不定有個群,在直播她回複不同人的不同語氣。

想要收備胎,特別是一群質量不低的備胎,無論獵人自身魅力多高,技術多娴熟,也必須要投入相當一部分耐心、精力和時間。

否則,就是會發生這種事情。

畢竟人是變得最快的動物,上午他還臣服于你百般讨好,下午就可以在網上匿名造謠你黑料。甚至兩者還能同時進行。

岳小樓真的受不了這樣的事情。

她看似堅強,特立獨行而百孔不入,其實一顆玻璃心脆得很。只是難過也不會暴露在臉上而已。

那天,她再也沒有回過誰的消息。

自己一個人喪了幾天,好不容易調整好心态。

她以為是某個還不怎麽熟,但是非常難搞的精明學長弄出來的事情,或者是上次那個挺有人緣笑眯眯的男生……反正身邊所有備胎都被她懷疑過。

只有顧祯,和同班的黃家豪沒有。

岳小樓對他們真的很信任,名字首先就被劃掉了,從頭到尾也沒懷疑過。特別是黃家豪,像大弟弟一樣純良無害的性格,缺心眼,但特別寵她。

大熱天跑得滿頭大汗給她買冰淇淋的人。

黃家豪知道這時候否認也沒用了,改口說:“對不起我錯了,真生氣啦?跟你開個玩笑的,要不然,我負荊請罪行不行?”

“……”

岳小樓看了他們一眼,察覺到班裏沒走的那些人,赤.裸裸的看戲眼神。

她一言不發,拿着包自己走出教室。

黃家豪忙跟過來。

“喂,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這不就是大家開個玩笑嘛,至于那麽生氣嘛……”

岳小樓低低地說了句:“你讓我自己安靜一下,可以嗎?”

嗓音都變了。

黃家豪頓了下。

愣是沒敢繼續跟着,看着她穿過長廊,轉彎下樓梯。

岳小樓走着樓梯,腦子還沒有轉過來,理智上判斷着,這件事情,好像也不是不能用玩笑帶過去。可是為什麽,她心裏那麽壓抑,那麽難受呢。

她沒辦法冷靜分析,快刀斬亂麻地解決。

沒這個心情。

一直走到宿舍樓裏,她低着頭,思緒被前面的說話聲打斷。

“聽說沒,這次托福徐曉寧滿分了。”

“诶,真厲害,不過沒什麽意外,她不是要申常青藤嘛。”

“聽說岳小樓也要申常青藤……”

岳小樓擡眼,往上看見兩個女生并排走着。

樓梯轉彎的間隙處,她只能看見她們的側臉,陌生的臉,陌生的聲音。兩人都是。

她慢慢地走樓梯,聽着她們的話題轉到自己身上。

間隔一層樓的距離,跟着走上去。

“誰說的?”

“外教說的啊。”

“戚……”

短發女生扯着唇角,毫不掩飾對她的厭惡,“看她爸爸肯不肯給她捐棟樓咯。”

“她不是成績還挺好的,托福一百多肯定有吧。”

“那次,聽說我們班的學霸跟她同考場,就坐她旁邊,肯定給她抄到的。”

岳小樓心裏冷笑,但沒什麽生氣的感覺。

不鹹不淡的背後說壞話,她要是斤斤計較,早被氣死不知幾回了。

“她真的蠻會抱大腿的,不但男生全圍着她轉,連普高的謝懷瑾都挺罩着她的。”

“哦哦,謝懷瑾。”

短發女生想了想,認真說,“如果謝女神是我們國際部的人,知道她就是個裝乖的綠茶,肯定理都不理她。”

“嗯,”長發女生連連點頭,嘆口氣,“謝女神其實超溫柔的,高冷是高冷,但對學妹可友善了。可惜她不是我們國際部的,不然我真想有這樣的前輩。”

短發女生接話說:“聽說他們普高有次領導要突擊視察,校長怕他們晚到升旗不好看,通知要比原來早到半小時,然後老師也怕有人要遲到,又早了一小時,讓他們六點鐘去操場站着。”

“六點鐘……”

“對啊,讓學生會去通知,謝女神直接讓大家七點半在操場集合。最後,一個人都沒有遲到。”

“我靠這也有點…有點太酷了吧……”

“對啊對啊!”

“可惡,那麽帥的學姐為什麽跟岳小樓關系好。”

“反正學姐也已經畢業了,曾室友而已,不信岳小樓還能跟她有什麽聯系……”

話音未落,她們到了自己的樓層。

鑰匙開門關門的聲音。

岳小樓氣得不行,走過去,确認了一眼她們的房號。

繼續往上走,心想,真的誰誰都認識她。

又想到黃家豪的事情。

岳小樓悲哀地想,女生堆裏她混不進也不想勉強,男生也沒好到哪兒去,還能跟誰待在一起?怎麽交朋友,她大概得去從幼稚園重讀。

沒想到,還沒來得及解決身邊的事情,更大的打擊就跟着來了。

她外公去世了。

岳小樓收到養老院的消息,請長假,飛去澳洲處理喪事。哭得眼皮紅腫,還是實在沒辦法接受這件事情。

她心裏,只有澳洲的外公家才是她真正的家。所有安全感的來源。

就連小時候跟爸爸媽媽一起住的房子,在媽媽去世之後,她沒事也根本不想回去了。

岳小樓回國,想收拾點媽媽的東西帶給外公。

她跟她爸爸發短信,爸爸說,想拿走什麽都随便她。

岳小樓回到家,拿鑰匙準備開門,門卻從裏面開了。

岳欣看見她,一點也不奇怪,揚眉笑說:“聽說你外公死了,那你以後還要出國嗎?不過也不關我事的事啦,我去買東西,拜拜。”

說完,揮揮手走了。

岳小樓黑着臉,心裏開始有不好的預感。

果然,住宿一年多,家裏早就不是本來的模樣了。爺爺奶奶坐在客廳看電視,岳小樓看見當沒看見,先檢查家裏。

首先,她的房間變成了岳欣的更衣室。

岳小樓忍着忍着,轉去客廳問奶奶:“我房間裏的東西呢?”

“我怎麽知道。”

爺爺杵着拐杖在旁邊吃橘子看戲。

“你不知道啊?”岳小樓嗓子裏發出譏笑,還是決定先看看別的地方。反正她房間裏沒什麽特別重要的東西。

“一回來就沒大沒小的,”親奶奶指着她的鼻子罵,“還去給別家奔喪晦氣。”

岳小樓攥着拳頭,血湧到腦子,模糊中有種不争氣的想法。扭曲不清,但是極為平靜。

老人的骨頭脆,不知道菜刀能不能砍得斷啊。

她把疑問放在一邊,先去看自己的琴房。

岳小樓是會彈鋼琴的。

這種會,并不是小學生過鋼琴十級的會,而是所有老師都默認她以後能靠這個吃飯,甚至願意無償教她,培養她,可以在她長大成名後與有榮焉的那種會。

岳小樓從小學鋼琴,因為天賦,所以努力,只有這個絕對沒有輸掉過。老師為了抹掉她的驕傲傲氣,全國比賽上,特意把水平不如她的姐姐,捧成第一名。岳小樓從此再也不碰鋼琴了。

但家裏的鋼琴房,她從沒變過任何擺件的位置,靠着窗邊有架三角琴,是媽媽送她的十歲生日禮物。

現在,三角琴的位置替換成了立式鋼琴。

“誰動的?”岳小樓走進去,看似平靜,還補充了三個字,“我的琴。”

奶奶往裏瞥一眼,優哉哉地說:“那琴欣欣說音都不準啦,就讓搬走了,給你買了臺新的。”

黑得有種塑料感的立式鋼琴,岳小樓連上面的花式英文是什麽都認不出來。

免鑒定,全新也絕不超兩萬塊人民幣的廉價貨。

岳小樓走過去打開琴蓋,按了一個鍵,久違的感覺。

她臉上突然露出松口氣的滿意笑容。

手扶着鋼琴,用渾身的力氣把鋼琴弄成傾斜的狀态,然後,拖了起來。

便宜貨真好,重量連兩百斤都不到吧。

“奶奶,你站着別動喔。”

岳小樓難得,開口親切地叫她奶奶。

“你…你要死了,你想幹什麽啊你,”奶奶臉色大變,連連後退,根本不知道她想要幹什麽,趕快跑去把客廳裏喝茶的爺爺拉來,“你看看她!”

爺爺看了眼,淡淡說了句:“你爸爸馬上就要回來了,小心他打死你。”

“知道了,我會盡快的。”

岳小樓點點頭,唇角笑容高揚着,她從沒對爺爺奶奶笑得那麽笑容和藹過。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鋼琴拖出來,她也沒感覺累,只是想:這倆人老歸老,會動來動去還是很煩人的。

視線落在爺爺的拐杖上面。

想到小時候,跟爺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舉着拐杖揮了揮說:“打扮得這麽花裏胡哨,不正經,丢人。該打斷她腿。”

那年才五歲的岳小樓,穿着娃娃領的姜黃連衣裙,踩着一雙紅色漆皮瑪麗珍小皮鞋。

無措地捏着裙擺。

他農村的口音很重,意思半懂不懂,但對她深深的惡意是完全察覺出來了。

小時候,岳小樓只知道爸爸在過年前後都要忙工作。

後來她才知道,所謂的工作,是她爸爸在鄉下還有個家,他得陪那兒的親人過年。

幸好農村結婚只辦酒席不興扯證,讓一表人才的小夥子還有傍上白富美的機會。

白富美跟家裏鬧翻了嫁給他,讓他走上人生巅峰,可以大筆往家裏寄錢,但也限制了他回家的時間。兩邊瞞着。

直到鄉下的父母以為他被賣進什麽黑工了,報警找過來,才終于瞞不下去。

岳小樓的媽媽有錢有貌,所以岳小樓的爸爸還在城裏當她的爸爸。

她爸爸在農村的家人知道了真相,倒是不恨他,只恨那個把他絆在城裏迷得不要一家老小的狐貍精。連帶着岳小樓這孫女,也一起記恨。

岳小樓自認是個恩怨分明的人。

爺爺說是那麽說,但他從沒動手打過她,奶奶嘴上是總勸着的,可但凡給她找着能打她的機會,手上一下下是沒帶停過的。

放開。鋼琴砸在地板上,“哐”一聲讓人懷疑是不是砸穿地板出現深坑了。

岳小樓三兩步,一把奪過爺爺手裏的拐杖。

舉起來,手肘往外,把拐杖尖當成扔标槍般,重重往下瞄準奶奶的膝蓋。

力度帶着速度,一點也沒扔歪,奶奶慘叫了聲直接倒地上了。翻着白眼,不知道有沒有疼昏過去。

憑手感,膝蓋骨肯定粉碎。

扔完,岳小樓只覺得渾身的血都熱起來了。

神經緊繃在拉扯着,一抽一抽的,腦漿快要沸騰。不過沒關系。

身上還有力氣。

她現在,不是走不動了嗎?

岳小樓快速轉過身,唇邊帶着笑容,想去把地上的鋼琴再搬起來、

“岳小樓!”

事情發生的太快,誰都沒想到對他們的冷嘲熱諷基本是視而不見的孫女。發狠起來,居然如此可怕。

爺爺彎腰撿起拐杖,真的怕了,牙齒顫動着,絞盡腦汁勸她冷靜:“你別沖動,你…你心裏不好受,你外公也不希望看見你這樣吧……”

聽他提起外公,岳小樓慌神地想到他那合不上的眼睛。

身在異鄉連送終的親人也沒有。

岳小樓的媽媽去世不久後,她就被送去澳洲讀寄宿制小學。語言不通,茕茕孑立,舉目不親。過半年,還是外公實在看不下去,出國陪讀,照顧岳小樓的飲食起居。

她回國,那老頭還故作潇灑地說:“讨債鬼養大,阿爹終于可以進養老院跟小護士喝茶吹牛,享清福了。”

……

她忽然覺得好累,渾身的力氣被抽走,腦子越來越疼。

兩行淚,無意識地流下來。

很快,她爸爸回來了。

爺爺奶奶被送去了醫院,岳小樓被送進強制解網瘾的學校關禁閉。整個地方全部護着圍欄,連牙刷都是軟塑料柄的,自殺想都不用想。

岳小樓待了半個月,還來得及試試生吞大量的泡沫會不會窒息死亡,就被放出來了。

得感謝她在天之靈的媽媽。

就算被愛情沖昏頭腦的女人,也知道全部財産都得留給自己的孩子。岳小樓已經成年了,沒有她的簽字,她爸爸的公司資金沒法正常運作。

于是互相妥協。

岳小樓被送去了最好的精神科,靜脈注射,整體胳膊變得青青紫紫。勉強念完高中,藥物治療期間,她兩個月胖過二十幾斤,像人被吹成球。

等病情初步穩定,再去日本,找業內權威的精神科醫生繼續心理輔導。她每周報到兩次,聽着醫生大叔的臺灣腔,慢慢被洗腦了一陣子,開始努力學習。

期間,她一次都不敢聯絡謝懷瑾,膽戰心驚地維持着治療期間的這種狀态平衡。怕自己崩潰,怕暴露難看。

調整狀态,調整好自己的狀态……

終于,岳小樓從精神科畢業考上了名牌大學。她小心翼翼,想了無數種真誠解釋理由借口,什麽話都行,急着再次回到她身邊。

才發現,她被謝懷瑾拉黑了。

眼皮變得沉重,感覺整個人在下沉。

一直看不到純粹的畫面。

岳小樓夢到自己變成了初中生,剛轉學回國,國際部裏的學生都是幼稚園時期的同班同學,她那時候英語帶着一點澳洲口音,被同學嘲笑排擠,格格不入。

畢業升高中,岳小樓想過改變下自己的處境。

她給室友買禮物,室友笑嘻嘻地接受了,還問她要不要帶飯。

以為她們可以相處的不錯。背過身,就聽見室友像模像樣地告訴別人:“你知不知道,岳小樓還沒開學就搶了高三學姐的男朋友诶。”

岳小樓覺得好累,夢裏清楚自己在做夢,但也清楚那些事情是真的發生過的。

濃厚的悲傷,把她壓得呼吸不過來。

黑暗被一絲一線抽走,似乎很緩慢,又似乎非常迅速。才覺得深夜還長,天空轉眼就明亮起來了。淩晨四點五十分,外面有叽叽喳喳的嗚啭。

謝懷瑾看眼時間,保存了文件。

拔掉充電線,收拾好電腦,關上臺燈。

她起身,盡量不發出聲音地繞過床,去行李箱裏找出一個空的透明文件夾。

窗簾沒有完全拉上,敞開的空隙裏些許薄薄亮光透進來。

謝懷瑾猶豫要不要幫她拉上,看了眼岳小樓。

光線微弱,照得她的臉龐半明半暗,眉微擰着,白皙的臉上隐約有淚痕。

謝懷瑾愣住了。

遲疑半響,她小心地走過去,湊近細看。岳小樓眉心皺着小疙瘩,長睫打濕糾纏在一起,無聲哭過。睡得極不安穩,唇色淺淡,臉白得幾乎透明。

謝懷瑾湊近,彎下腰蹲在她的床頭。

伸手,覆上她的額頭。

體溫正常,不像是發熱生病。

她蹲着,指腹耐心地擦掉她臉上的淚痕,極其溫柔。但唇微抿着,神情嚴肅。

觸感微涼,像有羽毛輕柔拂過。

岳小樓眉心被撫平,神情放松很多,睡夢裏似乎也平穩了起來。

謝懷瑾怔怔地看着岳小樓,眼神不定,心裏複雜得一塌糊塗。

良久,她起身前,在她額頭輕輕落下一吻。

忘記說的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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