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對面不識
年一過,招募兵卒的告示就貼滿了大街小巷, 并且還有官兵親自到場, 檢查招募之人的身世出身,身體情況等等。
軍營之中管吃管住, 雖說刀槍無眼, 戰場上極容易掉了腦袋, 但一旦立下戰功便能受到封賞, 擺脫窮苦的命運, 故而應招的百姓浩浩蕩蕩,隊幾乎排到了城門口。
不過正如夥計所說的,即便應招的人很多, 也極少有人應招軍醫,宋霁剛拿着告示到招募處,立刻就被拽着填名單, 緊接着就被架到附近的訓練場去了,生怕一個不小心讓到手的人給跑了。
宋霁松了口氣,若是按照招募士卒那樣查,說不定就能查到他曾經犯的事兒,不讓參軍了。
應招持續了十天,等招滿了人,便有軍營裏派來的士卒對新人進行訓練,所有人通通住在訓練場的軍帳裏,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三年為期, 等三年滿後,挑選其中表現優異者調入各軍。
軍醫的訓練跟普通士卒的訓練有些區別,他們只需要同士卒一起進行上午兩個時辰的訓練,其餘時間都在學習清創,包紮等醫務。
醫務宋霁自然是熟的,只是他這副身子由于廢過功夫,就算他應招之前調理了些許十日,也實在是不濟,要說醫務他排第一,那麽武技便是所有人中的倒第一。
三年之期滿了,頭領見他也很頭疼,戰場是頂頂需要醫務娴熟的軍醫,可若是派了個病秧子去,行軍沒多久就頭疼腦熱的總不行,思來想去,靈光一現,決定将宋霁調入西北軍去。
西北軍戍守邊疆,風吹日曬,多年不得歸家,向來都是缺士卒的,軍醫就更缺了,但盡管如此,西北軍一般不拔營行軍,軍醫又是在後方支援的,一般來說只要在軍帳內治療傷患便可。
頭領的這一決定正中宋霁下懷,畢竟他曾經為胡人所用,犯下了滔天大錯,進西北軍正能與胡人正面交鋒,也算恕罪了。
蜀中到西北邊疆,輾轉用了兩個月,同行的馬車上,除了宋霁,沒有一個是學習軍醫的。
馬車晃晃悠悠地走,宋霁就靠在車壁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想,京城現在情況如何了?他在軍營消息閉塞,三年來,能聽見京城的情報很少,只知道秦承遠被發配之後,秦承興似乎進京了。
西北軍營地駐紮在西北最偏遠的沙城之外三十裏,黃沙漫天,眼前除了營帳,就是霧蒙蒙的天地,一草一木,一花一鳥都不曾見。
宋霁下了馬車,看着眼前數十年如一日的荒涼景象,不免觸景生情。
他來過這地方三次。
第一次,他八歲的時候被胡人擄走,路過這片荒漠,那時候他又氣又怕,胡人綁在他身上的繩索勒地很緊,狹小的馬車內昏暗一片,荒漠的狂風掀翻了車窗的簾子,沙子落在了身上,他才知道已經走了那麽遠了。
Advertisement
第二次,十八歲的時候被胡人挾持着不情不願地回中原,他在那裏十年,被胡人發現習武的根骨不錯,便逼他學習射術,回中原刺殺聖駕。
路過荒漠的時候,他無數次地想逃走,無數次地被捉回來,毒打一頓,綁在馬背上帶走。太陽火辣辣地烤,風沙熱滾滾地吹,身上的傷很痛,那段記憶裏只有兩個顏色,睜開眼是漫天黃土,閉上眼是無盡黑暗。
現在,第三次,他卻是自己回到了這裏,為了還清曾經犯下的錯,也為了徹底告別過去。
宋霁深吸了一口氣,跟随着迎接的士卒往營中走去,一路走一路與他介紹這些軍帳,跑操訓練的士兵從他身側喊着呼號經過,揚起一地的塵土。
走到一間略微寬大的軍帳面前,士卒告訴他這是軍醫醫治傷患所用的軍帳,便點頭離開了。宋霁站在軍帳前,正打算撩開簾子,一個人卻從裏面沖了出來,迎面将他撞翻在地。
他身後一人拿着藥碾急忙忙地跟了出來,“你跑什麽你!你傷還沒上藥呢!”
宋霁被撞地暈頭轉向,睜開眼的時候,那人已經站了起來,往軍營門口沖了過去。
追出來的那人拿着藥碾氣得直跺腳,正好一群操練的士兵經過,見狀紛紛沖上去制住要逃的那人。
宋霁撐着地起身,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那人才注意到身邊有個人,轉過頭打量他,“新面孔,你是今年的新兵?”
“紀送,”宋霁報了假名,他登記的時候寫的也是這個名字,“我是今年新來的軍醫。”
“什麽!?”那人湊上前去,瞪着眼睛看他。
“什……”宋霁吓了一跳,往後退了兩步。
“你說你是什麽?”那人逼近一步,“新來的軍醫?”
宋霁猶猶豫豫地點點頭,那人一扔藥碾,握着他的手,激動地上下晃動,“天哪!老兄!你知道咱們部多久沒來個軍醫了嗎!?整天就老子一人忙死忙活,每天忙得跟八爪魚一樣腳不沾地!兄弟,你來的太及時了……”
“兄弟!”宋霁打斷他,指了指地上的藥碾,“你的藥翻了。”
那人回過頭,啊了一聲,垂頭喪氣地去撿藥碾。
“請問,”宋霁只能再問一遍,“剛剛那是軍營的士兵嗎?”
“是啊,”那人點點頭,突然想起了什麽,“還沒自我介紹呢吧?我叫杜樂章,比你早來一年,剛剛那個士兵叫陳遠,是咱們營裏出了名的怪人。”
話說到這裏,士兵們正擡着陳遠過來了,一看便是經歷了一場不小的搏鬥,陳遠灰頭土臉地垂着頭,身上的衣裳磨破了,血色從破口處透了出來。
“你讓我們和讓杜大夫省省心成嗎!”提着他的士兵将他扔下,氣憤地吼道,“上次夜間擅自獨離軍帳記的軍棍不是才打過?怎麽又來!”
陳遠趴在地上,慢慢地撐着地起身,但傷的實在太重,身子一晃又摔在了地上。
“我天啊,你們下手輕點,”杜樂章沖過去扶他,“他傷的很重,再這樣下去要沒命了!”
“我來幫忙。”宋霁撸起袖子幫他把人扛了起來。
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伴随着侍衛的呼喊傳來,“讓一讓,讓一讓!公主的婚轎!”
“婚轎?”杜樂章愣了愣,“已經到了和親的日子?”
是秦承宣和親的轎子……宋霁心中不是滋味。
這時候,肩上扛着的陳遠又開始動了,似乎要推開他們沖過去,傷口崩了開來,血色漸漸滲透了衣衫。
“祖宗!我叫你祖宗了行不行!”杜樂章道,“別動了!人公主和親你着急什麽啊!”
陳遠一愣,不動了。
轎辇踏着塵土飛快地從衆人面前跑過,漂亮的紅簾吹了開來,露出裏頭紅蓋頭的一角。
陳遠動了動嘴,似乎要說些什麽,卻頭一歪,昏了過去。
“要了命啊,不能耽擱了啊!”杜樂章大喊一聲,趕緊跟宋霁将人擡到裏頭去了。
從晌午忙活到日落西山,連飯都沒趕得上吃,兩個人才把陳遠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給止了血,看着陳遠的呼吸也轉平穩,二人松了口氣。
“杜大夫!”帳簾掀了開來,夥房小兵拿着一個白面饅頭進來,“我中午特地剩下的,大夫又忙壞了沒吃飯呢吧?”
杜樂章笑哈哈地接過,掰了一半,轉手給了宋霁。
宋霁一愣,笑了笑還沒道謝,就被杜樂章拉了過來,“阿越啊,這是咱們新來的軍醫,叫紀送,你以後留夥食的時候給他也留一份啊。”
“哎!”阿越應了,朝宋霁鞠了一躬,“辛苦紀大夫了。”
宋霁受寵若驚,阿越卻笑呵呵地蹦跶走了,說是要回去忙夥房的事兒了。
“那咱們也走吧,”杜樂章道,“帶你看看咱們的寝帳,我每晚都一個人睡,忒無聊了,今個兒有你來……”
“宣兒……”
杜樂章愣了,止了話頭,看着宋霁,“你在喊誰?”
宋霁也一愣,擺擺手說不是他,視線轉到了屋中躺着的陳遠身上。
陳遠在外頭撲騰了一天,臉上早就被灰土弄得看不出什麽,橫豎也沒受傷,他們也就沒管,現下細細想來,看到秦承宣和親轎子那麽沖動,莫不是……
宋霁拿來幹淨的濕帕子,将陳遠的臉擦幹淨,心緩緩沉了下來。
被發配邊疆的秦承遠是怎麽混進軍營的?
“那個……”杜樂章在一旁看宋霁一臉凝重地盯着陳遠的臉,“怎麽了?”
“哦,”宋霁回過神,轉頭對他笑了笑,“沒什麽,只是……”
突然手腕被握住了,宋霁一驚,轉過頭,陳遠已經睜開了眼,擡起胳膊抓住他的手腕,沙啞地開了口,“宋霁……你……”
杜樂章耳朵一向很靈,湊過來問,“啥?你喊他啥?”
宋霁一把将帕子塞進了他嘴裏,顧不得秦承遠嘴裏嗚咽一聲,笑着跟杜樂章打哈哈,“我跟他老相識了,他喊得以前我娘喊我的小名,挺……”
“哦哦哦,我懂我懂!”杜樂章點點頭,“我娘也愛喊我那些亂七八糟的名字,喊得跟小姑娘一樣!”
“對對對,”宋霁不動聲色地瞪了秦承遠一眼,拉着杜樂章的胳膊,“我跟陳遠老久不見了,想敘個舊,杜大夫您……”
“嗨,喊那麽生分做什麽,”杜樂章道,“以後我喊你小紀,你喊我小杜就成了,咱們可是這個部屈指可數的軍醫啊,要知道放眼整個部近千人,可都眼巴巴地等着我倆……”
“杜樂章!”宋霁喊他。
杜樂章呵呵一笑,朝營帳外邊走邊說,“你瞧我這激動的,又開始話痨了,我走,我走,立刻走,你倆好好聊,最好把陳遠那混小子給我掰正了,我告訴你哦,你沒來的這些日子裏他……”
直到杜樂章的人影消失在宋霁的視線裏,他的聲音才漸漸小了,宋霁退回營帳揉着太陽穴,感覺大腦裏嗡嗡地響,全是杜樂章叽裏呱啦的聲音。
“哎。”他背後被人戳了戳。
宋霁轉過頭,秦承遠的臉已經完全陰了下來,提着剛剛塞進他嘴裏的帕子,“刁民,你給孤塞這種玩意兒!?”
插入書簽
--------------------------------------------------------------------------------
作者有話要說:
某作者:驚不驚喜意不意外?你還沒有領盒飯喲!
秦承遠:滾……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