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邀同住
“我不從別人口中了解誰。”蔣問識聲線乍冷,“我還有點事情,就先走一步了。”
一高有倆個校區:高一高二一起舊校區,高三獨自在後新校區。高一高二各成一棟樓,中間架空中走廊連接。高一樓矗立在高二樓前,辦公樓在它們側成一棟。舊校區有個後門,只隔了一條窄街,就是新校區前門。
平常工作日都要求校服,男藍女粉的短袖長褲。只有在周末了,才能穿便服,留得換洗時候。一般周五下午放假,周日下午就有周考,當然偶爾還會占課。
進高一樓就是樓梯,為了方便學生,以免造成擁擠,修建得很是用心了。上層樓左右皆能下樓,然後再在半途彙集,便是寬闊的階梯了。
蔣問識拾階往上走,路且燃側身而過,又停下來去看了他。蔣問識也轉了身,卻很難先去開口。
實在是該打聲招呼,可又不知說些什麽。蔣問識慣于把自己套殼子裏,單獨悶聲沉氣地去幹些實事。
總落落寡合般,游離在人群之外,沒有什麽朋友,也不太會社交。就算是能搭上話的,也走不到心裏去。
沒等他做好心理建設,從後面跟上個人,到了路且燃的旁邊去。和路且燃勾肩搭背的,頗有些哥倆兒好的意思。那人留着寸頭,穿個背心褲衩,看着即野又痞。
“你借的衣服。”李其郊指了他,“就這小子的?”
這才是跟路且燃一個路子的。
蔣問識只看了眼,就冒出這個念頭。
“嗯,我先走了,洗幹淨後還你。”路且燃淡淡一笑,又問了句再确認遍“是高一(6)班嗎?”
“小子,不錯啊。”李其郊插話道,“這合着還是理重呢。”
“嗯。”蔣問識回答着,“你們……這是不周測了嗎?”
“你可得幫我們保密啊。”李其郊豎指噓聲。
蔣問識低垂着頭,卻也沒再去說話,這卻也不是他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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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循規蹈矩了十幾年,在自己的方圓內打轉,是一點也不曾去出格過。
是想去勸他們,但沒有立場,也不知怎麽說。到底還是歸于沉默。
李其郊沒有等到回答後,招攬着路且燃也就走了。
不是一路人,不該有交際。
蔣問識提醒着自己。
等還了衣服後,就趁早了斷吧。
人對危險都有着本能的覺察。
他并不想讓自己卷入漩渦中。
周測并沒有多正式,壓根不用去分考場。
每個班內部在班裏考,按上個周測的名次,從前到後分配座位。
外面榕樹一片郁蔥,完全是盎然的夏意。蔣問識在第一排最左邊,正好能透過窗戶往外看。
一般像着這種小測試,都沒有什麽難度的。蔣問識做得很快,也覺得沒必要檢查。
實在是不怎麽重要,但也不好提前交卷。他不常做什麽太顯眼的事。
像這種小測試,他通常會練速。盡可能卡半時間,就去完成整張卷子。
百無聊賴,何以消磨。他手上依舊握住筆,眼神卻飄忽到窗外。
榕樹下有個好似頗為熟悉的人影,光斑透過枝桠的間隙打在他身上。
這實在太亮了,亮到幾乎灼眼。路且燃便是這樣一個人。
活得随性自在,張揚恣意到…簡直讓人羨慕到嫉妒了。
雖然正是神游物外中,蔣問識手上還握着筆。
虧得是沒劃在卷子上,演草紙卻是用了大半。
一筆一劃全是“路且燃”的字眼。
意識到便有些慌亂,撕了半張揉成一團。
扔垃圾桶也不安心,就揣到書包內層,一揣就揣到了晚上。
晚自習是有三節課,時長倒是很是均勻。
按照他的習慣來的話,通常是第一節寫作業。第二節用教輔來做預習,第三節寫自己的資料,用來鞏固預習的知識。
要是寫不完的話,就得挪用課間了。畢竟他課下時間,還得去做兼職掙錢。
偶爾思緒飄忽的時候,也會想到路且燃,他怎麽會在那裏站呢。
想也不敢想太多,将其強壓下來,硬堵在心口,還得伏案先做題。
晚自習的下課鈴聲,對幾乎所有學生,都是如釋重負般的。
可蔣問識不這樣覺得,畢竟他還得去做兼職。
即便別人有暖燈熱湯等,可自己還得掙錢貼補家。
本以為酒吧不會雇他,可到放學開機之後,竟是收到通過的信息。
就是要求得全職,但也不算問題,只要錢到位就成。
畢竟薪酬開得很是誘人,簡直像是個獵人的陷阱。
蔣問識去推車的時候,路燈下燕南安在等他。他們已經一下午很默契地沒有交談了。
打小倆人都認識,算是一塊張大的。蔣問識沒幾個朋友,燕南安能排在前頭。
“算是我的錯。”少女低垂着眉眼,“不能這樣子看人。”
“‘我見即世界’太容易了。”蔣問識先跨上自行車,“我今天得去幹活,就不跟你一塊了。”
末了臨走時又補充上一句:“路上自己注意點安全。”
燕南安在後面揮手大喊:“蔣問識,明天見!”
“燕南安。”蔣問識回頭,露出個笑來,“明天見!”
到底一回生二回熟,此番不用多費勁,就摸到了酒吧的路。
還是不太适應這環境,才甫一剛進酒吧門,蔣問識就撞人身上了。
擡眼一看,喲,還是熟人。
“你怎麽在這裏?”蔣問識脫口而出,後又匆忙地離去,“我去換工作服。”
工作服是均碼,上一次試穿,覺着還算可身。
握着手上剛辦理好的房卡,路且燃把它塞進錢包內側。
這裏的布局算泾渭分明,一層樓是酒吧和餐飲處。
酒吧就是蔣問識的工作區域,餐飲處和酒吧有一牆之隔,中間也留了兩相貫通的門。
餐飲處常年放着音樂,故而即使酒吧喧鬧雜亂,在隔音做的不錯情況下,也自有一番寧靜舒适來。
二層樓是按摩洗浴中心,仿造江南水榭裝潢的,和一層樓簡直千差萬別,全都是正經規矩的工作。
三層樓就是路且燃住的,是一式樣的單間賓館,倒也沒分上個三六九等,選了離電梯最近的房間。
反正也就要不了幾分鐘,路且燃心裏想着,那就先留在這兒喝杯酒。這便又等到了蔣問識出來。
幾乎只消那一眼看過去,路且燃就覺察到了,蔣問識好像不會系領結。
“我晚上住在這兒,宿舍規矩太多了。”路且燃沖他招手,回答了之前的問題,“你怎麽系成了這個樣子?”
說着就輕微一扯拉,便将領結給散開了。架勢一看就是極其熟撚的,路且燃指節分明,翻飛間就是個交叉結來。
分明像是漫不經心的輕佻,卻又好似有個幾分認真的。喉頭跟着上下一動,蔣問識擡眼看,是路且燃低垂的睫。
眼神飄忽游移着,不知該往哪裏落。好像無論去怎麽做,都不太對勁的樣子。鼻息似乎就打在耳側邊,目光讓他簡直無處可逃。
太……太近了!!!
像是由下往上竄出來的,蔣問識的面頰遍布潮紅。
“衣服太厚了嗎?”路且燃退後幾步,想去打量下成果,“還是你發燒了?”
“沒……沒事。”蔣問識背過身想趕緊走,腳步卻越發地慌張起來。
越忙越出錯,越出錯就越亂。
“走錯路了。”路且燃上前一步,箍住蔣問識手腕,“你該往那。”
再往前走就該是死路撞牆了,這人該不會是真的燒糊塗了?
蔣問識趕緊掙脫開來,情急之下有些錯亂,拐了個彎兒還是沒對。
“那兒。”路且燃微擡手,指了個方向去,“這怕不是真燒傻了?”
于是蔣問識的臉便更紅了,路且燃想去試下他額頭,蔣問識一偏頭便躲了過去。
“我……”蔣問識吶聲道,“我沒有……”
“我在313房間。”路且燃擺手,“有空去耍啊。”
“好的……”蔣問識甚至不敢轉身,簡直像是落荒而逃般。
這活倒算不上是繁重,但也沒有多少的空閑。也未曾覺着有多難熬,之前髒的累的活多了。其實算是能找到裏面待遇好的了。
晚自習下課就已經十點了,跑到這兒就得要半個小時。惦念着他到底得上課,只讓他幹到十二點半。
一天十塊,倆個小時,工資周結。正好能抵消了飯錢。周末再去找點活兒,寒暑假打個工,交完學費還能餘錢。
中間喘氣兒去衛生間時候,蔣問識心裏就在盤算着。突地思緒被手機鈴聲打斷,一看來電顯示竟是錢玉琳。
這時候她應該也在上夜班,怎麽會要打電話過來的呢。蔣問識有些猶疑,不知要不要去接。
“娘。”蔣問識剛開口,就被對面打斷。
“今晚別回來。”錢玉琳聲音尖銳,“有人來讨債。”
讨債的人蹲班蹲點,又摸到了蔣問識家。一月來一次,定量不定時。
是鄰居通風報信,隔着窗見了影兒,連忙通知錢玉琳。
那邊的工頭像是在催着幹活,錢玉琳重複了幾遍挂了電話。
突然覺着活得有些窒息,蔣問識拿水潑臉,撐着胳膊看鏡子裏自己。
這才發現後面還有個人,估摸着得聽了個差不多。
路且燃指了指隔間,然後高舉起雙手。
“我剛出來。”路且燃解釋,“本不想聽,可這擋着,我只能等。”
“不是什麽大事。”蔣問識發稍還滴着水,“只是我希望…”
“就在上一秒,我就給忘了。”路且燃說,“作為我無禮的補償,去313将就一宿吧”
作者有話要說: 去!去!去!答應他!趕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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