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是宿敵

“你想坐哪裏就坐哪裏?” 岳班也覺得很是棘手,“你父母有沒有教過你,你對你父母就這樣說話?老師是你的長輩,對長輩能這個态度?”

岳班的火氣發得莫名其妙,路且燃一時只是緩不過來。仔細想來不是被針對的憤怒,而算三觀被沖擊的一片茫然。

在路且燃的認知之中,父母和自己是割據開的。一個成年人他所做的事情,應當是他對自己負責,而不是他的父母去承擔任何名譽。

與之相同的是,父母也不應該,讓自己的夢想,強加在孩子身上。更為準确的說法是,孩子他本身是一個獨立的個體,而并不能算是父母生命的延續。

路且燃鮮少會接納像是這種,用年齡和身份壓迫人的說辭。但是這又好像是主流下的三觀,于是便有了和這裏合不來的不适。

眼看着局面有愈演愈烈的趨勢,蔣問識覺得自己該做些什麽。

于是蔣問識便自作主張地,将旁邊桌子上的書包,給收拾到抽屜裏面去了。然後又将凳子往後拉開了些,示意路且燃可以去坐過來的。

這般便像是熄了啞火似的掀篇了。

蔣問識覺得自己也憋着氣,那麽長時間沒跟自己聯系,連過來複讀都不肯交代聲。是和自己同桌委屈他了嗎?甩臉子之後還形同陌路般。

本來也就是冷心冷情的性子,蔣問識也不常與人套近乎的。思及之前錯綜複雜的情緒,蔣問識覺着自己有些出格。

于是兩個人同桌了好長時間,竟是默契地一句話未曾說過。

幾乎所有一高這屆的學生們,都知道理重6班的風雲人物,可行走标準答案的蔣問識,和複讀的纨绔校霸路且燃,算是結下了比天大的梁子了。

單是論這蔣問識,就沒曾見過,他跟誰多親近的。不常跟同學們湊一起,擺明了想高三自己過,偏生被安排了個這樣的同桌。

再去說這路且燃,那可是個桀骜不馴的主兒。那富二代的驕縱只多不少,上一屆就留下了忒多傳說。是個做事全憑喜好,甚至連自己也不顧的。

這八竿子打不着,性情有着天壤之別,一看就合不來的兩人,卻非得捆綁在一起,還是什麽學習對子,這可不就是等着出事的嗎?

可這兩個當事人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了茶餘飯後,在一高學子口中的談資賭注:今天他們打起來了嗎?來猜哪一個能夠打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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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南安聽着謠言越傳越離奇,她卻是之前窺見過真相邊緣。可出于某種莫名的心理作用,她沒有澄清任何謬論,還任由其恣意蔓延到各個角落。

畢竟着,當事人,不也沒說什麽嗎?

不去解釋其實就象征着一種默認,既然正主都是如此般态度,那傳言便會更加地肆無忌憚的了。

他們同桌數天,彼此擦肩,卻不交一言。他們明是對子,每逢活動,卻王不見王。他們好似相識,有人問及,卻心照不宣。

甚至不止是6班的,乃至整個一高的人,都知道:蔣問識和路且燃,是見面都要繞道走,誰也不待見誰的宿敵。

蔣問識是個慣會客氣的,即便是不放心上,表面功夫也總是很禮貌。鮮少有這般針對誰的時候。

于是着大家便都去覺得,這樣好脾氣的人,能對路且燃那般,怕是再真不過的讨厭了。

路且燃一向随心所欲着,為人處世只圖自己高興,是不屑于去做表面功夫。愛恨情仇都幹脆利落,像是既薄又尖的刀刃般。

他這看上去似乎着……也是極其憎惡對方。

其實這也算不得奇怪,畢竟着這兩個人,實在是夠南轅北轍的了。

蔣問識,窮,分高,冷且獨,風輕雲淡。

路且燃,富,不學,痞并傲,熱鬧喧嘩。

這兩尊大神要是合得來,那才是讓人笑不攏嘴了呢。天底下難會有這樣的事情了。

其實着吧風言風語,只旁不相幹的人說。

蔣問識自我只是認為,只是将一道門縫,又掩着合結實了而已。

本就是自己有意一不留神,讓某個身影溜着進來,現在人家又想跑出去,那放生後還不得管好自己。

人和人的緣分說淺不淺,可到底也是說深不深的。

高三也不過就是一年而已,即便是一直同桌又怎樣?在人生盡頭數十年的周轉裏,它是比短暫更短暫的片刻。

或許有朝一日會成為,聽見名字惺忪愣神,但回憶不清楚的存在。

忍住就好,會過去的。

不是什麽大事情。

蔣問識從小便懂得一個道理,他得不到的東西向來很多。與其硬生生亘在心頭,成為陳年舊沉疴一般,不如從開始認知清楚,不去肖想自己要不起的。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

雖然不知道路且燃怎麽了,可這種拒人于千裏之外,也比之前若有若無似是而非,讓蔣問識更能有種篤定的踏實感。

寧可着是這般明晃晃的讨厭,也不想要時刻懸在半空,動作眼神就能随便地被支配。每次強壓下去的胡思亂想,總又會三言兩語撩撥起來。

一聲不吭斷聯的是他,回來後跟沒事兒人,依舊寒暄着當個朋輩。

還是讨厭着自己的好。

若是叫路且燃給發覺,他心裏更深一層的,想在路且燃身邊,去占據的那個位置。

怕是會更惹人讨厭的吧。

路且燃的讨厭應是合理且正确的。

畢竟追溯到最為隐蔽,蔣問識難以啓齒,像是隐疾一般的真相。

滋生,發酵,吞噬的情緒裏。

陰暗,潮濕,粘膩的夢境裏。

在每一個翻來覆去的晚上,像是在初見那時候的酒吧。

碎花襯衣被洇濕的酒漬,往下簌簌落着灰的煙卷。

他即不敢去叩問自己所想,更不願拉路且燃向背德深淵。

路且燃早該去讨厭他的,從他們第一次見面開始。

所幸現在也還不算太晚。

這樣水火不容的處境,便是朋友也沒得做了。

在覺察事态失控到生根長草之前,蔣問識誤打誤撞地放野火燎原。

向來算是一個冷靜自持的人,不經常會讓情緒幹擾事務。

可蔣問識發覺這不是他想控制便能控制的。

例如看見路且燃在走廊站着,李其郊松松垮垮地在一旁,手上拎着炸雞可樂的外賣盒。

蔣問識與李其郊,打過幾次照面的,卻也只是泛泛之交。

或許這樣說來,難免有些孩子氣。

蔣問識羨慕李其郊。

羨慕他能坦蕩地站在路且燃身邊,周圍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是兄弟。

羨慕他們共同經歷的那些過往,而自己甚至根本就無從知曉。

羨慕一看便知是人間少年氣,如同日月同輝彼此映襯。

可蔣問識怕卻是怕在,他知自己想要的,比李其郊還要多得很。

不僅是像李其郊那一般,想要是再親密些的朋友。

想要在路且燃這兒的排名,什麽都再加上個“最”的前綴。

可是蔣問識自知做不到。

甚至看見李其郊,嫉妒便會如藤曼般瘋長。

他覺得李其郊的排名,要遠遠把他甩在後面。

“你不是去上大學了嗎?”路且燃有一搭沒一搭地,“怎麽還能過來順便看我?”

“該不是在大學裏頭犯事,這麽快就被開除的了吧?”路且燃越想越覺得有道理,“沒關系,難兄難弟。你回來就進6班,咱倆一起再戰一年。”

“你就不能盼我點好?我可是刑滿釋放了。”李其郊笑罵道,“有些手續得回趟學校,之前沒整理完全。得虧我還好心,給你捎東西解饞。”

“你現在可是在理重6班,我只一聽便覺得日子好苦。”李其郊壓低了聲音說道,“這是大課間的吧,他們都不用活動的嗎?”

每天早上都起得很早,為了趕上晨讀的時間。上午有四節課,一般都是連排。兩節課之後有間隙,課間時間相對比較長。

路且燃一向是趁這點功夫趕緊補會兒覺兒的。

順着李其郊的視線看過去,6班裏面仍是烏壓壓的一片。俨然看不出來是下課的樣子。即便是有人動作的話,也是極其蹑手蹑腳的。

所以路且燃覺得在這兒的補覺效果還算可以。

想趴着睡的時候,還是能很舒适的。

畢竟着他坐在最後一排,即便同桌要出去,就直接能從後面繞開。

只要想就能完全不會影響到他的。

“總算逮着點人氣兒了。”李其郊看向遠處,目光閃爍了一下,“這不?6班也有人在外面。”

路且燃順着看了過去,蔣問識渾身緊繃,也正好向他們看過來。

“哎喲。我說怎麽看着,像是眼熟的樣子。”李其郊想起來了,“這不就是那個……借你衣服的小子?”

“來來來,一塊吃。”李其郊招呼着,“炸雞還熱着呢。”

蔣問識本就只是來接杯水,沒曾想就這樣被吆喝了。

每層樓靠近樓梯處,都會有兩臺機器,分別擱置在左右。

學校給學生分發的有水卡,可以去窗口或者線上支付,往水卡裏面存些備用錢。

只要将水卡往卡槽一放,就能夠去自動出水的了。

接完水之後将水卡拿出,還能去看花費和餘額的。

蔣問識是不知道該不該去的,路且燃看他的眼神讓他頓步。

冷得像寒冬挂在松尖上的霧氣。

不仔細可能注意不到,可的的确确是存在的。

他似乎只是輕巧地看了一眼,并不在乎蔣問識會作何反應。

“誰會稀罕你吃剩的?”路且燃叉了塊炸雞,往李其郊嘴裏塞去,“有吃的還堵不住你。”

蔣問識端着水杯往6班教室裏面走了。

“哥們,好好學。”李其郊臨走的時候,拍着路且燃的肩頭說,“有的沒的,別放心上。”

“知道了。”路且燃咬着可樂吸管,頗有些語焉不詳的了。

到下節課的鈴聲響起來,路且燃只得拿着可樂,進了6班放在自己課桌上。

“外帶食品進教室是不被允許的。”這是自進6班來,蔣問識對他說的,第一句話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 蔣·別扭·問·傲嬌·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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