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你是荒原上的雪原
“沒、沒有。”程佰列回答。
他的回答有些遲疑,不過宋柬覺着他肯定是被自己的問題給驚到了才會這樣,也就沒對他的失措太意外。
“沒有啊……”宋柬低頭思忖,這沒雙修過那他到底是怎麽對那事兒那麽熟悉的,而且那內容還那麽要命——怕是連話本子都寫不出那麽勁爆的,夢裏的程佰列還被他想的那麽陰狠毒辣。
這要是讓他的準道侶知道了,必是要狠狠傷心一番。
他還是含糊過去好了:“那個我的夢就是夢到些魑魅魍魉,感覺、感覺天地之大獨我一人徘徊,世間都是追着我的怪物,被吓到了而已。”
程佰列擁住宋柬:“怎麽會獨你一人,我在呢。”
被人抱着的感覺其實很舒服,宋柬很喜歡程佰列的懷抱,很寬厚也很溫暖,人類果然是群居動物,相互依偎着就能取暖。
不過,宋柬想現在似乎就是把自己的疑問問出來的最好時候了,“佰列。”
程佰列:“嗯?”
“我們為什麽沒有雙修過啊。”
又是一個很好的問題呢。
程佰列覺得,自己似乎有些适應了師尊失憶後這個性情轉變的節奏了。
于是他淡定地回道:“你我尚未結契,自然不能雙修。”
“為什麽,”宋柬繼續追問,“難道和詠君夫人還有亦白仙尊那樣?因為必須得長輩——比如師尊的見證才行?”
程佰列:“嗯。”
宋柬嘆息一聲,怪發愁地說:“那麻煩了,我和你是私奔出來的,你現在又是玄宗千山的衆矢之的,我們想要在結契的時候有長輩見證也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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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佰列:“嗯。”
“不過,”宋柬話鋒一轉,“雙修和結契其實沒有那麽大關系吧。我雖然不記得往昔但常識還是有的,知道結契只是一個儀式而已,這世上就算不結契就雙修的也大有人在,對不對?”
程佰列:“嗯……嗯?”
“佰列,我們試試吧。”
程佰列:“……”
魔界尊主的大腦此時此刻過載了,徹徹底底地空白了兩秒之後,他好不容易撿回了什麽叫做思考,遲疑地開口道:“阿柬,你說什麽?”
“我說佰列,我們試試吧,雙修。”宋柬眨了眨眼,睫羽似黑鳳尾一般煽動,一雙眸子裏都存亮色。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宋柬皺了皺眉,成熟的男人都不能忍受被質疑這方面的知識,他說:“我不僅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還知道具體應該怎麽做呢。”
他翻身上床,一下子跨坐在了程佰列的身上,他偏了偏頭,在程佰列驚愕的表情中用指腹點在他胸膛,把他按回了床榻上。
五指上移,食指指腹最終落在了程佰列的唇角,宋柬輕輕摩挲了一下,然後俯下身遞上了自己的唇。
宋柬想自己果然很喜歡親吻,不知道佰列喜不喜歡,他睜開眼想看看近在咫尺的人是個什麽反應,結果程佰列那雙墨黑的眼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這麽近的距離,他家佰列沒盯成一雙鬥雞眼到也算天賦異禀,呸呸,想這個做什麽,怪掃興的。
舌尖滑過唇珠,四目相對間,宋柬試探性地探開了程佰列的唇縫,在他的默許下登堂入室。下一秒他的雙手下滑摸上了程佰列的腰帶,指尖一勾環鎖便輕巧地滑開來。
“——柬!”程佰列恍然回神一把抓住了宋柬的手,“你……”
他的唇舌很快又被宋柬重新堵上,他扣住宋柬手腕的手也被輕易掙脫了,宋柬很快就将他的上衣剝了個幹淨。
宋柬拉開了些距離,有些居高臨下地看着程佰列,“你什麽你?你應該溫柔缱绻地喊我的名字,”他在程佰列耳畔道,“這般驚慌失措的,搞得好像我是什麽登徒浪子一般。”
程佰列覺得宋柬的指腹好像綴着細碎星火,那帶着薄繭的手指游走在他皮膚上,像是要給他點一場燎原大火。
宋柬本就能夠輕易點燃他的身體,何況是這樣主動又熱情。
可是,不應該這樣的,他可以騙師尊他們是未結契的道侶,騙得他的關心愛戀,騙得他的依賴擁抱,甚至是吻。
可他不能騙師尊站到懸崖上,
不能騙他墜下萬丈深淵,再一次永不回頭。
他不可以讓師尊再次陷入無法拔足的泥潭。
“不行,阿柬,不行。”
宋柬皺眉:“男人怎麽可以說不行?”他本按在程佰列鎖骨之上的手下移,壞心眼地輕輕一揉,程佰列果然整個人都戰栗了起來。
“唔——”
宋柬不由輕笑,揶揄地說:“你這不是挺行的嗎?”
程佰列粗喘着,他的手在宋柬的後腰旁張張合合,青筋甚至跳出了脈脈鼓動,不知他究竟是想要推開宋柬,還是把人徹底按進自己懷裏。
最終那手捏成了五指向內的拳頭。
“不行。”
宋柬猝不及防地感覺天翻地轉,然後他和程佰列的位置就徹底調換,他被仰面按在床榻上,程佰列的手扣在他的肩上,用力之大幾乎叫他差點痛呼出聲。
“不行。”低啞的聲音回蕩在兩人之間。
然而程佰列的喉結在上下滑動着,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角滑下,彙在鼻尖最終砸在了宋柬的臉頰上。
宋柬覺得程佰列并不是不想做,他在忍耐着,甚至是非常痛苦地忍耐着,像是身體和靈魂正在你死我活地撕打,在這一刻齊齊折磨着他。
程佰列死死地盯着眼前人,渴望是烈焰在炙烤着他的理智,他想現在就撕爛那些礙事的衣衫,想将眼前人拆吃入腹,想和他一起沉溺進欲望的深淵裏,幹脆都朽成那淵底的爛泥,到也能永生永世都在一起。
可是,“不行。”程佰列像是整個人都脫了力,頹然地伏在宋柬身上,我不能讓你和我爛在一起了。
這一次,絕對不行。
程佰列的呼吸就在宋柬耳畔,那紊亂的喘息聲叫他心揪。
“……好,”他一下一下輕撫着程佰列的後背,“你說不行就不行,我不逼你了好不好。”
心跳聲那樣劇烈,鼓點般一下一下敲在了宋柬的心尖兒上。
“佰列,我不逼你了,你不要難過。”
“佰列。”
程佰列側眸,他尋到宋柬的唇吻了上去。淺嘗辄止的吻始終徘徊在唇角,溫柔的舔舐混合最缱绻的愛意。
宋柬閉上眼默默回應他的依賴,承接他所有的不安。
直到兩個人都徹底冷靜下來。
然後,一向“寧靜”的侘傺山迎來了一段雞飛狗跳的日子。
不過山裏沒有雞也沒有狗,倒是有看熱鬧的詠君夫人一枚。她捧着小盞花茶跟在程佰列和宋柬的身後拾樂子,成日裏不亦樂乎。
沒錯,雖然宋柬是沒有再和程佰列說“佰列,我們試試吧”但他開始“佰列,到底為什麽”的魔法攻擊了。
“佰列,”宋柬跟在程佰列的屁股後頭,“佰列,你就告訴我吧,到底為什麽,你說出來我才好死心啊。”
程佰列實在是惹不起只想躲得起,可惜偌大一個侘傺山根本沒他程佰列能藏的地方。
這幾日不知為何,招魂陣他也畫了,連聚靈珠都一把一把地往外扔,但整個山谷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他也不能真躲着宋柬,萬一被拖入幻境的時候自己不在他身邊,那麻煩就大發了。
“我們沒有結契,所以不行。”
問八百遍還是這個答案,宋柬有些洩氣地抿抿唇,“結契、結契,你就騙人吧程佰列,當我真會信呀。”
可以親親抱抱舉高高,但是不能做到最後,要不是親眼看見你挺行的,我都要懷疑你真不行了。
宋柬外表冷漠,內心吐槽。
程佰列:“……”他無奈地看着宋柬卻無法否認,他确實在欺騙着眼前人。
宋柬一把拽住程佰列的衣襟,拉着他低頭與自己平視,“你說實話,不會是嫌棄我吧。”
“嫌棄?”
宋柬視線撇向一邊,看着空氣中浮游的塵埃,“雖說是雙修,但你同我一起也不可能有什麽進益,畢竟我現在半點靈力也使不出來,修了……”他眼神緩緩游移,沉默了。修了也白修。
“不是。”程佰列否認,“不是的,柬。”
他張了張唇,卻欲言又止。
原本只是問得煩了實在是撬不開程佰列那張嘴,宋柬才近乎口不擇言這樣說,可現在他看着程佰列的表情,卻有些遲疑了。
他覺得程佰列是愛他的,幾乎沒有懷疑過,最開始是莫名的,出于本能地不願懷疑,而後是程佰列對他的态度,對他的愛護,哪怕這些都不看,單論程佰列的眼睛,那雙眼睛裏也永遠都有他。
他想這必然是愛的。
“佰列,”宋柬喃喃道,“你真的愛我麽,你又究竟為什麽喜歡我?”
詠君夫人就在二樓的小桌上支着茶水聽熱鬧,這兩天到處都能聽見宋柬追着程佰列問為什麽,這回為什麽徹底升級了。
她撿着開心果扔進嘴裏,心裏卻也在問為什麽。
可是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又需要什麽理由呢?
程佰列自是沒有少思考這個問題,在白源峰上,在那間幾乎整年整年被大雪掩埋的屋子前。當他意識到自己對師尊心存绮念後,他就會無意識地陷入自責與幻想交替的深潭裏。
而間或能勉力浮出水面喘息的時候,他就會思考,他究竟為什麽會對自己的師尊抱有那樣的想法呢?
因為這個人在自己最舉步維艱的時候接納了自己?
那如果當時接納了自己的人不是師尊,而是別的一個什麽人呢。他就會愛上別人麽。
那不然是因為他的師尊凜冽卓然豐神俊朗?
這确實,玉虛宗內外想要一睹白源峰主風采的人能從陳連山脈的頭排到尾再往回繞上兩圈,師尊的樣貌着實叫人過目難忘寤寐思服。
但若是僅僅因為相貌,程佰列不是沒有見過其他的美人。
因為他是雪峰上的溫暖?因為他叫自己佰列時溫柔的聲音?因為他注視着自己時柔和的目光?因為他的不厭其煩,或者耐心教導?
若這樣細數,那未免太多太多了,師尊的優點他列至白源峰上雪停也列不完。
“喜歡是沒什麽理由的,”程佰列的聲音打破沉默,“就像雪,雖然不是所有人都樂得欣賞,但總有人會喜歡大雪覆蓋的景象。那種寂靜的廣袤無垠,沉默無聲中像是有無盡力量。”
“阿柬,你對于我而言就是這樣的一場大雪,是最平靜的雪原,也是最有力量的山巅。”是你支撐着我心中的萬裏荒原,讓那裏哪怕本質一片荒蕪,也還能被稱上一句美景。
這是一場遲來的告白,上輩子的程佰列不曾說出口的,在這輩子都表達了出來。
宋柬捏着程佰列衣襟的五指緩緩松了開來,有些不知往哪裏放的徘徊在程佰列胸膛之前。
一陣清脆的拍手聲音從樓上傳來,随着輕緩的腳步聲沿樓梯往下來了,詠君夫人唇畔擒笑,“當真是漂亮的愛意,妾身我呀數百年沒見過這麽生動的場面了。”
“二位若是不介意,妾身送兩位一樣東西可好,算是個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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