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二）

夜裏十一點，關了燈，四周黑暗寂靜。她又和他說話了，她想這一次算是正式的遇見了他吧。

晚自習後，習慣獨自一人穿過那條緊挨學校的小巷回家，時而也會看見其他一兩人，但通常只是她一人而已。入冬時，看着那條有着昏黃路燈照射下的小路，盡頭一片黑暗，似一道深淵沒有終點，有時會害怕，她回頭望了望學校的大門方向希望看見會有人朝着她的方向來，可以有個人也走這條路。回過頭嘆了口氣，吐出白氣，暴露在外的臉頰冰冷，然後獨自邁進那道黑暗。

那天看見他走進了小巷，她走在後面恰當的保持着與他的距離，她走她的路，并不理會其他。

月亮冷冷的挂在映着城市的燈光而有了昏黃色的夜空中。沒有月光。被塗成天藍色的燈杆不時出現，觸感冰冷，頂部有着溫暖的黃色光射下來。她看着自已的影子從前面逐漸縮短，再與自己重合，然後再在身後出現；看着影子以自己為中心散亂成多個，因走動着而變幻着，如一朵開到衰敗的太陽花。一條黑狗的竄出終讓她驚得擡了頭，黑色的土狗在她前方站立停住，眼睛時而有着顏色，朝着她狠狠叫喚。她呼了口氣，放慢了速度，緩緩移動，從黑狗的另一邊避開過去，黑狗見她過來，作勢要撲上去，卻最後退了下去，只是盯着她叫。随着一聲叫喚，黑狗跑入了小巷左側僅有的兩戶人家的一戶。她側頭看了看黑狗跑走的方向，餘光瞥見了人影，再狀是無異的偏回了頭。略有着低沉與沙啞的變聲期的男孩的聲音叫出她的名字時，她心中顫了一顫，停下了步子，轉回了頭，故意露出了些驚訝的神色。

他上前幾步，一并同行。沉默良久後，空氣流動，他打破了這種停滞道：“……你經常走這裏嗎？”她回道：“是。”他又說：“剛才那條狗很兇的樣子。”她說：“經常看見那條狗，它都還不認識我。”他笑了笑。之後便也就無言，直到出現了岔口，她輕聲道：“我走這邊。”他答：“嗯。”

一場簡短的對話，卻因道路的距離與沉默讓她感到漫長。

她無法入睡，起身開了燈，下了床，在床頭櫃的低層取出一張照片。那是她的小學畢業照，有很多張笑臉，她半蹲于第一排，表情平淡，他正對她于第二排，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完成任務而已，于她不也是如此。

他走小巷的次數卻多了之後，有時不知何時與他并排在走着，她便會放慢腳步，與他錯開。她看見有時會有人在巷子內等着他或男或女，似乎從小學到成年人各個年齡段的都有，更多的便是如她與他那樣的看起來是初中模樣的或是高中學生樣子的，她想他們或讀書或辍學。他與他人說話，嘈雜的話語穿過小巷的黑夜，顯得更加幹脆通透，讓她聽得清楚。他們被叫做“不良少年”，她覺得有着上個世紀的梧桐樹，深藍衣所孕育的氣息，這個詞有着稚氣和天真可愛，這不适合他。

他再次與她說話，他問她：“為什麽走這裏？”她說“走這裏近些。”然後他說：“這裏危險，不要走了。學校出事的人不基本上都是在這條路上。”她說：“……還是有人走這裏，沒什麽……”他一直目視前方，沒有接話，沒有看她。她走得快，他卻走得慢，他也并沒有要趕上她的意思，她便也就獨自走了。她想他們本就不該同路。

那天晚上當她将他從地上扶起來，她轉身走之後，突然有點傷感。他是灑脫無所畏懼，肆無忌憚，她有太多的慌亂和害怕，固步自封，劃地為牢。她與他好是兩個極點……很多事物經歷注定不該擁有。高二時在街道上無意對他的瞥見，她覺得自己已經很幸運，上天待她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