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五)在學校獨自一人時,不如意時
在學校獨自一人時,不如意時,想想他,心中感到有所歸宿。有時莫名的焦慮與煩躁,便想要給他發短信,時而想到不應去打攪他,便又忍住。看着新聞中那些窮困山區老人幹癟的面容,為生計奔波的而久未回家的打工者,突如其來的天災人禍,哭倒在逝去親人床前的女人,她想自己又算什麽呢?她有完善的家庭,她衣食無憂,身體健康,而且萬萬想不到的還有他……她本就應是幸福的啊……她想一切慢慢的過吧,終有一天所有都将結束然後體會美好的時刻,即使稍縱即逝。
喧鬧的環境,各色燈光的閃爍,她看着他喝酒。他知道她不喜歡這些,讓她靜靜待着就好。她看見那些穿着性感且色彩濃烈的女人撫摸着他,搭在他身上,她然想她與他從未有過任何親密動作,最多牽了下手。她突然害怕失去他。他向她看過來,沒做過多周旋,來到她身邊。有人起哄道:“嫂子還在,你就不怕 ……”他輕松的笑着看着她說:“不怕。”突然挨近了她,輕聲說:“害怕她不在意。”她心中驚愕,假裝沒聽見。他笑着離開她。她說她想學着喝酒,他便給她挑酒,倒在小杯中,讓她嘗味道。他問她感覺怎麽樣,她說,不好喝。有人拿他們開玩笑,叫她玩游戲,他一一應付推遲着,他知道那些對她來說太不合适。他問她:“感覺怎麽樣。”她說:“沒什麽,其實覺得挺好的。”他說:“不要勉強。”她說:“不勉強,以後還可以跟你來。”
他們無事的聚會,她答應了,他便帶着她去,有時賭場,有時酒吧……他總将她護在身邊,太過醜惡的人與事,不叫她看到。他對她說,毒藥與暴力更多只是在這道上邊緣上的人的所有,戰争是最後的一種政治手段的選擇,于他們也一樣,金錢與權力可以解決的事,不會動用武力。她想他們其實也是人這樣一種單純的物種,一樣的生存,一樣的說笑,有人低俗,有人兇狠,有人善良,有人聰敏,有美有醜,有好有壞。一切本就生而平等。
她總一身平常的簡單休閑裝,出現在這樣的聚會場合,本不合适,自己卻全然不覺,如一個固執的人。別人勸着她酒,他看見了,沒有如以前那般幫她擋酒,不知道為何,也許想讓她明白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世界。一點酒就面頰潮紅,看着其他人摟着各自女孩或陪酒的女子,嬉笑叫罵,有人對他喊道:“還不來……醉了。”他起身走過來,摟她的肩,她順勢依偎過去,跟随着落座下去。她迷迷糊糊,大膽的緊挨着他,感受着呼吸,胸膛起伏,他的氣息,她想起小時候,自己裝睡只是為了媽媽抱着她,她聽着溫純的談話,母親的咀嚼,肚子的聲音,但後來,母親說就趴在桌子上睡吧。
她望着他,無顧忌的看着他的下颚,臉。意思到她的目光,他問:“怎麽了?”她說:“沒什麽。”感謝他還陪着她。
那天發現他的右肩處有一個小小的紋身,是水稻。她好奇的問:“為什麽是水稻?”她他說:“這個好看。”她笑答:“我也覺得。”她又突然笑得更深,他疑惑:“怎麽了。”她看着他道:“小學的時候你記得嗎?你在手上用小刀劃了楊喬的名字。”他沉了會:“你看到了?”她看着他肯定道:“對。”他笑:“那要不要去紋你的名字?”她立馬答道:“不要。”他爽朗的笑。她又問道:“楊喬後來同肖直在一起了,你當時是怎麽想的?”他似沉思了會:“當時太小,不懂事。沒什麽感覺,好像有點可惜。”她了然的認真點點頭,又對他說:“我初中的時候就在想這個問題的。确實小孩子不懂事。”他坐在了沙發上,随口說道:“我們在一起,是沒想到的吧。”
她真的沒想到,那時她感覺他站在高處享受着所有陽光與風景,而她只是個站在陰面的仰望者,他看不見,她也不奢求。她兀自點了點頭,道:“嗯,想不到。”
他看着她,從稚嫩到成熟,這張臉似陌生似熟悉,白皙生動。收回了目光,他似感慨道:“笑的時候很好看的啊!”她愣了下,方才反應過來,又聽他說:“不笑也好看。”她不好意思起來,心中所想也無意識的說了出來:“只是你覺得我好看,我不好看。”話出了口,立即不自在起來。他慢悠悠的道:“這樣更好,我自己覺得就夠了。”她是他的所有,所以她的美好只能他看見。
“怎麽離開得了你啊!”他獨自喃喃。“你說什麽?”她問。他回過頭道:“沒什麽,只是餓了。”
夜裏意識到他的靠近,她微微遠離了些,發出迷糊的聲音以示拒絕他的貼近。他牽過她的手,微微抱住,在昏暗中輕聲說:“只是這樣。睡吧。”她腦中忽閃過一句話 “兩個孤獨的人彼此取暖”但随即在心中否定,她沒資格說孤獨,而他……他說他早就無所畏懼,可會夢見自己死掉,被不知名的人埋葬,卻突然從棺材中醒來,一片黑暗中當一個懦夫,他想那是因為自己心中還是不安的吧,肮髒腐敗,糜爛,沒有生命與靈魂,只是軀殼。她只想到她要陪着他,他不孤獨,因她不想,他不能。說着獨孤的人,便不孤獨,那些自我可憐,如做作讓她讨厭。他們……現下,很好。
他突然接到電話,凝重了臉,露出些許焦慮環顧四周。她問他怎麽了,他說突然有事,叫她先回去。話音剛落,便見三名男子從一旁酒吧跑出,至他跟前,一人道:“這回是遭算計了!”開始有人從酒吧竄出,手中拿着器械,一場惡鬥。不多的行人四下驚恐的散去。她不及反應,他已将她帶至牆角拐彎處,居高臨下,語氣堅定直視道:“不要出來!”轉回頭,對方才三人中一人吩咐道:“保護她!”便向混亂中走去。
她看到載滿男人的卡車駛入,看到木棍,刀,槍,看到越來越多的人,還有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呼吼聲,在熱烈的陽光下混沌一體。刀插入人體後顯出張揚而冷酷的鮮紅樣子,手中的物器反複襲擊在一人的身體上,他們猙獰着面容,如同魔鬼,殺紅了眼。各自的血液相互濺染,融合,流動,血腥味蔓延。越來越多的人倒下,成為血泊中的血人,死亡如此簡單快速。
而他在哪裏啊,她看不到他……他在那裏,眼中的狠厲決絕她從未見過,他毫不遲疑的對人開了槍,躲閃着他人襲擊。她面色慘白,握緊了拳頭。一刀砍入他的身體,她驚呼出聲,叫出他的名字,看着他踉跄退了幾步,血就那樣毫無阻礙的流了出來。她想要過去,想要拉住他,可腳在發抖,發軟,邁開一步如重千金。身旁的人立即拉住她:“不要過去!”她驚恐的回頭,顫抖着,輕聲說“他在那裏。”那人只是拉住她,沉重的看着前方。她掙了掙手,“我不過去……我過去沒用。”那人安慰道:“不要擔心!”她就那樣安靜的看着他和他們,如同窒息。
終于一切漸漸停息,她驚魂的走過去。看着滿身是血的他,心髒如被揪住的疼痛。他淡淡的露出笑:“害怕了。”她點頭。他說:“沒事,正常。”有人過來給他處理傷口,她認真的看着。簡單包紮後,他仍舊笑着:“回去了。”她伸手輕輕觸碰他的傷口,指尖沾滿他的血。
背部與肩頭上兩處刀傷,傷口深可見骨,他傷的很重。
他沒有住進醫院,有專門人員到住處給他看病檢查。她聽見有人來告訴他說,警察那邊已經處理好了,這次死亡人數比較多。她猛然驚覺,死亡人數,有一天他呢?她第一次看到他赤裸的上身,上面布着駭人傷疤。之後她常想,當她在平靜沉悶的教室時,而他就在某個火拼場上創造出了這些疤痕。他對她說,只有拼了命才能活下來,對于死,早就做好了覺悟。她開始有了害怕,從此在發送給他的短信中常問:你在做什麽?待會要去哪裏?他不會隐瞞,誠實應答。他知道,她是在擔心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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