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作品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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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女謀之巾帼天下
作者:沙石
文案
生在權貴之家,卻長成山野之女,是為一錯。
長成山野女子,卻冒名入朝為官,是為二錯。
“杜月梅也好,單月梅也罷,還有什麽劉英兒清菡姑娘……她們,不過是你的影子罷了,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
“廟堂之高,我已在階下,江湖之遠,我願流放到天涯。若聖上還念及舊情,請成全我。”
“伯植,這樣一個人走了,讓我好找啊。”
“當年你說,回家,火燒便分我一半……可還當真?”
內容标簽: 女強 女扮男裝
搜索關鍵字:主角:柳葉,趙煦,卓元 ┃ 配角:木青,田峰,冷月,如凝 ┃ 其它:勵志,宮鬥、權謀,官鬥,權力,天下,黨争,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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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1
作者有話要說: 蠢蠢欲動,好想嘗試一下權謀大戲,因為作者野心勃勃,好想權傾朝野或者把權傾朝野的人拉下馬,哈哈……
楔子1
元豐八年三月初三,汴京。
皇城內一派凄然。
福寧宮陰霾籠罩。帝久病不愈,日不見好,此時更是昏迷不省人事。
寝殿外,高太後緊鎖蛾眉,手中端着一盞茶水,那薄瓷相撞的清脆聲音無疑出賣了她內心的慌亂。
“太子尋着了沒有?”不等梁惟簡的左腳邁進門檻,高太後已經發問。
梁惟簡趕忙回:“尋着了,在,在鴻福寺……為官家祈福呢。”
高太後松了口氣,擱下茶盞,道:“那還不快快接回來。”
梁惟簡欲言又止,緊走幾步到太後跟前,低聲道:“太子,太子他……”
高太後方才松開的眉頭又蹙了起來:“何事吞吞吐吐,快講。”
“太子殿下去的是東鴻福寺。”話畢,梁惟簡握着拂栉垂下了頭,“奴才已經讓木都點檢親自前去接回,快馬加鞭……也許……”
暗紫色的金絲攢繡衣袖內,高太後的手已經攥成青白色的拳頭。西鴻福寺就在金水河外,不過兩柱香的路程,可是這東鴻福寺,遠隔千裏……她無力地閉上眼睛,難道這就是命麽?
梁惟簡小心翼翼看着高太後,“奴才方才留了個心眼,打聽了一番。”見高太後閉目不語,但是神情凝滞,顯然是在聽,故而續道,“有人告訴太子殿下,東鴻福寺當年是□□皇帝親|臨祝|禱之地,必定靈驗……”話不必多。
高太後猛地睜開眼睛,“木都點檢帶了多少人馬?”
梁惟簡跪地回道:“事态緊急,奴才擅自做主将此事告知了木都點檢。奴才萬死。”
高太後略微舒了口氣:“事急從權,你做得對。”目光悠悠落在寝殿門上,裏頭太醫在竊竊私語,但願吧。晃了晃神,高太後驀然起身,急匆匆往外走去。梁惟簡急忙忙跟上。
“太後,您慢些。”梁惟簡急忙上前攙起高太後的手肘,順着她的去路往前看,心頭一驚,“太後這是要去……”
“出宮,昌王府。”高太後的話中冰冷無有任何情感。
“這……”梁惟簡唬得一跳,“這個時候去,可妥當?”
高太後頓下腳步,扭頭望住這個伺候多年的心腹宦官,“你有何想法,只管說來。”
梁惟簡屈了屈身子,低聲:“昌王既是有心誘太子遠走必定是做了周全準備,只怕此時已經無地回旋。”微微瞥了眼太後的神色,後者目色深深,顯然是同意了他的說辭,“此時,進不如退,所謂守即是攻。”
“以退為進,以守為攻?”高太後沉吟片刻,微微颔首。
此事若是昌王設下的圈套,只怕她去了昌王府也改變不了什麽,不如退守福寧宮,給木青與煦兒争取些時間。“來啊,傳哀家懿旨,官家沉疴,不宜驚擾,即刻起關閉宮門,任何人不得诏令不可入內,違者,斬。”
三月初四夜,天沉得厲害,明月不見蹤跡。一輛單轅馬車悄悄駛出山門。山風呼呼聲中扭頭望去,“鴻福寺”三個□□禦賜的字已然隐匿在黑暗中。
三月初五,離汴京尚有數百裏處的一處官道。馬車骨碌碌在官道上疾馳,數十騎侍衛緊護旁側。一路上除了馬蹄嘚嘚聲和車轱辘壓着地面的聲響再無其他。馬上的數十名侍衛均是訓練有素的殿前護衛,連呼吸聲都掌控得極好。
轟隆隆——一陣巨響,春雷在暗夜裏炸開,瓢潑的雨水頃刻間充斥天地之間。
“木都點檢。”馬車中的聲響在驟雨中顯得極其微弱。車前的“馬夫”卻準确地捕捉到了。
“主子。”木青貼在車廂上,雨水已經淋濕了衣裳,正順着他魁梧結實的後背往下淌。
“我餓了。”
握着缰繩的手頓了一下。是了,從昨夜出鴻福寺始,主子便不再吃過什麽,是該餓了。“前邊有鎮子,我去看看有什麽吃的。”
“他娘的鬼天氣,這兜頭雨一下,淋得門板都濕了。”小鎮上,驢肉火燒鋪子的掌櫃邊罵罵咧咧邊上着門板,一只帶着濕漉漉雨水的手一下握住門扇:“店家,還有吃的嗎?”
掌櫃一怔,随即道:“有,有,有抄手,火燒,豬肉的,驢肉的……”
那只濕漉漉手的主人驀地打斷掌櫃的話:“要能帶走的幹糧。”
掌櫃再一愣,随即又道:“有燒餅,還有早上剩下的饅頭。”
“好,全部打包,再打兩壺酒。”聲音幹脆利落,銀兩掏得也幹淨利落,頓了一頓,“加一碗驢肉火燒吧。”
一陣忙活,掌櫃将打好的包裹并着兩壺酒一碗熱騰騰的驢肉火燒用食盒裝了遞給木青,今日算是碰見貴人了,尋常十日的生意也掙不得這一兩銀子。
回到馬車,一顆小小的腦袋探出來,笑着說:“我聞到驢肉火燒的香味了。木都點檢是幫我買驢肉火燒了麽?”
“是的,主子。”木青将燒餅和酒分給同行的人,自己端起驢肉火燒鑽進車內。車門上的風燈在風雨中一陣飄搖,幾欲熄滅。
隊伍依舊前行。
車內的靜兒捧着粗糙的陶碗,烏黑的眼睛瞧着那冒着熱氣的驢肉火燒,吞咽了幾下口水,道:“我們還能安全地回家嗎?”
小幾上的蠟燭正跳動着豆大的火光,随着馬車的颠簸,那微弱的光芒上下浮動,好似氣若游絲彌留之際的人的呼吸,随時會消失。木青就着那燭光細細打量眼前的女孩,烏黑的長發紮成一個髻绾在頭頂,一身寬大的玄黑衣袍罩在身上顯得身子更加單薄瘦小,這明顯是女扮男兒妝。這是章府的孫小姐靜兒,三歲識百字,五歲能吟詩,六歲便是通曉古今的小才女。聖上親譽博能覽群書,微能查枝末,天下無雙也。
“是的,連夜趕路,快馬加鞭不出明日就可回家。”回家?木青眼角突然發脹,自在皇城殿門外領了令來,唯一的使命就是護太子周全,其他的……
木青突然有些後悔,也許會有其他的法子,也許不用犧牲眼前這個玲珑天真的女孩兒。可是……昌王府的兵力不容小觑,來的路上他就已經發覺一路上的埋伏。他發現他們,他們又何嘗沒發現他。他們不動手任他一路通暢,無非就是想在太子回程的途中出手罷了。
靜兒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睜着忽閃地大眼睛對他說:“阿爹說,為人臣子者,肝腦塗地死而後已。木都點檢不用自責,我是自願前來頂替太子的。煦哥哥是國之儲君,若是真的出事,那将是國之大難。”
幾句不符合年紀的話語說得木青一陣耳熱。“主子放心,只要木青在,定然保主子平安歸家。”
靜兒不回話,定定望着那碗火燒,臉上露出與年紀不相符的沉靜:“木都點檢,我想把這碗火燒帶到汴京再吃。”驀地擡頭,“燒餅還有嗎?”
木青一時不理解她的意思,摸出一張燒餅遞過去。靜兒接了,大口咬了下去,含糊不清道:“我娘說過人不能餓着死,餓着死了那是餓死鬼,閻王爺不喜歡。”說着又大口大口吃了起來,“若順利回到汴京,這碗火燒我分你一半。”
木青偏頭,幾滴溫熱的水從眼角劃出,不動聲色擡袖拭去,道:“好,一言為定。”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緊,木青騎在馬上,目不斜視盯着前方,那裏風雨飄搖中的林子愈發陰森。那裏的埋伏較之別處最多。
大家心照不宣緊緊圍護着馬車。
一入樹林,瓢潑的大雨化成粗細不一的水線從枝葉間落下,打得樹葉沙沙作響。“警戒!”木青舉起右手,數十人瞬間面朝外背向馬車圍成圈緩慢移動,匹馬在泥濘中焦灼地踢踏,夜色中的雨幕掩藏了所有。一陣疾風過,馬車門前的風燈倏的熄滅,一切歸于黑暗。
侍衛們人人勒緊缰繩屏息凝氣聽着四周的動靜。
雨聲,風聲,樹葉沙沙摩擦聲,越發襯得寂寥寧靜。一陣乍起的陰風,人人毫毛陡起,心中一悸。“唰……”一道雪白的刀光劈開黑暗的雨幕,一個人應聲倒地。
木青提着尚在淌血的刀勒緊缰繩立于馬車前,沉聲道:“自古亂臣賊子無好下場,不知來的是哪位兄弟,還請懸崖勒馬一同護送太子回京。”
頭頂的樹葉一陣抖動,嘩啦啦一片火光。
一群人舉着火把從樹上降下,迅速包圍了木青一行。
一人鷹目長身,黑巾覆面,曳地一身華麗深色長袍,立于木青馬前,負手身後。鹿皮靴踩過身下積起的水坑,那裏還混合着适才刺殺不成反被木青所殺的死士的血,“木都點檢,你為趙家皇朝忠心耿耿,我,很是賞識。只是,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趙傭不過是黃口小兒,他何德何能治下這大宋江山?”
木青抱着清月刀冷冷看着他:“謝擡愛,只可惜,木青是個榆木疙瘩,玩不來九曲回環花花腸子。食君祿承君恩,區區一條小命何足挂齒。”
此人聽完他一席話不怒反笑:“好一個食君祿承君恩,果然是忠君愛國。你的命我不稀罕,我要的是馬車裏那小子的命。你只管讓出一條道來,其餘事無需你動手。事畢是走是留,決不勉強。”
木青雙手一拱:“恕難從命。”
鷹目一眯,危險的光芒自那深褐色的眸子裏閃爍:“果然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木青執刀紋絲不動。
冰冷的雨水沿着鬥笠滑落,在身子一周形成一個圓的雨簾,侍衛們個個铿锵不動。沒有誰因為那些話語而有所動。塗了松油的火把在雨霧中噼嘙燃燒,映出僅剩的侍衛堅毅的面龐。木青的聲音铿锵穿透雨幕,目光灼灼環視一周,“兄弟們,此刻有誰要棄甲離去的木青絕不挽留……”
“唰……”身側的小于抽出刀,割破手指,“都點檢不必多言,小的們可不想死後黃泉路上見不得兄弟。”
唰,唰,唰……
數十柄寒刀在松油火把中發出凜冽的寒光,十張嘴如同一張“誓死保護太子!”
黑袍人冷笑一聲:“好,既然你們決意陪那黃口小兒一起死,那便成全你們。霍音。”一名男子應聲出列,曳地黑袍将他與暗色的夜融合在一起,寬大的兜帽嚴嚴實實遮蓋整個容貌。
聽到“霍音”二字時,衆人皆陡然一震。木青握着缰繩的手不由自主緊了緊,深色的眼眸不可置信地鎖着那黑袍人,直到那兜帽緩緩落下,露出棱角分明的臉……
“果然,是你!”若說在兜帽未落之時木青還心存一絲僥幸,然燭火下那再熟悉不過的面孔,那永遠平波無紋的眼神成了壓垮內心的最後一根稻草。此人不是霍音又是誰?木青的聲音前所未有的顫抖,憤恨、惋惜、不解……
霍音解下黑袍的系帶,露出一身殿前營的勁裝,上前一步:“大哥,事勢如此,你又何苦執迷不悟?”
木青仰天長笑,繼而冷冷道:“從今日始,你便是殿前營的敵人,是我木青的敵人。”清月刀在松油火把中發着幽冷的寒光,執刀的手手腕一轉,雙腿一夾馬肚,良駒祿螭骢長嘶一聲揚蹄沖出去,濺起幾朵泥沼的水花。
那是聖上禦賜的寶馬,聖上說良駒配英雄。
刀刃相接,刀光劍影重重,玄鐵摩擦的鋒利尖嘯劃破林中雨落沙沙,雨水如線從刀刃劍尖飛出去,打中一根雨中顫抖的樹枝,樹枝應聲而落。
黑袍人擡手一揚,周遭原先圍而不攻的黑衣人蜂擁而上。
刀出鞘,人頭削。
殿前營,大宋皇帝近身侍衛營,個個都是精英,英雄膽色鐵血漢子,面對數以倍計的圍攻面不改色,從容出招。一陣陣刀兵相接的鐵器擊打之聲,一陣陣吃痛呼疼之聲。一批撲上來解決一批,兩批湧過來殺盡兩批,絕不離開馬車方圓半丈。
劈雲劍一動,化出無數劍影,霍音又是一個急速的挑刺。木青俯下身子趴在馬背險險躲過。一同長大一同進入殿前營,曾經的肝膽相照,曾經的出生入死,二十年情誼如今都變成你死我活。
他的招數他最清楚,他的招數他也清楚。他擅刀,他喜劍,師出同門,不分高下。此刻賭的是誰心更狠,心狠才能挑着對方軟肋下手,心狠才能在絕境逢生。
霍音一劍沒能刺中木青,錯身之際手腕一翻,劍鋒改了方向直奔祿螭骢而去。劍過血噴,木青身子一矮,祿螭骢的左後腿被劈雲劍生生斬斷。馬兒悲鳴一聲,倒落泥潭。木青縱身一躍立在泥沼之上,一個回身,清月刀泠泠作響帶着殺氣直奔霍音。
此招在無數次武藝切磋中均使用過,木青算準他會側身三步再旋到他的背後給他一劍,也就是算準了他的反應,他出刀同時左手袖中一柄短刀已經滑出,只待他躲過此刀再給他來一個喉間一刀。誰知霍音并不移步,擡手用劈雲劍生生接住來勢兇猛的清月刀。
“大哥,拖延半個時辰。”一句話語在瓢潑的秋雨中似有似無,木青猛然收回使出去的十分功力,怎奈距離太短,時間不夠,十分功力只收回三分,其餘七分被霍音生生扛下。
又是反手一劍,劈雲劍和清月刀相接處濺起火星四射。木青貼近霍音沉聲問:“你說什麽?”
“只需半個時辰,太子……抵京。”聲音低沉只有兩人才聽得見。霍音生生受了木青七分功力,五髒六腑皆撕裂一般疼痛,一口黑血噴薄而出。
太子由木青心腹保護,輕裝騎行,按着祿螭骢的腳程,不出意外是快到了。
一場越來越烈的厮殺,圍截的人手源源不斷湧上來。寡不敵衆,殿前營個個精英卻也耐不住車輪攻勢。
一匹馬被砍,兩匹馬被砍,三匹,四匹……
一個人倒下,兩個人倒下,三個,四個……
黑袍人擡手一揚,攻擊停止,又是一群舉着火把的黑衣人圍着殿前營鐵血侍衛,鐵血侍衛圍着馬車的模樣,不同一個時辰前的是地上多了幾十具人屍與馬屍,殿前營原本十個的侍衛變成了三個。唯餘三人,依舊緊緊圍着馬車執刀向外,雖臉面皆是鮮血,身上多少都是傷口卻依舊堅定不移地堅守着自己的使命。木青立在馬車前渾然不動,鬥笠斜下遮住了他的容顏,看不清他的神色。唯手中的清月刀刀口尚有未流盡的暗紅水漬在緩慢順着刀刃往刀尖滑去。
霍音在黑袍人身旁站定,擡拿劍的手背抹去嘴角滲出的血,暗色掩蓋着他的臉色。
黑袍人:“木都點檢,怎麽樣,還要繼續打麽?”
夜深的林中,沙沙的雨聲依舊,躲在巢裏來不及南飛的雀鳥惴惴縮着腦袋,此夜的樹林戾氣太重。
“木青。”馬車中一聲極輕的呼喚。立在車頭的木青拎着刀走近車窗。“木青,我要你活下去。”車內的靜兒說,“你活下去才可以保護煦哥哥。”
一股不詳的感覺升起,木青壓低聲音靠在車窗上:“主子,你要做什麽?”
靜兒平靜地道:“宮門相遇不是偶然,梁公公在西鴻福寺跟太子随從的對話我都聽見了。我是特意到宮門前等消息的。能用我的命換來煦哥哥的命,值了。”
雨聲滴答,拍打着樹木,拍打着馬車,拍打着木青的心,聲音嘶啞:“主子,你別多想,只要堅持過半個時辰我們、太子都安全了。”
靜兒:“京都方向的金黃焰火沒有燃起,煦哥哥一定是被什麽事羁絆了。我若是代替他死去,那麽就沒有人會去追殺他,他便安全了。”
木青焦急道:“切不可亂想,你可說過到了汴京分木青半碗火燒。”
靜兒答非所問:“我記得來時,此地往西不到半裏路便是一個懸崖,崖下是黃河,對麽?”
木青:“……切不可。”
靜兒:“我若是趕着馬車落進懸崖,量他們一時半刻尋不着,這樣,煦哥哥就有充足的時間……”
木青聲帶哽咽:“……主子……”
數丈之遠的黑袍人借着松油火把的光亮死死瞧着這邊的動靜,終于不耐道:“黃口小兒還有什麽遺言交代麽?速速說完,夜風冷雨的誰也不願這麽凍着。”
木青沉聲:“何必相催,我們現在是寸步難移,難道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黑袍人眯了一眯眼:“自然放心得很,二十多載啦,多等一時半刻倒也無妨。倒是趙傭小兒,才八歲光景……終究是短命了一些。告訴他,若有來生不要生在……”帝王家三字尚未出口,卻見雨幕中一個小小的身影探出車門,手執匕首一下插進馬身。馬兒一吃痛,瘋了似的狂奔起來,不顧重重包圍的刀光劍影,一路向西……
“主子!”木青失聲大叫,餘下的三名殿前營侍衛也跟着一路猛追,企圖拉住瘋馬的缰繩,怎奈瘋了的馬兒跑起來實在太快,而距離懸崖的距離又那麽短……
木青跪倒在懸崖邊,望着底下一片漆黑,唯聞黃河滔天的河水肆意拍打着兩岸。
身後慢慢踱過來的黑袍人嗤笑一聲:“原來趙傭小兒還有點氣節,早知如此,我興許願意留着他的性命。”轉身離去,走了幾步停下,微偏頭道,“護送太子失職,致使太子落崖身亡,你,木青。和你的殿前營皆是滅九族的大罪。不過聖上沉珂,太子一心早日回朝,不聽勸阻連夜趕路,遇夜雨崩山,死于非命。你們也就是個守護不力之罪。你希望落個什麽下場?”
遠遠幾道金黃的煙霞在漆黑的雨夜中自北方升起,木青緩然起身:“殿前營護送太子安全抵京,功不可沒。木青,将如實奏報。”
☆、楔子 2
楔子2
雨越下越急,雨聲在黑夜裏咆哮,淹沒了所有的聲響。
黃河邊的一座小鎮上,教書先生柳正航百感交集看着內屋的一大一小兩個人兒。
柳正航本祖籍汴京,祖上搬遷到了江南,誰知數年前突遭變故,流離失所。故而打算前往汴京投親,卻不料行至此地,年幼的兒子走失,遍尋無果。當是時,柳妻正身懷六甲,旅途勞頓加上失子之痛,腹中一陣絞痛,血水便落了一地。胎兒不過八個月,胎頭尚未入盆,胎位不正,加之柳妻體弱,一時間娘倆竟行到了鬼門關。
幸遇杏林高手冷長卿,将走投無路的柳正航夫婦接入醫館,幾經兇險,終究保得母女平安。女兒生得伶俐可人,卻因娘胎不足,生來便是體弱多病。
柳妻因生産虧了元氣,身體大不如前,經不得舟車勞頓。在冷長卿的幫助下,柳正航夫婦便在此安頓了下來,一過便是六年。
有道是冬冷不算冷,春冷才是徹骨冷。月餘前,本已回暖的天氣在半日間驟然變寒。彼時,六歲的柳家女兒柳葉正随娘親去寺中上香,來回半日路程,結果染了風寒。一回到家便高燒不退,從而誘發了體內不足,在床上纏綿月餘,終是沒能救回來。
六年前,失去兒子,柳家娘子早已哭幹了淚水。好在還有幼女承歡膝下,聊以慰藉。怎料細心呵護的愛女卻這般陡然離去,柳家娘子一時間難以接受事實,竟然瘋癫了。
直到那個小人兒的出現……
小人兒是在黃河邊上撿來的。彼時,屋外的雨一陣猛過一陣,一整夜的雨打樹林,像是千軍萬馬刀兵相接之激烈,天亮時,黃河的水早已一陣一陣越過河堤,湧向了岸上。地勢低些的人家早已連夜冒着雨往高處遷徙。柳家挨着冷長卿的醫館,地勢較高,倒是安全。
柳正航熬了一碗小米粥,坐在床前欲喂娘子。
柳家娘子自失了女兒便日日瘋癫,早已用盡了弱體的每一分氣力。如今倒是躺着不吃不喝昏睡了近兩日。
“孩兒們都已離去,你可不能再棄我而去啊。”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那是未到傷心處。柳正航心中悲戚,淚水不禁滑了出來,他擡手拭去。
柳家娘子猛然睜開了眼睛,消瘦的身子一下就坐了起來,目光四處游移,口中喃喃着:“別怕,葉兒別怕……”在家中胡亂翻找了一通,竟趿着鞋子扯着一把傘便往外跑去,邊跑邊一路嚷着:“莫急,莫急,娘來了,娘這就來了。”
柳正航扔下飯碗,趕緊追了出來。本已弱不禁風的柳家娘子不知從何而來的力氣,竟讓柳正航緊追慢追總也趕不上。
待柳正航追上她時,已經是在黃河堤岸邊。繞過一間被水淹到門檻的房子,柳正航看見他的娘子正怔怔看着什麽,驀地,又跑起來,邊跑邊喊:“找到了找到了,在這兒呢。”
前邊就是河岸,渾濁的大浪一下又一下地撲上來。柳正航趕忙追過去,抱着還在往前去的娘子,淚水一下就留了出來。
柳家娘子掙了幾下,沒能掙開,便扭頭看着淚流滿面的夫君,問道:“相公怎的哭了?”
柳正航擠了擠,擠出一個極其難看的笑容,對娘子道:“沒哭沒哭,娘子。咱回家,可好?”
柳家娘子喃喃重複了一聲“回家?”而後慢慢地将消瘦的手指往前指了指,又道:“回家。”
柳正航順着她的手指望去,一角玄色的衣袍在渾黃的河水中時隐時現。
柳家娘子執着地擡着手指着那角衣袍,“回家。”
柳正航松開娘子,往前去,伸手扯了一把那玄色的衣袍。是上等的衣料,不知是被石子刮過還是怎的,竟有些破爛。他稍微一用力,竟然發出一聲清脆的撕扯聲。扯破的袍角再次被河水沖浮起來的時候,一截白嫩的小胳膊赫然入目。
柳正航被唬得往後一坐,整個人跌進渾水中。
柳家娘子喃喃:“葉兒。”
柳正航吞了吞口水。暗忖着,這沒準是哪家夭折了的孩子,就這樣扔進了河中,亦或是誰家的孩子不慎落水,屍體得幸被沖上岸來。要曉得,溺斃于河中的人每年算來也不在少數,卻從來沒有誰能将屍首尋回。
柳家娘子口中喃喃着“葉兒”,腳便一步一步跨了出去。眼看着便要跨過河堤。
柳正航趕緊起身,将娘子往回拉。
柳家娘子回過頭來用一雙淚眼看住他,“葉兒……”
看着那渾水中一浮一沉的小胳膊,柳正航的心終究是疼的。失去孩子的疼他最能體會,如今能做到的怕是,讓那孩兒入土為安吧。
安頓娘子在一旁,撩起早已濕透的袍角塞進腰帶,他試探着往前挪。
幾經拍打,堤岸已經有很多松動之處,若不注意,就有可能連人帶腳下的河堤一起落進河中。
伸手,抓住了那一浮一沉的小胳膊,再用力往上拉。此時,柳正航看清了這是一個與柳葉一般大小的孩子,小小的身子被卡在一個小豁口裏,仰面朝上。那豁口怕是被水中沖來的石頭或是樹幹撞擊而成,剛好能卡下這個小身子。
也就是因為如此,一浪又一浪撲來,也沒能把她卷回河中。
小人兒被拉了上來。小臉慘白,一道道血痕怕是在水中被什麽給刮的。清俊了模樣倒有幾分像剛剛逝去的柳葉。柳正航的心又是一疼。
柳家娘子一個箭步過來,将小人兒搶去抱入懷中,緊緊箍住,“不怕不怕,咱回家。不怕不怕。”
柳正航伸手,“把孩子,給我,給我,可好?”
柳家娘子呆愣了一下,搖了搖頭,抱着小人兒轉身就跑,一個踉跄,小人兒被掼了出去,撞到了什麽,一口渾水就從口中溢了出來。
“活……活的?!”柳正航震驚。
夫婦倆就這樣将這個小人兒抱回了家。
冷長卿幾針下去,小人兒又吐出一大攤渾水,呼吸漸漸順暢起來。
再是幾劑湯藥下去,小人兒終于轉醒。睜開眼,迷茫地望着眼前的景象。鬥室中一盞燭火在跳動,印得滿室影影綽綽,一名婦人容顏憔悴地坐在榻邊,眼裏噙着一包淚水,一副喜極而泣之形容。
一切顯得如此陌生。小人兒搖了搖腦袋,可是裏面一片空白。
冷長卿站在隔斷處,朝內間望去,裏頭柳家娘子正摟着那小人兒哼唱着曲兒,一遍又一遍。
“黃河之水滔天,這小人兒居然生還,已然奇跡。”冷長卿微微嘆了口氣,與柳正航道,“只是這孩子的頭部受到了撞擊,加之嗆水窒息,怕是……”指了指頭部,欲言又止。
“會是個傻兒?”
冷長卿搖了搖頭:“不好說,許是成了傻兒,也許失了記憶……不好說啊。”
“這孩兒看起來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柳正航撿起小姑娘換下的衣裳,雖然被河石刮得不成樣子,卻依舊可以看出那是上等織品,絕非一般人家用得起。
冷長卿摩挲了一番那衣料,是貢緞。自古帝皇家最是冷血無情,父子反目,手足相殘……
天涯淪落人……是非之地求富貴,又怎敵被捧在手心當寶貝。冷長卿微微嘆了口氣,“這孩子,也該是與你們的緣份……”頓了一下,話鋒一轉,“愚兄說句見不得光的話,弟妹體弱,只怕不能再有孩子了。不如……将她留下。一來給這孩子一個安身之所,二來,留下孩子弟妹的瘋病也就不治痊愈了。”摩挲着手中衣物,“至于這衣物,并非尋常人家所用,留着只怕招惹是非。你若信得過我,不如交給我先妥當處置。”
柳正航思量一番,尋不出更恰當的法子,于是就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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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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