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劉勝上任初年,巡視發現德清段運河多處河堤年久失修,若是洪澇一來,便有沖毀可能。于是拟疏上禀。過數月,并無回音。
次年,劉勝前往湖州府述職之時,特将此事禀于知府寧俊生。
當是時,寧知府煞有介事地讓文吏方也記錄此事,并信誓旦旦不日将會給與答複。
劉勝回縣衙後苦等良久,依舊不得信息。按捺不住,只身前往湖州讨要訊息,在街頭巧遇文吏方也。
“那次,劉大人回衙後,心情便一落千丈。有時寫字寫着寫着便會氣急大喊‘碩鼠’……。”老張伯凝神想了一會兒,“是這樣說的,碩鼠。”
劉勝不曾說那次他是不是見過寧俊生,也不提方也與他說了什麽。
不久後,方也因為辦差出了岔子,被寧知府趕出了府衙。
“方先生是個有情義的人,之前我家大人無意間幫過他一回,他一直記着大人的恩情。而我家大人也是重情之人,見他在府衙失了公職,就将他留在了德清衙門。湊巧,老主簿年事已高,染了一場風寒就下不得床,我家大人就提攜方先生做了主簿。”
方也當了德清主簿之後,可謂是劉勝的右膀右臂。兩人配合得當,将德清治理得民風淳樸,井然有序。
“劉大人任德清縣令第三個年頭,也就是年初之時。”老張伯目光漸漸燃起一絲光亮,似怒尤恨,“那一日,方先生深夜帶了一個人來見大人,我奉茶之時,聽到我家大人說‘如此,太好了。我倒要看看那些碩鼠能橫行到幾時’。他們相談到深夜,之後方先生帶着那個人從後門的水路走了,小船還是我給備下的。”
之後,劉勝時常将自己關在房中。
“案桌上、地上、紙簍裏都是大人寫過的紙,還有許多大人将它們收好藏在櫃子裏。”那些情形,令老張伯又擔心又有一股子說不出來的興奮。
“後來……應該是二月十八,方先生來見大人,并讓我在屋外守着,不許任何人靠近半分。尋常,他們都是晚上商議事情,那一日還不到晡時方先生就來了,看情形很是着急。”
老張伯在門外守着,隐約聽見裏頭說話。
方也道:“不僅要快,還得一擊即中,不然就……”
劉勝道:“……我就不信他區區一個知府還能一手遮天……如若不行,我就告到禦前,找太皇太後,找皇上去。”
方也道:“可是發出去的書信不下于十份,卻不得任何回音……”
老張伯微微擡着頭,目光似乎穿越回去那個時候,“當時大人非常激動,與方主簿高聲理論了什麽,恰逢捕頭吳思遠過來求見大人,我将他攔在連廊處。他倒也不曾說什麽,不讓他見他也就走了。
從那日起,大人總是心神不寧地朝着大門張望,偶爾還會夜半之時起來呆坐。一直到二月二十八,大人突然将我叫進房中,囑咐我收拾行囊,并且是要悄悄的。另外備一只小船以備不時使用。”
老張伯甚是擔心,便問了問劉勝是否出了什麽事情。劉勝則打趣地安慰他道:“老張伯怕我幹了壞事要開溜?哈哈,你且聞聞我的袖子,兩袖的清風,走到哪兒都是不怕的。”
“大人那是在安慰我,其實我擔憂的不是大人幹了壞事,而是怕大人□□壞事的人盯上。”老張伯揩了揩眼,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包裹,“若不是二月二十九那一晚,運河決堤,只怕大人早就帶着我離開了這裏。
那一日,本來已經下了數日的雨越發的大了,到了酉時更是分不清天地,只覺得天地全是連在一起的。方先生背着個小包裹來找大人,油紙傘都破了,淋了一身的雨水。我正想生個碳盆給他烤烤衣裳,我家大人卻與我道‘趕緊把收拾好的東西往船上搬,我們此刻就走。’
而我正在搬東西的時候,有衙役來報,說是德清城外一處運河已經開始倒灌良田,只怕沒多久就會決堤。大人猶豫了好一會兒,說讓我和方先生先走,他不能撇下危難中的百姓不顧。
當時,方先生也很是猶疑,畢竟運河決堤前将百姓轉移到其他地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家大人就對方先生說‘讓你走并不是讓你茍且偷生,而是為了大宋社稷。為了不讓碩鼠繼續禍國殃民’,如此,方先生才随我到後門上了小船。可是我放心不下大人,方先生也是放心不下,所以我又回到了衙門。
當時,我家大人正将藏在櫃子裏的一沓書稿全都投進了火盆,見到我回來先是将我訓斥了一頓,後來又道‘也好,既然你回來了,我有一件事情托付給你’。”老張伯打開布包,露出一枚長長的銅鑰匙,“大人将此物托付給我,說若是他不能回來,就想辦法送去汴京,找門下省範大人。
我問我家大人,我一個啥事不知的糟老頭如何可能得見當朝右相?我家大人想了一下說,那就交給新任的知縣,讓他交給範大人。”
老張伯說着往事,淚水縱橫在皺褶滿布的臉上。
柳葉默默遞過一張帕子,待他略微平靜後再問:“此事與緣客隆的細頸琉璃瓶有何關系?”
老張伯擦淨一臉淚痕,繼續說:“大人果真一去不返,待水退去,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而就在大水退去的那天,我沿着河岸走……不瞞柳大人,我想我家大人沒準是被卷進洪水中,我若是沿着河岸走,不定就能找着。結果,結果……”老張伯再一次哽咽了,“結果走出沒多遠,竟然發現了一只小舟,正是我将方先生親手送上那一只啊,已經變成碎片沖上了岸……”
柳葉:“也就是說,方也所乘小舟在洪澇中被浪擊碎了?”
老張伯擦了擦眼睛,“大人等等,老奴有件東西拿給你看看。”
不多時,老張伯拿回來一截發黑的木頭,“這是我在河邊撿回來的船木,正是方先生乘坐的那一只。”翻過橫截面來,“大人看看這個。”
那斷面呈圓形,約有三寸厚,木頭有弧度,瞧着是船篷之上的撐木。再細看那斷口,一半左右乃是平滑幹淨,一半則粗糙有凸起。
“這……”柳葉恍然明白老張伯為何将其撿回來藏起,手指撫過那光滑的斷面,“這是刀痕!有刀砍中了此木,但是力道不夠,未能将其一刀砍斷,加之風雨,木頭被折斷了……如此說來,方也是遭人劫殺了?”
老張伯沉重地點了點頭,“所以我退守縣衙,此事跟誰都不敢提。你想,人家能對朝廷命官下手,還會在乎我一個糟老頭?我死了不足惜,可是我家大人交代的事情尚未辦妥,不敢死啊。”
柳葉被這個忠心的老家院深深感動,不禁動容道:“老張伯,我柳樹在此發誓,只要有我一日在,劉大人以及未完之事定然一查到底。”略微頓了一下,“只是你還沒告訴我,那緣客隆的細頸琉璃瓶之事。”
老張伯點了點頭,“是啊,是啊。”長長嘆了口氣,“那一日,州府衙門突然來人,說是劉大人怕擔負水患罪責,私自潛逃,要搜一搜大人的居所,看看是否有蛛絲馬跡。我一時心急,怕他們搜我的身,将鑰匙搜去。初時想着将鑰匙扔進河中,待人走後再尋回,可是河水太大,連河床底下的石頭都被沖着走。一時間竟想不出藏匿之處,後來,在河邊發現斜對岸的一個窗口開着,窗邊似乎有個瓶子……就這樣,我将鑰匙用布裹好投進了緣客隆的細頸琉璃瓶。
後來我凫水過去取的時候,卻發現那瓶子頸實在太細,鑰匙已經倒不出來,只好将瓶子放回原處,再想法子。”
那瓶頸上倒握的指印原來是這樣來的。
“後來我在阿三雜耍幫看見了大變活魚的戲法,想起我們家鄉,若是拿了人家的東西不言是為偷,要還給人家一個東西賠罪。而魚乃是最佳的賠罪之物。所以,我将甕與一尾金魚換了緣客隆的細頸琉璃瓶,取回了鑰匙。”
至此,緣客隆細頸琉璃瓶一案算是大白。
柳葉微微眯了眯眼睛,“老張伯知道劉大人在何處麽?”
老張伯一驚,動了動嘴唇,良久,嘆了口氣道:“什麽都逃不過大人您的眼睛。的确,牢中那個宋二,其實就是劉大人。”撲通一聲又跪了下去,“老奴求大人,千萬別将此事說出去,那樣只怕大人您的性命堪憂啊。”
柳葉不解,意欲扶起老張伯,“老人家有話盡管說來,不必如此行禮。”
老張伯執拗地跪着,砰砰砰磕起頭來:“我家大人說過就是死,也要将碩鼠捕盡。柳大人啊,你不可為了解救我家大人而打草驚蛇,那樣我家大人就是死也不會瞑目的。何況,一旦您着手解救我家大人,豈不是告訴他們你已經得知他的身份?他們又豈能放過你?”
柳葉拽不起老人,只好蹲下在他面前。若說方才感動于他的忠心,此時更是為他的大義而震撼。
“他們不曾放過誰。既然他們沒有取劉大人的性命,足以說明劉大人身上有他們需要的東西……也許就是你這把鑰匙能打開的那個東西。只要不讓他們得到這樣東西,劉大人的性命暫時無憂。”
聽到此,老張伯略微松弛了一些,柳葉趁機将他扶起,“今日,我已經着錢水淼延醫為他診治,其他的容我慢慢想辦法。既不能讓碩鼠脫逃,也不能叫劉大人蒙冤。”
老張伯含着淚狠狠點了點頭。
同類推薦

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美人兒?你為什麽突然脫衣服!”
“為了睡覺。”
“為什麽摟着我!?”
“為了睡覺。”
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美美美、美人兒……我我我、我其實是女的!”
“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無彈窗,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