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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使自己的行為看起來與旁人無異,路知尋特別從一旁的書架上拿了一本書,假裝低着頭看書,眼神卻時不時從書本上方慢悠悠地飄到遙遠的地方。
坐在路知尋身旁的一位看起來像是學生母親的中年女士忍不住跟他搭起話來:“看你年紀輕輕,孩子都這麽大啦?”
對于這位素未謀面的陌生人,路知尋自覺也沒有說謊的必要,便誠實地回答道:“心儀是我朋友家的孩子,我只不過是幫他個忙。”
中年女人若有所思地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哦~”,繼續說道:“你平時應該挺喜歡小孩的吧?”
家長們在等待過程中難免覺得無聊,互相交談也很正常。
路知尋并沒有覺得奇怪,但對于“喜歡小孩”的說法确實無法茍同。
說是喜歡還不至于,頂多只能說不讨厭。
于是他只能傻笑着,模棱兩可地回答道:“還行,還行吧。”
中年女人似乎覺得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肯定,便就方才的話題繼續延展開來:“現在的年輕人喜歡小孩的确實不多了,而且像你這樣認真研究育兒知識的更是少之又少......”
聽到這裏,路知尋忍不住打斷了她的發言:“研究育兒知識?”
中年女人指了指路知尋在看的書,說:“這本書我也看過,挺有幫助的。”
路知尋将書的封面轉過來對準自己,只見四個大大的《正面管教》印在封面之上,下方還有一行小字寫着:如何不懲罰不嬌縱有效管教孩子。
路知尋只好哈哈大笑,敷衍地回答道:“是啊,我很喜歡研究這些,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早日成家,生個可愛的寶寶。”
說完,他還心虛地望向了白瑛的方向。
好在對方仍低着頭為學生們示範着畫作,并沒有注意到家長等候區的閑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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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女人似乎對路知尋頗有好感,她指了指白瑛的方向,說道:“穿粉色裙子的是你家小孩吧?旁邊那個穿白衣服的我女兒。”
路知尋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心儀幾乎快要将頭湊到紙上,身邊還有一位小女孩似乎也對國畫抱有強烈的好奇心,兩個人一前一後,緊緊地粘在白瑛身邊。
路知尋點了點頭:“看來她們兩個很喜歡畫畫。”
中年女人擺了擺手,笑着說:“得了吧,她就是喜歡湊熱鬧,之前也學過好多興趣班,學啥啥不行,每天就喜歡纏着老師玩。”
剎那間,路知尋感覺自己和對方話語中的人影微妙地重合在了一起。
當年,他是否也只是出于對白瑛的熱愛才一時沖動選擇了國畫呢?
要說自己到底有多喜歡多熱愛,還真談不上。
只不過後來在漫長的練習中,他逐漸感覺到自己那顆浮躁的心逐漸被安撫了下來。
當年那只野猴子居然也能在桌子前一動不動地堅持三個小時,連路知尋的父母都覺得很詫異,覺得送他去學國畫真是明智的決定。
明明那年最反對的也是他們。
路知尋低頭淺笑,“有興趣就是好的,哪怕是對老師有興趣。”
中年女人沒有理解路知尋話中的深意,反駁道:“既然花了錢上課,那肯定要學點東西回家的,不然還不如在家看電視呢!”
路知尋自始至終都沒有看身旁人一眼,對方也難以分辨他的眼神是否是落在自家孩子身上。
但在旁人看來,他看起來确實很像一位負責的監護人。
過了一會,路知尋才幽幽地開口:“一開始是對老師有興趣,之後就會因為她的興趣而變成自己的興趣。”
中年婦女沒明白他在說什麽,只說了一句:“啊?”
路知尋也意識到自己越說越離譜了,只好笑着說:“沒什麽,我只是想到了自己當初也是這樣喜歡上繪畫的。”
好像是因為她,又好像不是。似乎是上天的指引,将他們的命運連接在了兩條相交線上。
遲早有一天,他們會在某個地點彙合。
說罷,他繼續低下頭看起手中這本自己并不感興趣的書。
白瑛一邊作畫一邊講解着,身旁的孩子們時不時插嘴問着幼稚的問題,她也絲毫沒有感到厭煩,幾乎同樣的問題,她足足回答了三遍。
明明以前對自己的提問總是不耐煩的樣子。
想到這裏,路知尋藏在口罩底下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連眼神都變得溫柔起來。
兩個小時結束地比路知尋想象中來得更加迅速,他甚至都來不及看完《正面管教》的第一章 ,心儀就背着書包一蹦一跳地跑了過來。
他放下手中用來裝模作樣的書,剛起身,便看到白瑛也跟着走了過來。
心儀拉着路知尋的衣角,一臉乖巧的模樣,“路哥哥,你下次還會帶我過來上課嗎?”
看樣子,心儀對白瑛的國畫課非常滿意,但是能不能繼續上課可不是路知尋能說了算的。
雖然他比誰都更希望自己能再次擔任心儀家長的身份。
路知尋彎下腰摸了摸心儀的腦袋,“當然啦,我會跟你舅舅說的。”
說完,他起身正對着白瑛。
原本他就只是想來看她一眼罷了。
來之前他還哄騙自己說,主要是想看看畫室裝修地如何,不知道白瑛能不能獨當一面成為一名老師,但現在他無法繼續欺騙自己。
他根本不在乎那些,他就只想看看她。
哪怕一句話都不說。
于是,他隔着墨鏡和白瑛四目相對,禮貌地說了句:“謝謝白老師,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白瑛也十分和善地回應道:“嗯,下次見。”
剛走出大門,心儀就嚷嚷着肚子餓,吵着要去兩個街口外的西餐廳吃飯。
路知尋看了眼時間,也該是吃晚飯的點了。
雖然張懷瑜并沒有拜托路知尋帶心儀吃飯,但根據剛剛他不回微信的情況,估計現在正忙着呢,八成是顧不上這邊了。
心儀雖然看起來很瘦小,但胃口卻比想象中還要大。
只見她點了一個披薩、一個蛋糕和一碗濃湯,居然全都吃完了。
食欲得到滿足後,她終于有心情和時間來關心路知尋的狀況。
她舔了舔嘴唇,從上到下打量着路知尋,說:“路哥哥,我覺得你戴口罩的樣子很像韓國明星。”
路知尋剛想說“謝謝”,她又補充了一句:“但是在餐廳裏戴口罩很奇怪。”
“因為我不餓。”路知尋回答道。
比起這個,他又更加想要了解的事情。
毫無鋪墊,他開門見山地問道:“今天白老師教了你什麽?”
心儀叉起一塊蛋糕往嘴裏送,一邊回憶着剛才上課時的片段。
“白老師教我們畫了花,粉色的小花。”
“那白老師畫得好嗎?”
“好!”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心儀立刻回答道:“比我們學校的老師畫得好。”
“那是當然。”路知尋不自覺地挺起了胸膛,仿佛聽到別人誇白瑛比誇自己更自豪似的。
俗話說,情人眼裏出西施,雖然他并沒有見過心儀學校的老師的作品,但在他的潛意識裏,白瑛是任誰都無可比拟的。
心儀繼續低頭吃着蛋糕,對路知尋的反應毫不在意,直到盤裏的蛋糕所剩無幾,她才擡起頭來問道:“路哥哥,你是不是喜歡白老師?”
路知尋沒想到自己的心思居然已經明顯到能被一個小孩子一眼看穿,耳朵瞬間變得通紅。
即便如此,身為長輩的他還是盡力維護着自己的形象,“小小年紀怎麽這麽八卦?不要打聽大人的事情。”
如果連心儀都能看破的話,那白瑛呢?
或許她早就看穿了自己這身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打扮,正在心裏暗自嘲諷呢。
心儀似乎早就料到路知尋不會承認,撇了撇嘴說:“我媽媽說了,喜歡一個人就要勇敢表達,不能輕言放棄。”
路知尋扯了扯嘴角,“你媽媽怎麽還教你這些?”
心儀的神情瞬間變得嚴肅,有着一副她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正經:“我爸爸就是媽媽追來的,我媽媽還說,當年爸爸對她愛答不理,但她沒有放棄,這才有了我。”
路知尋雖然對心儀的家庭教育不太了解,但隐約覺得似乎是個非常和諧美滿的三口之家。
他将桌上的菜單遞到心儀面前,說:“你還想吃什麽?随便點。”
即便是看起來成熟的心儀,在美食面前仍然保持着孩子心性。
她又點了一個巧克力芭菲,美滋滋地搖晃着雙腿等待着甜蜜的到來。
但她等來的不是芭菲,而是一個熟悉的身影。
伴随着服務員的“歡迎光臨”,剛剛還見過面的白老師便推門而入,闖入了她的視線。
幾乎是同一時間,路知尋也轉過頭,他的眼眸裏映出和心儀一般的光景。
就在心儀即将揮手喊出白瑛的名字時,路知尋立刻将僅剩的一小塊蛋糕塞入了她的嘴中,并将食指放在自己嘴邊,示意她不要說話。
雖然心儀不知道其中的緣由,但還是乖乖照做了。
吃人家嘴軟,這個道理她還是聽過的。
路知尋和心儀的位置是位于餐廳中間的卡座,在高聳的椅背的遮擋下,白瑛似乎并沒有注意到他們二人。
但是巧合總是接踵而至。
下一秒,路知尋就聽到白瑛的聲音從自己的背後傳來。
“一杯冰美式,謝謝。”
她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輕聲對服務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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