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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經常光顧的牛肉面館吃過晚飯後,路知尋不知怎的,突然沒了回家的興致。
他打開和張懷瑜的對話框,點進那條他發給自己的定位。
百川街152號,步行不過二十分鐘的路程。
那是白瑛現在居住的地方。
像是着了魔一般,他的步伐堅定地邁向了她的方向。
或許是因為租金便宜的原因,白瑛所居住的小區在一條狹窄的弄堂內,連承載兩個人并肩行走都有些吃力,更別提車輛能夠駛入了。
道路兩旁雜草叢生,進進出出的不是老年人就是外來務工人員。
走進小區大門,甚至連保安都沒有看到。
治安不達标,就連消防車都進不來,這樣的住所實在是太不安全了。
路知尋越想越覺得心情煩悶,便給張懷瑜打了個電話。
張懷瑜接到電話時正在和後輩一起吃飯,口裏還咀嚼着食物便開口說道:“幹嘛?”
路知尋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你來過白瑛住的地方嗎?”
“哦,來過一次。”
“你怎麽不勸勸她?這種地方能住人嗎?”
或許是由于太過着急上頭,路知尋的語氣中帶着些責備的意味,使得張懷瑜原本伸手去夾東坡肉的手臂僵在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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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回手,将筷子放回筷架上,“我勸她有什麽用,再說了,這也不關我的事啊?”
路知尋仍然不依不饒:“怎麽不關你的事了?”
張懷瑜嘆了口氣:“白瑛她幾歲了?住哪裏她自己有分寸,更何況......”
更何況,比起不想,她更多的是不能。
路知尋頓時語塞。
他當然知道她的苦衷,他也并沒有想去責怪任何人。
他只是心疼,同時也因為自己什麽都做不了而無能狂怒。
路知尋并還想說些什麽,卻看到拐角處一個熟悉的身影正低着頭往這邊走來。
情急之下,他立馬挂斷了電話,扭頭躲進密布的草叢後頭。
透過縱橫交錯的樹枝和零散分部的樹葉,他看到白瑛手中拎着一袋沉重的大米,行動緩慢地走進了樓道。
白瑛的身體搖搖晃晃,似乎被手中的袋子牽着走,時不時還要停下腳步休息一會。
路知尋幾乎要沖上前去,但還是忍住了。
如今,他甚至不敢正面和她交流,他不敢确定她是否想見到他。
直到白瑛消失在樓梯盡頭,四樓左邊的燈亮起,路知尋才從草叢裏走了出來。
路知尋一直在木凳上坐到九點都還沒離開。
他擡頭看着玻璃窗內隐隐約約的人影,原本煩躁不安的心情竟漸漸平靜下來。
又坐了十分鐘,路知尋才決定離去。
就在即将走出小區之際,一個搖搖晃晃的人影闖入了他的視線。
這個人看起來約莫五十歲左右,手中拿着一瓶喝了一半的啤酒,即便沒有靠近也能聞到身上濃重的酒精味。
他跌跌撞撞地移動着腳步,差一點就要撞到路知尋。
要是擱在平時,路知尋對這種醉漢是不感興趣的,甚至會非常嫌棄地快步離開。
但今天不知為何,他不但沒有離去,反而跟了上去。
這個小區治安那麽差,連路燈壞了好幾盞都沒人來修,想必攝像頭也不過是擺設罷了。
萬一,只是萬一,這個家夥遇到了白瑛怎麽辦。
雖然他覺得自己的想法非常荒謬,但保險起見,他還是決定親眼看着醉漢回家為止。
醉漢似乎對這裏并不是很熟悉的樣子,來來回回地走了好幾趟都沒有找到目的地。他一會湊近去看門牌上的數字,一會打量着每一戶人家的窗戶。
此時,路知尋的疑心又增添了幾分。
不管怎麽樣,這個人都非常可疑。
過了沒多久,像是終于确定了目标,醉漢笑了幾聲,扭頭走進了白瑛所居住的那棟樓。
不好的預感席卷而來,路知尋快步跟了上去。
“啪”的一聲,樓道燈伴随着路知尋的腳步而亮了起來。
他擡頭,看到醉漢手中啤酒瓶裏的液體撒了一地,彎曲地如同一條毒蛇。
越靠近四樓,路知尋的心就被揪地越緊。
他緊緊攥着衣角,腦海中早已上演了無數場景。
要是他真的是沖着白瑛去的,該怎麽辦?
自己手頭并沒有武器,就連棍子都沒有,對方卻握着啤酒瓶,不管怎麽看他都處于弱勢。
可能唯一的優勢便是年齡,對方是個瘦弱無力的老人,自己卻年輕力壯。
思考之際,醉漢在402的門牌前站定了腳步。
路知尋沒有繼續上前,他躲在距離醉漢不到五步的位置,借助扶手的遮擋勉強隐藏着蹤跡。
醉漢擡起手,敲門聲頓時響徹整個樓道。
他一邊敲門,一邊罵罵咧咧道:“快開門,我知道你在裏頭,你以為躲着我就完事了?想得美!”
“快開門啊,你要是不開門,我就去你工作的地方鬧,我去你媽的醫院鬧,我讓你們娘倆都不好過!”
踩着最後一個尾音,大門從裏頭被打開了。
刺眼的白熾燈光芒從屋內奪門而出,白瑛的臉完整地暴露在路知尋的眼裏。
她穿着睡衣,臉上粉黛未施,眼眶卻帶着些微微的粉色。
醉漢見自己的話起了作用,語氣變得更加嚣張起來:“知道怕了?知道怕了就好,都是一家人,幹嘛像躲鬼一樣躲着我?”
說完,他似乎想進屋,卻被白瑛伸手攔住,他一個重心不穩,往後踉跄了兩步,差點摔倒。
“有你這樣的女兒嗎?親爹進去坐坐都不行?”
白瑛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平淡地似乎不帶一絲感情:“我要睡覺了,沒事的話就回去吧 。”
“沒事?什麽沒事!”聽到白瑛的“逐客令”後,醉漢的音量加重了幾分,情緒也激動了起來:“我聽說你最近自己開店掙了不少錢,怎麽樣?給點用用?”
剛被拒絕卻死性不改,他仍一心想要進屋,而白瑛而用手死死地護住門框,阻擋着對方的侵入。
一來一去,醉漢有些被惹怒了,幹脆直接把酒瓶摔在了地上。
一聲刺耳的響聲傳來,啤酒順着階梯滑了下來,因猛烈沖擊而上揚的玻璃碎片差點劃傷白瑛的皮膚。
醉漢一把抓住白瑛的手,惡狠狠地朝她呲着牙:“你這個白眼狼,我生你養你這麽多年,問你要點錢怎麽了?”
白瑛再也忍不住崩潰的情緒,淚水如決堤般噴湧而出,“媽媽生病了需要很多錢,我沒錢給你。”
她緊緊咬着下唇,原本就因哭泣而幹燥的嘴唇幾乎要滲出血來。
醉漢将手上的動作又加重了幾分,白瑛因吃痛忍不住發出了“嘶”的喊聲。
“那個臭婆娘死了算了!這病又治不好,何必浪費錢!”
聽到對方終于侮辱自己的母親,白瑛再也無法容忍,便用力掙紮起來。
“十萬,就十萬,好不好?”醉漢幾乎要将臉湊到白瑛的鼻尖,雖然說着懇求的話,但語氣中盡是威脅:“你給我十萬,我就不會去找你和你媽的麻煩。”
白瑛冷笑了幾聲:“我媽跟你已經離婚了,你沒資格出現在我們面前。”
醉漢放開了緊握着白瑛的手,揚天大笑了兩聲,随後揚起手,給了白瑛一記重重的耳光。
事情發生到這裏,路知尋再也無法視若無睹,他從黑暗中鑽了出來,側身擋在了白瑛身前。
醉漢看着這突然鑽出來的手,活動了一下手腕,說:“你又是什麽東西?”
路知尋感覺到白瑛的頭輕輕地靠在自己背上,還拉了拉自己的衣服,似乎是在懇求他不要惹事。
但他無論如何都無法眼睜睜地看着她挨打,便擡起頭說道:“你再不走我就報警了。”
醉漢仿佛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似的,笑得七倒八歪。
“行啊白瑛,牛逼啊,挺有本事,居然還有男人為你撐腰。”他走上前,一把扯過路知尋的衣領,說:“這麽愛逞英雄,要不這錢你替她給了?”
路知尋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說出:“我可以給你,就看你有沒有命花。”
說罷,他便推開醉漢擒住自己衣領的手,用盡全身力氣将拳頭落在對方的左臉。
看着倒在地上的醉漢,白瑛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她沖上前拉住路知尋的手,不停地勸他:“你先回去好不好,求你了。”
路知尋輕輕拂下白瑛的手,“我怎麽可能眼睜睜看着別人欺負你。”
此時醉漢已經掙紮着起身,他摸了摸有些發麻的左臉,瞬間被點燃了鬥志。
“小小年紀,力氣倒挺大。”
醉漢朝着路知尋沖過來,把他硬生生地拽到了自己對面,接着就是當胸一腳,路知尋沒有站穩,順着階梯便倒了下去。
他聽到白瑛喊着他的名字,也看到她撇開父親朝自己這邊跑過來的身影。
下一秒,他的背被重重地摔在牆上,腦袋沉得似乎要掉下來。
白瑛蹲在他身邊,扶着他的肩膀,努力幫他坐起來,“怎麽樣,還好嗎?”
沒過多久,路知尋便恢複了意識,他看到醉漢此時也下了樓梯,正在朝着自己前進。
俗話說,是可忍孰不可忍。
事已至此,已經沒有了退縮的理由。
他站了起來,右手一擡,朝醉漢削了過去。
不管是路知尋,還是醉漢,他們倆都沒有接受過專業的訓練,兩個人只是憑借着本能揮動着雙手,下一秒就倒在地上扭作一團。
任白瑛怎麽呼喊,兩個人都沒有停手的打算,過于喧嚣的動靜引得鄰居們紛紛打開門來圍觀。
也不知是誰報了警,不到五分鐘,兩個警察就圍了上來,硬生生地将路知尋和醉漢分離開來。
看到警察的身影後,白瑛也松了一口氣,她跑到路知尋身邊,捧起他的臉仔仔細細地檢查着,生怕有什麽她未曾注意到的傷口。
路知尋握住白瑛的手,笑得像個得到了小紅花的學生。
他摸了摸白瑛的頭,安撫道:“我沒事。”
在短暫的時間內經歷了這麽多,白瑛的情緒在剎那間崩潰,她雙手攬上路知尋的脖子,在他的懷裏痛哭起來。
路知尋的雙手懸在半空不知該下落在何處,此時白瑛的淚水已經将他的衣服浸濕,但他卻有種從未有過的欣慰。
有一股暖流,沿着他的心底,緩緩地湧動着。
他撫上她單薄的後背,輕輕拍打着。
“不哭了,我不是在這嗎?”
路知尋将下巴搭在白瑛的頭頂,說話時帶出的呼吸聲萦繞在白瑛耳畔。
窗外的月光傾瀉而下,照在相擁的男女身上。
明明是一個不安的夜晚,白瑛的內心卻久違地感受到了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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