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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張懷瑜風風火火地沖進派出所時,路知尋低着頭坐在凳子上,嘴裏不知道念叨着什麽。

自從挂斷他的電話後,張懷瑜的心中一直有一種不妙的預感,總覺得他會惹出什麽事來。

果然。

張懷瑜頂着劇烈的頭痛趕到這裏,身體和心理都承受着巨大的壓力。

他看到路知尋就心煩,正想擡手去拍他的後腦勺,卻被白瑛給制止了。

張懷瑜的腦袋裏充斥着路知尋的名字,竟未發現白瑛也在這裏——就坐在路知尋的旁邊。

他飛速收回手,揚起的笑容中帶有一絲尴尬,“沒想到白老師也在這裏。”

白瑛點了點頭,“嗯。”

既然白瑛在這裏,那麽張懷瑜也不好意思多說什麽,只好輕輕推了一下路知尋的肩膀,指責道:“你小子學什麽不好,整天學人家打架,以為自己是高中生呢?”

路知尋正想反駁些什麽,卻被白瑛搶先了:“這是不怪他,是我的問題。”

說完,白瑛垂下了眼。

說起來,哪次不是因為她呢?

就好像只要她存在,他就如同一只困獸,永遠無法保持理智。

路知尋看出了白瑛的內疚與自責,便笑嘻嘻地說道:“我看到這種整日賭博喝酒的人就來氣,今天算是替天行道,懲惡揚善了。”

張懷瑜見他這幅不知悔改的模樣,便再也顧不上白瑛的面子,直接上手重重地拍了一下路知尋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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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防備的路知尋一個踉跄,連人帶椅往前傾斜,整個上半身倒在了白瑛的腿上。

等到他掙紮着直起身子後,刀鋒似的目光狠狠地朝張懷瑜的臉龐劃去,口吐惡言道:“你再這樣小心這輩子都找不到對象。”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張懷瑜被戳中了痛處,表情也變得猙獰起來。他叉着腰,用手指将散在額前的頭發往後後梳了一下,露出了爆滿白淨的額頭。

他指着路知尋的手指微微顫抖,“路知尋,你別以為現在有人給你撐腰就這麽狂,你以後需要我的時候還多着呢!”

路知尋轉念一想,覺得他的話不無道理,便別過頭去,不再多說什麽。

好在兩邊都沒有受什麽傷,警察也就批評教育了幾句,讓路知尋寫了篇保證書,便放他們一行人離開了。

路知尋雖然心裏不服,但畢竟打人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也只能将委屈往肚子裏咽,腦袋裏搗鼓着其他方法來替白瑛報仇。

帶着暖意的晚風吹過,張懷瑜因酒精而疼痛的腦袋頓時舒服了許多,他的心情瞬間變得舒暢起來,看向路知尋的眼神也溫柔了不少。

他看了眼白瑛和路知尋,問道:“怎麽說,各回各家?”

白瑛看着路知尋小花貓似的臉頰,說:“你先回去吧,我帶他去醫院看看。”

路知尋聽到“醫院”二字,便如同膝跳反應般脫口而出:“我沒事,不用去醫院。”

從小到大,醫院這兩個字就是路知尋的噩夢。

帶着酒精味道的空氣,熙熙攘攘的人群,冰冷的聽診器貼上自己的胸膛......

他本能地抗拒着白瑛的決定,畢竟自己确實沒感覺身體有什麽不适。

頂多是皮膚被刮傷罷了,就算不管它也會自己好。

張懷瑜瞥了一眼路知尋,也不以為然地說道:“我看他生龍活虎的,估計沒什麽事,這麽晚了要不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說?”

但白瑛的眼神非常堅定,絲毫不願意讓步:“他剛剛被推下樓梯撞到腦袋了,還是拍個頭顱CT比較放心。”

路知尋和張懷瑜對白瑛的性子都算得上了解,她所做的決定不會輕易改變。

于是張懷瑜也不再勸說她,歪着頭想了想,說:“我跟你們一起去吧,大晚上的,一個病人一個女人,不太安全。”

白瑛心想雖然張懷瑜喝了那麽多酒,也好不到哪裏去,但至少還能搭把手,也不攔他,便由着他打起了車。

派出所距離附近的大醫院不過十分鐘的車程。

即便已是深夜,但醫院急診科還是擠滿了人,光是挂號都要排上幾分鐘。

路知尋和白瑛坐在一旁等待着,張懷瑜則是負責排隊的工作。

來往的人腳步都很匆忙,神色也非常嚴肅,誰都沒有閑情逸致關注其他人的情況。

路知尋看了一眼挂號臺的方向,忍不住感慨道:“張主編還是一如既往地喜歡沖鋒陷陣。”

而白瑛卻沒有心思跟他開玩笑,她似乎對于路知尋的情況非常擔憂,眉頭緊皺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川”字。

路知尋為了緩和氣氛,便伸出手戳了戳她緊繃的眉心,“幹嘛這幅表情?我還活着呢。”

白瑛拍開路知尋的手,原本嚴肅的神情中又摻雜了幾分愠氣,“你再亂說我就走了。”

“好好好,我不說了。”他攤開手以示投降,嘴角卻掩蓋不住笑意。

雖然臉上挂了彩,腦袋也暈乎乎的,但是因此能和白瑛單獨說上幾句話,路知尋竟也覺得是上天的恩賜。

白瑛的神色變得緩和些了,她将臉轉向路知尋,語氣嚴肅又堅定:“以後不要再做這麽危險的事了。”

像是命令,又像是懇求,她的嗓音微微顫抖。

路知尋低下了頭搓着手指,“可我要是不來,危險的就是你了。”

“他好歹是我親生父親,再怎麽說也不會真的傷害我。”

路知尋翻了個白眼,“他都能找上門來要錢,難保不會做出其他可怕的事情來。”

白瑛嘆了口氣:“對方好歹是個成年男子,你這樣兩手空空地沖上來,也太不理智了。”

路知尋擡起頭,目光直視白瑛的雙眼。

他流轉的眼神中,似乎蘊藏着不服,亦或是委屈。

過了數秒,他緩緩開口:“那我應該逃走嗎?”

白瑛沒能料到他的反應,同時也不知道自己該報以怎樣的表情。于是她楞在那裏,甚至心虛地別過了頭。

她是在以什麽身份對他說教呢?

他的師姐,他的偶像,他追求的對象,或者只是一個受到了他幫助的人。

“白瑛。”他呼喚着她的名字。

不是師姐,不是白老師,而是她的名字。

“我也是個成年人。”

甚至在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就不再是個孩子了。

是個會開心,會難過,會害怕,會痛苦,會本能地去保護自己喜歡的人,這樣的成年人。

他看着白瑛被長發遮住的臉頰,說道:“你可以依賴我。”

依賴我吧,而不是林斌這樣的陌生人。

不知過了多久,診室裏的人進了又出,換了一批又一批。

沒有人往這邊駐足,他們只看到兩個沉默的男女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各自望向不同的方向。

“我媽可能沒多少日子了。”白瑛突如其來的話打斷了他們倆精心構築的沉默。

路知尋望向她,嘴唇輕顫。

雖然她說的是這樣悲傷的話,路知尋卻隐隐感覺到一絲喜悅。

但下一秒,他的心就被痛苦所彌漫,甚至有種窒息的感覺。

白瑛繼續說道:“林彬是我媽朋友的兒子,人看起來很正經,而且事業有成,很受長輩的喜歡。”

“至少在她生命的最後階段,我想讓她感到幸福。”

不知何時,白瑛的手已經被緊緊地握住路知尋掌心,他的溫度從手掌蔓延到身體的各個角落,她甚至不願意松手。

“我也可以。”路知尋說道:“我也可以當你男朋友。”

對于白瑛來說,她的母親或許是她在世界上最在乎的人,她母親的幸福就是她此刻最大的追求。

她的幸福和她母親息息相關。

那麽在讓白瑛感到幸福這件事上,路知尋自覺不會輸給任何人。

如此直接的告白還是第一次,白瑛有些不知所措地收回了手,緊緊地攥着自己的衣角,企圖将手心的冷汗通通掩蓋于棉質的布料中。

像是看出了白瑛的手足無措,路知尋又補充了一句:“我是說假扮你男朋友,不是只要讓你媽放心就行了嘛。”

是貼心,還是退縮,路知尋已經無法分清了,他只知道這一刻,他希望她擡頭對他說。

“好啊。”

眼前的景象與腦海中的想象重疊在一起時,路知尋幾乎要尖叫出聲。

但他還是忍住了自己想要跳起來的沖動,壓低着嗓音說道:“嗯,下次我陪你去看望你媽媽吧。”

假裝成熟,假裝淡定,假裝林彬的穩重模樣,但還是假扮不成任何人。

白瑛早就看出了路知尋心底的激動,即便他演得再逼真,顫抖的左腳還是背叛了他。

或許跟誰在一起久了就會學着對方的壞毛病,看着路知尋這幅興奮的模樣,白瑛竟萌生出想要作弄他的沖動。

“其實林斌蠻不錯的。”她說道:“年輕有為,又溫柔體貼,哪個女的不想要這樣的男朋友。”

路知尋還沒從方才的喜悅中緩過神來,當即一盆冷水迎頭澆下。

再大的腦容量都承受不住這樣的沖擊,他當即化成了一尊石像。

“但是。”白瑛看到路知尋的反應,忍不住輕笑一聲:“你應該比較能逗我媽開心吧。”

過山車般的體驗令路知尋的大腦瞬間宕機,此時他不知道自己是該笑還是該哭,只好傻乎乎地點着頭,說着:“對啊對啊。”

這一刻,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路知尋和白瑛的雙手在椅子上交疊,眼神緊緊纏繞在了一起。

“咳咳。”

突如其來的一陣咳嗽聲将二人拉回了現實世界,路知尋有些懊惱地擡起頭,卻看到張懷瑜正靠在牆上,一臉鄙夷地看着他。

“兩位,有空進去跟醫生說兩句嗎?”

白瑛“騰”地起身,拿過挂號單便快步走進了診室。

路知尋摸了摸腦袋,低着頭笑了起來。

在和張懷瑜擦肩而過的那一秒,他聽到對方說:“臭小子,結婚那天我要坐主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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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懷瑜:那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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