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白錦書的事白然管不着,也懶得管,反正那人只要舍不得離開他那所謂‘貴友圈子’,也只能忍下來。

事情告一段落,白然帶着傻子溜溜達達的,拐到之前買缸的那家鋪子又訂了十口大缸和一些瓦罐之類的,等他們出了店鋪一個轉彎就看到一家賣山葡萄的。

山葡萄跟西紅柿一個樣,原本都是山裏長得野果子,但繁殖的量不多,後來被有錢人家掌握了繁殖方法,便把山裏的果子能禍害的都禍害了,讓附近十裏八鄉的人家再也找不到野生的,若是想吃就只能花高價從這些人手中買,一小串都能賣二三十個銅錢。

白然一直口味偏重,也愛吃酸,但卻不像現在這樣,似乎一看到那紫嘟嘟一串串的山葡萄,他的口水就要在口腔裏泛濫成災了。

那攤主見了立馬賣力的吆喝道:“山葡萄便宜了,七十個銅錢一斤,這位小哥兒要不要來看看,酸甜酸甜的,可開胃了。”

“不用了。”白然拽着傻子趕緊離開,這價格可比豬肉還要貴上幾倍,而且一斤就那麽一兩串,還不如買幾斤肉回去實在。

傻子瞅了瞅白然,又瞅了瞅那漸漸遠離的攤位,“小然想要。”

“我不要,太貴。”白然撇撇嘴,他雖然平常花錢也有些大手大腳的,但那都是買日常要填飽肚子的,像什麽肉、青菜、糧食等,山葡萄和西紅柿現在在他眼裏就是奢侈品,就像上輩子看到的那什麽海參冬蟲夏草之類的,再饞你也得忍着,要不就等着大出血吧。

這事在白然那算是過了,然而傻子卻當成郎中囑咐一般記在心裏,一路上都神神叨叨的。

他們倆自然還是坐村裏牛車回去的,趕車的仍舊是那個孫姓漢子,只是劉花和那婦人老實了,那幾個歲數不大的漢子卻叽叽喳喳興奮地說個不停,吵得人腦瓜仁子疼。

等到了村裏,白然下車沒急着回家,先拉着傻子往村長家走,準備把正事給辦了。

這時候村長媳婦正在拾掇院子,見進來的人是白然和他那傻相公,立馬放下手裏的東西笑着迎上來,“白哥兒是來找你大爺的吧,不趕巧了,剛老鄭家的找他出去說賣地的事,這走了有一會了,你要是不着急就和博恩先進屋坐坐,估計他也快回來了。”

老鄭家的地算是全村伺候的最好的,白然自然也是聽過,“老鄭家要賣地?”

村長媳婦将二人迎進屋,想起白然有身孕的事,便沏了壺白糖水給他們,坐下說道:“可不是嘛,老鄭家在咱們桃溪村也算是老戶了,将近三十畝的地啊,夫妻倆攢了一輩子的,現在卻留不下了,唉……”

白然看村長媳婦直搖頭,不禁問道:“老鄭家是不是出事了?”

村長媳婦嘆了口氣,“老鄭家兩口子子嗣不好,大半輩子過來就一個兒子,那孩子比你年長幾歲,你應該也知道,叫鄭良。聽說去年春天鄭良丢下地裏的活跑去縣城學廚,這大概是學了一年覺得上手了吧,就不樂意給人做學徒了,說是太受氣,非要自己單幹,這前幾日回來讓他爹娘拿錢去城裏租鋪子開食肆。唉,他也不想想縣城那寸土寸金的地方就是支個地攤子也不便宜,更別提租鋪子了,他們家又不是什麽富貴人家,哪有那麽多錢啊,偏偏這鄭良就跟不懂事似的,不給錢就鬧騰,老兩口被弄的沒辦法,就想着把地賣了湊夠錢和兒子一起過去,好歹有個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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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然默默聽着,他确實知道鄭良,按照身體原主的記憶,評價那人只需要八個字:眼高于頂,自命不凡,說白了就是吃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手藝沒到眼睛就先到了,這樣的人即便開了食肆也注定不長遠。

“都說這兒子是父母上輩子的債主,這輩子投胎專門來讨債的……”村長媳婦想到鄭良,又想起自家那兩個糟心兒子,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話音未落,村長便帶着鄭家漢子進來了。

這鄭家漢子大概五十來歲,長相倒是敦厚老實的,只不過常年下地,膚色黝黑,還有點駝背,跟村長一比完全就不像是同個年齡段的。

聽說他年輕時農活是村裏最好的,所以旁人給起了個綽號叫鄭老大,一直到現在也這麽叫着,反倒是真名讓人給忘得差不多了。

鄭老大坐在椅子上長籲短嘆,就是看到白糖水也喝不下去,村長看着是在鬧心,便道:“你要是舍不得就別賣了,咱畢竟是農戶出身,這耕地留着也是條出路啊。”

鄭老大苦笑一聲,“哥啊,這些耕地我伺候了大半輩子,感情不比我兒子差多少,一說要賣那也是挖我的心頭肉啊,可有啥辦法,我們老兩口在地裏滾了大半輩子了,不能連累兒子走我們的老路啊,他要是真能在縣城混出點出息,賣地我也認了。”

“你也不想想咱村裏有幾個在縣城能長久混下去的,連老白家嫁的那女兒都要被休回來了,就你家兒子那德行,他也得是那塊料啊!算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別賠了媳婦又折兵,最後啥啥沒得着不說,還落不下個好遭你兒子恨。”村長好心勸着,但看鄭老大那黑臉就差寫上‘我兒子千好萬好鐵定差不了’幾個大字時,一口氣堵得差點沒喘上來。

他實在懶得理鄭老大了,便轉頭看向白然,得,又是個揪心的,“白哥兒,你家又出啥事了?”

白然假裝沒看到村長的表情,将之前打的腹稿說了,主要側重于和做劉記買賣以及鹹菜方子的事情。

村長聽到白然說願意交出方子立馬看白然的眼神就不一樣了,興奮道:“你願意把方子拿出來告訴村裏?”

“我過來不就是為了這事兒嘛,只不過我不識字,這方子我只能說,還得村長來記。”白然說這話有點苦逼,這世界的文字就是繁體字,他雖然不會寫,但大部分都是認識的,奈何原主卻是大字不識一個,他也只能繼續裝文盲。

“成,跟我來!”村長立馬拉着人去了另外一個屋子,翻出紙墨後按照按照白然的話一一記下來,生怕慢一步對方就後悔似的。

腌菜的過程簡單,加在一起也沒幾個字,倒是後面的宜忌和蔬菜種類寫了一堆,等墨跡幹了,村長将那張紙拿起來激動了好一會才貼身放好。

等他們回到大屋的時候鄭老大還坐在那。

鄭老大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下定決心,為了兒子,賣地。

“你家要賣多少銀子?”白然趕忙問了句,老鄭家的地必然差不了,這風聲一出去鐵定不少人争着要買,他必須要争個先才成。

村長看向白然:“你要買?”

白然點頭,“有這個心思呢,我家地少,就算年頭好也是有吃的沒穿的,這好不容易得了些銀錢自然要多置辦些,看着也安心。”

這最後一句話算是說道村長的心坎裏了,他們農戶注定離不開土地,可不就是地多了才安心麽,于是他對白然的好感度又提升了一個層次。

鄭老大懷疑的看了白然一眼,不太相信這小子能買下自家的地,不過還是介紹道:“我家耕地共二十七畝,十畝上等,十二畝中等,五畝下等,不單賣,一口價八十五兩銀。”

一般農戶家賣上這些地也就六七十兩頂天,鄭老大給的價格偏高,不過他家地肥,伺候的也好,多些銀錢也是值得,白然猶豫片刻也就點了頭,“成,不過我身上的銀子不夠,要回去拿,但這銀子畢竟太多,我一個有了孕的小子不方便,不如就請村長和鄭大爺辛苦下陪我走一趟吧。”

鄭老大沒想到白然會答應的這麽爽快,當即愣了,八十多兩在鄉下不是小數目,他還以為要耽擱段日子才能賣出去,不過這也是好事,等他回了神立馬同意道:“我這沒事兒,村長你看?”

“我知道你們着急,就在陪你們走一趟得了。”村長站起來活動了下手,他現在對白然感覺不錯,這買地是大事,他自然要跟着。

等到了老王家,将買地的事說明後,王金水立馬拉着傻子和王石跑去看地,等他們回來點了頭,王蘭才讓白然和鄭老大過銀子立字據交地契,然後幾人約定好去衙門辦剩下手續的時間,這事便算是完了。

等送走了人白然把地契往口袋裏一揣,頓時整個人都安穩了,只不過他沒高興多大一會,王蘭回來對他眼一瞪臉一沉,瞬間黑個徹底,指着他鼻子訓道:“你小子能耐了啊,孩子不想要了是不是,敢兩個人往鎮上跑,你就不怕那牛車直接把你肚子裏那塊肉給颠下來?”

她是真火大,早上聽到廚房有動靜以為是白然起來弄早飯,原本沒在意,哪知道等她起身人就跑鎮上去了,這去鎮上的路本就颠簸,又是坐牛車,那老孫家的媳婦第一胎不就是被他自家的牛車給颠下來的嗎,白然居然還敢坐,她當時恨不得直接追到鎮上去。

白然老實的低頭聽訓,一旁的傻子似乎被王蘭的樣子吓到了,緊緊的将人抱進懷裏,然後用自己的後背對着王蘭,大有要打就打他的架勢。

就這股護犢子似的傻樣,白然噗嗤一聲樂了,王蘭的臉也是一會紅一會黑的,幹脆将兩人攆回屋歇着去,省得在外面摟摟抱抱的看着礙眼。

白然外面跑了這麽久也委實累了,幹脆脫下外衣躺被窩補眠,傻子見他睡了,第一次選擇退出屋沒在旁邊守着。

王石正巧在外面,見狀疑惑的拉住要往外走的傻子,“博恩,這天兒都快黑了,你幹啥去啊?”

“沒錢,想要錢。”傻子記得白然看到那山葡萄的饞樣,他想給買回來。

王石沒懂傻子的意思,但提了錢他便從口袋裏翻出幾個銅錢遞給傻子,然而傻子卻搖頭沒要。

“我懂了,跟我來!”王石一拍腦袋,拉着人往外走。

——

白然醒來時習慣性往旁邊看,卻沒看到往常守在床邊的某人,一時間竟有些不習慣。

好在沒多久程永飛端着吃食進來,打破了他心裏那股子別扭勁,不過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句,“博恩呢?”

程永飛只是看到那兩人是一起出去,但具體也不知道幹啥去了,“二弟夫剛和石頭一起走了。”

有王石看着也出不了啥大事,白然松了口氣,爬起來想吃些東西,然而那味道剛飄進鼻子他就忍不住蹲在一邊吐了。

程永飛見狀立即端着飯菜就往後撤到門口,“要不我去換點別的吧,你想吃啥?”

“不用了。”白然這幾天也習慣了,反正就算他愛吃的也是當時好吃後面照樣吐,無所謂了。

一頓飯吃吃吐吐的,愣是被他折騰了半個時辰,後來動靜太大,王蘭也過來了,還抱來一瓦罐酸梅幹。

這東西好,白然漱了口,随意抓起一顆丢進嘴裏,然後就停不下來了。

王蘭當初懷王石王春時也是這麽過來的,雖然知道必須有這麽個過程,但看白然這麽折騰心裏難免有些難受揪心,“少吃點,這東西就是當個零嘴,還是得多吃飯才成,等會我去給你煮個雞蛋。”

白然一邊吃一邊說道:“不用了,我看有這東西就挺好,對了,等會咱把院子拾掇一下,明兒個我想把村裏剩下沒賣完的秋菜買回來。”

王蘭一皺眉頭,“咱家不是有嘛,買那些玩意兒幹啥?”

白然把和醉仙樓立的字據拿出來給王蘭和程永飛看,“和劉記約定三個月的日期到了,這是我新簽下的供貨字據,是給鎮上醉仙樓的,往後我們自己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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