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 成親 我連吉服都替你準備好了……
張氏被遣出宮去, 清涼殿另換了一名乳母。
新來的乳母姓劉,來到清涼殿後,魯嬷嬷和思儀再三交代她, 在這裏她唯一要做的就是照顧好小皇子,其它不該看的都別看, 不該聽的也別聽。
劉氏聽她們說得鄭重,心裏還在想不知道這清涼殿有多少不該看和不該聽的東西。
但她來了兩天, 除了隆德殿的豐公公來給小皇子送玩具, 清涼殿安靜如死, 往往一整天鳥都沒有飛來一只。
魯嬷嬷端着一碗紅豆茯苓羹進來,将小碗放在書案上,柔聲道:“主子, 歇歇再看吧。早起的粥沒吃兩口,這會子該餓了。”
“嗯。”姜雍容輕聲應着,筆下不停,原本要看大半天的奏折,一個上午便看完了, 再擱下筆的時候, 紅豆羹已經在冬日的室內結成了坨。
她拿起勺子,勺了一勺送進嘴裏。
有反胃的沖動, 但她克制住了, 就像二十年的人生裏克制其它的事情一樣。她慢慢裏把那口紅豆羹嚼爛咽下去, 然後再勺起第二口。
一連吃了三口,不得不微微停下來歇口氣, 然後再勺第四口。
至少吃五口吧。她告訴自己。不然嬷嬷又要唠叨。
她勉力吃了五口之後放下碗,卻發現嬷嬷看着她,眼中噙滿了淚水。
“嬷嬷?”姜雍容重新端起了碗, “我沒吃飽,只不過歇一下罷了。”
“夠了,主子,別逼自己了。”魯嬷嬷一把端過那紅豆羹,抹了抹眼淚,“我不知道那天家主大人到底跟你說了什麽,也不知道陛下為什麽這兩天都沒再來,但無論如何主子都不能這樣,主子這樣,小姐在天上看着,該有多心疼啊!”
那天風長天沒有吃晚飯就走了。
姜雍容之前看到他在樹下,後來再一擡頭,他就不見了。
然後一直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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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嬷嬷為此憂心忡忡,上至軍國大事——比如北狄突然犯邊,小至閨中情趣——比如風長天不喜歡太主動的,魯嬷嬷統統考慮了一遍,為此還破天荒地向姜雍容打聽折子上說的都是些什麽事。
奏折上有的在說寝陵的事,有的在說撫恤的事,但說的最多的,還是封後的事。
數百年,大央的朝堂一直分成風姜兩派,這兩派從來沒有這樣團結過,他們一致反對封姜雍容為後。
也因着這一點,姜雍容今天的折子看得特別快。
不過因為衆臣說的大同小異,文章詞鋒倒是一目了然,高下立判,她發現了幾篇好文章。
是到了這種時候,姜雍容才發現原來自己很喜歡看奏折。
天下事皆化成白紙黑字,如百川歸海,皆彙于她的手中。
這種感覺讓她得到了一個特別奇妙的角度,仿佛人是站在雲端上,能俯瞰大央國土上所發生的任何一件事。
這讓她覺得自己像神,從而可以短暫地忘記自己身為人的失敗。
現在奏折看完,一天中最有意思的事情便已結束。她又從雲端跌落凡塵,變成那個已經在這世上活厭了的姜雍容。
“父親只是交代我不要損了姜家的門風,不想我先嫁兄再嫁弟。父親的話我總是要聽的,對不對?”姜雍容說到這裏停了停,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說話也變得這麽累人,每一個字都要用很多力氣才能從喉嚨送出來,“至于陛下,他是天子,滿朝臣工一起谏言,他不能不聽,以後大概也不會來了吧。”
魯嬷嬷一聽,眼中的淚又要淌出來了,遮掩着道:“紅豆羹冷了,我給主子熱熱去。”
還沒轉身,就聽得外面宋太妃宛如洪鐘一般的聲音:“雍容啊,來打牌吧,三缺一!”
“……”姜雍容一聽打牌就頭疼,吩咐魯嬷嬷,“就說我身體不适,睡下了。”
魯嬷嬷點點頭,走到外頭,以完全不弱于宋太妃的聲量,響亮地道:“來了來了!我們家主子最喜歡打牌了!她在屋裏呢,太妃快請!”
姜雍容:“……”
三位太妃對外出席重要場合時,走起路來顫巍巍一步三搖,阖宮的人只覺得她們已經在棺材旁邊晃蕩。但私底下熟了姜雍容才發現她們一個比一個健旺,走起路來身輕如燕,比她強多了。
這不魯嬷嬷話音才落,三位太妃就進了她的門,她剛來得及把奏折箱子合上。李太妃和趙太妃就一左一右挽住了她:“小姑娘有品味,世上哪有比打牌還好玩的事?走走走,我們那裏已經炖下了上好的燕窩,咱們打累了就吃,吃累了再打!”
姜雍容道:“太妃娘娘請恕罪……”
但太妃們哪裏會容她把話說完,三名太妃就像一陣風似地把她攝了去。
思儀要跟上伺候,宋太妃還道:“用不着你,有我們呢!”
思儀目瞪口呆,望向魯嬷嬷。魯嬷嬷倒是長出了一口氣,露出這兩天以來第一個笑容。
主子太冷清了,有人來鬧一鬧才能添點人氣。
沒有陛下,有太妃們也是好的。
姜雍容不喜歡打牌,尤其不喜歡和老太妃們打牌。
要問原因,那和她不喜歡和三歲小孩子玩石子是一樣的道理。
以一贏三對她來說毫無難度,真正難的是如何不着痕跡地輸,還要輸得均勻,讓三人贏得不分軒轾,三位太妃才能開懷。
等到姜雍容不想陪了,便會放開手腳贏上一通,直把老太妃們贏得臉色發綠,翻本無望,牌局便會結束。
照往常的習慣,大約是戌時二刻左右。
于是魯嬷嬷和思儀便像往常那樣,在戌時準備好熱水熱手巾,薰爐裏添足了炭,只等姜雍容回來。
可這一次,都快到亥時了,熱水也添了三回,姜雍容還沒回來。
按說姜雍容心情不好,只有早回來,沒有晚回來的理。魯嬷嬷不禁有些訝異,同着思儀過來接姜雍容。
哪知太妃宮中燈寂火滅,三人都已經睡下了。
聽說姜雍容沒回宮,三人都吓了一跳:“斷沒有的事!雍容戌時不到就回去了。”
魯嬷嬷心裏咯噔一下。
姜雍容自從懂事起就沒讓大人操過半分心,永遠都穩穩當當,從沒出過一絲岔子。
她再開口時聲音已經有一絲發緊:“她走的時候說了什麽沒有?”
三位太妃互相望了一眼,宋太妃道:“也沒說什麽吧……我們原要派人送她回去,她說不用,反正近,她正想一個人走走。”
李太妃點頭:“對對對,她說想走走。”
趙太妃道:“她還讓我們別擔心。”
魯嬷嬷越聽,一顆心越往下沉。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太妃寝殿的,回到清涼殿的時候,險些被門檻絆了一跤。
“思儀,快!”她扶着門,急道,“快去找孫通!”
孫通是姜安城留在羽林衛裏的心腹,專聽姜雍容調用。他是個五品郎将,正在巡防值夜,一聽之下連忙安排人各處去找,又急命人給姜安城報信。
消息傳到姜家的時候,連姜原都驚動了。父子倆都有皇宮行馬之權,世稱“朝馬”,深夜奔馬會驚擾宮中,原是大忌,只是此時兩人也顧不得了。
因為魯嬷嬷哭着道:“是我的錯!我原該看好她的,她人已經不對了,我怎麽還能讓她一個人!”哭得肝腸寸斷,流淚道,“小姐!我對不起你!”
馬蹄聲響徹在宮中,三位老太妃睡不着,裹着鬥篷,互相握着手,神情緊張。
“這是怎麽回事?”
“怎麽這麽多人?”
“就是說,雍容不是住冷宮的麽?怎麽弄出這麽大動靜?”
“沒事吧?”
三人說着,集體嘆了口氣,眼巴巴地望着門外:“阿天怎麽還不來!”
門外夜色深深,這個夜晚将注定尤為漫長。
姜雍容醒過來了。
窗上一片極其明亮的光,刺得她睜不開眼睛。
好一會兒之後,眼睛才适應這明亮的光線,發現自己身處一間朝南的屋子裏。
屋子裏的陳設簡單,所有的家具都是結實而潔淨,既沒有雕花也沒有螺钿,在陽光下泛出一層溫潤的光澤。
這種光澤通常需要一個勤勞又愛惜它們的主人才會有。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來。
姜雍容立即閉上了眼睛,一動不動。
“還沒醒。”一個女子的聲音壓得低低的。
“姑奶奶不是說天亮就能醒的嗎?”一個男子的聲音道。
“許是太累了呢?走走走,讓她睡吧。”女子的聲音裏透着一絲爽朗,還有一絲憐惜,“晌午再來看看。”
“請留步。”姜雍容開口道。
正打算離開的一雙男女站住腳,轉過了身。
他們的眉眼有幾分相像,一望過去就知道是姐弟。姐姐約有二十五六歲,正是風姿綽約花開飽滿的時候,那一身尋常的藍布衣衫根本裹不住裏面的玲珑身段,一雙吊梢眉斜斜上揚,眼睛水汪汪的,望過來時直有風情萬種。
弟弟則大約十七八的樣子,身量還沒有完全長開,眉清目秀,猶有一股少年人的青韌。
見她醒來,女子都是滿面喜色:“哎喲,姑娘醒了!”
“這是……哪兒?”姜雍容試圖坐起來,然而一動就頭暈,女子連忙扶住她,“快別動,姑奶奶說給你吃了藥,藥勁還沒過呢!”
“……”姜雍容上一瞬的記憶還是自己在陪太妃們打牌。
她并不想打,所以一開局就毫不留情,一直在贏。
但太妃們卻全然沒有着急,大家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閑天,問她這兩日都在做什麽,問她阿天怎麽沒見。
太妃們一慣如此八卦,她以往對付八卦的法子是四兩拔千斤,或是含笑不語。這次就是簡單明了,“沒做什麽”,“不知道”。
她以為太妃們看得出她的厭倦,但好像高估了太妃們的眼力見。太妃們不單不覺得掃興,反而彼此交換了一個十分興奮的眼神,又輸了幾局牌之後,宋太妃說要吃點燕窩壓壓驚,緩緩手氣。
一碗燕窩遞到姜雍容手裏。
她拿出應付魯嬷嬷的精神,勉強吃了三口。
燕窩炖得糜爛而柔滑,只是好像隐隐有股淡淡的苦味。
不過她并沒有放在心上,因為最近她吃什麽都覺得嘴裏發苦。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她一睜眼就躺在了這裏。
“這裏是小梁巷,我夫家姓梁,你叫我梁嫂好了。”女子說着,上下打量姜雍容,一邊打量,一邊啧啧啧,“哎喲,瞧瞧這模樣兒,別說姑奶奶心疼你,就是我看着也怪心疼的。你放心,你的事我們一定辦得妥妥的,絕對不會讓人追查到!”
姜雍容問:“令姑祖是誰?”
“就是宋太妃呀。”梁嫂道,“我娘家姓宋。”
“……”姜雍容,“不知令姑祖要你們幫我什麽事?”
“嗐,不就是你和阿天的婚事嘛!”
梁嫂給她一個“你甭說了我們都知道”的眼神,“你是侍奉過先帝的人,和一個羽林衛情投意合,只因為身份所限,沒辦法長相厮守。姑奶奶大發善心,不想看你在宮中孤獨終老,想成全你們兩個,所以偷偷地将你送出宮來。”
梁嫂說着,嫣然一笑,“我這人啊,最看不得有情人不能相守,什麽狗屁規矩管他去死。你只管安安心心住在這兒,我連吉服都替你準備好了,等阿天一來,你們就可以拜堂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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