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何婉儀長得好,身上的肉也細白,朱兆平到底年輕氣盛,這般抹了一會兒,腦子裏又想起那晚上錦被翻浪的情形,不由得氣喘籲籲,雙頰泛紅,正是情動的模樣。

算是做了兩輩子的夫妻了,何婉儀這麽一瞧,哪裏還有不明白的。擔心朱兆平在下人跟前丢了臉,忙擺手示意玉葉等人退下,等着門扇閉合,屋中空蕩,何婉儀笑道:“行了,瞧着已經擦好了呢!”

朱兆平擡起頭,已經是雙瞳泛紅,裏頭欲波正在翻滾不休。

“□□的,四爺可不要壞了妾身的清譽。”何婉儀瞧着朱兆平情形實在不對,忙挪開腿來,自己将褲腿放了下去。

朱兆平卻将她一把抱住,低聲說道:“這是自家的院子,怕什麽,大不了我快一些便是了。”

屋門外,宋媽媽和玉葉跟那哼哈二将一般,盡忠職守地守在門扉兩邊,不論是端茶送水的,還是過來詢問要不要擺桌兒吃早飯的,一概都被打了回去。

宋媽媽招手叫來了瓊脂:“去端盆熱水來,奶奶膝蓋受了寒氣,怕是一會兒還要熱敷,才能散了寒氣。”

瓊脂答應着去了。

玉葉沒敢擡頭,正是心跳如鼓,雙頰微微湧着紅波。

被宋媽媽瞧了去,皺眉喝道:“擡起頭來,你這般模樣,旁人瞧去了哪有不明白的。奶奶受了苦,你該是淚眼泛紅,滿腹心酸才是。”

玉葉忙應了一聲,緩了緩情緒,便做出一副傷心難過的模樣來。

屋內紅帳中正是欲壑難平。

新婚那夜好事兒只成了一半兒,眼下兩人情正濃,一個是悲情一世,只盼着重新來過,能得花好月圓。一個是初來乍到,前塵往事毫不知曉,卻也是一心一意,也只盼着能比翼雙飛,恩愛白頭。正是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朱老太爺院子裏的茗貴兒卻是來了。

“……太爺說了,他在屋子裏煮好了茶水,正等着四爺去呢!”

宋媽媽到底老練些,笑容平和,溫聲細語道:“知道了,勞煩小哥兒跑了這麽一趟,還請小哥兒先回去,四爺馬上就到。”

茗貴兒含笑道:“媽媽客氣了,那小的就先回去了,還請媽媽告知四爺知曉,老太爺沒什麽耐性的,可莫要讓太爺等太久了。”說着打了個揖兒,便轉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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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人走了,宋媽媽才狠狠瞪了玉葉一眼,低聲罵道:“你這副鬼樣子,是個人都知道四爺和奶奶在屋子裏沒幹好事兒呢!你這不是害了奶奶嗎?”

玉葉這麽一聽,眼淚便下來了,哭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我就是——”

正說着,裏門“吱呀”一聲開了一道縫兒,朱兆平的聲音傳了出來:“送盆水進來。”

“已經備好了。”宋媽媽說着,忙将一旁放在角落裏的水盆端了過來。

朱兆平上身只套着月白色裏衣,松垮垮的,帶子也只略略綁了兩下。伸手接過那水盆,便将門重又閉合起來。

宋媽媽沒來得及說話,遲疑片刻,還是隔着門扇道:“四爺,老太爺那裏囑咐四爺趕緊去,怕是有急事。”

何婉儀坐在床榻上,雙頰緋紅,滿面風情,拿着帕子随便一擦,便扯了小衣往身上套。相比下,卻還是朱兆平更平穩些,一面給自己擦拭,一面笑道:“你也慢着些,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別穿錯了衣裳,回頭還得解了重新穿。”

“呸,你個不要臉的。”何婉儀滿口啐着,手上卻是不慢。活了兩輩子裏,這般的白日宣淫,卻還真真是頭一遭,偏偏腦子裏知道這是錯的,心裏頭卻滿是歡喜。

等着穿得差不多了,何婉儀先伺候了朱兆平梳頭,然後打發了他去,才叫了宋媽媽和玉葉進屋伺候。

兩人一進門,三個人都鬧了個大紅臉。還是宋媽媽年長些,迅速鎮定下來,打發玉葉去何婉儀重新勻面梳頭,自己去收拾了床鋪。床鋪上倒也整潔,只是床單上少不得沾染了一些痕跡。宋媽媽将床單撤下,又去櫃子裏重新拿了一條,鋪将上去。

玉葉卻是鼻子尖,這內卧裏頭的氣味,實在與平時不一樣,多了些怪怪的味道。只是她雖不知道這味道是什麽,卻也清楚,這該是因着方才四爺和四奶奶做下的那事兒,才有的味道。不免心頭捶鼓,面上通紅。

何婉儀起先還漲紅了一會子的臉皮,這會兒已經好了,指揮着玉葉打開了首飾匣子,選了兩根金碧輝煌的千葉攢金牡丹金釵戴在了頭上。上輩子活得憋屈,這輩子,若不然就随心所欲一些好了。

等着收拾停當,這已經錯過了飯點,何婉儀笑道:“看看廚房可有些淡粥小菜的,随意拿些來便是。叫廚房現下和面做了蝦仁兒蒸餃,再備下雞湯和銀絲面,等着四爺回來了,便囑咐他們下了面,一并端了來。”

玉葉脆生生便應了,待要走,被宋媽媽一把拉住,向何婉儀憂心道:“這不妥吧,怕是要叫人說嘴。”

何婉儀擺擺手:“去吧,沒事。”又向宋媽媽道:“媽媽別急,我心裏有數的。”

總是五福堂那裏已經是得罪了,既是得罪了,那便得罪罷了。總歸上輩子讨好了那麽些年,大太太也未曾厚待過她幾回。上輩子瞧着那個呂素素只讨好了朱兆平一個,便能風生水起,平安一世,這輩子她便先搶了這個好處,等着那女人來了,且看她又能如何。

靜心齋地處朱宅的最中央,左面辟出一塊空地,并沒有搭建房子,卻是種了一片竹子,眼下竹葉青翠,清光玉潤,朱兆平一路走去,漸漸平靜了心扉。

屋中,朱老太爺正盤腿坐在炕上,炕桌兒上擺着一張黑漆雲紋的束腰三彎腿小幾,上面擺着各色茶具,還有青石茶碾,旁邊的黃泥小爐上正燒着一壺茶,寥寥白煙随風而起,飛過旁邊半開的小軒窗,很有一番出塵的意味。

朱兆平見着朱老太爺一身的道袍,留着雪白長胡須,一手扶着寬大的袖袂,一手輕輕轉動着青石碾,綠色細軟的茶沫沫從石碾縫隙裏飄出,一靠近,便是悠悠茶香。

“好香!”朱兆平贊嘆着在炕沿上坐下,又笑道:“祖父的境界瞧着又高了幾分呢,想來不過幾日,便能得道成仙了。”

朱老太爺立時就笑了:“油嘴滑舌,快,上炕,茶馬上就好了。”

每次來這靜心齋,朱兆平不論有多少煩心事,總能漸漸生出種風輕雲淡的感覺。順從脫鞋上炕,朱兆平看着老太爺從容不迫地碾茶,将茶沫過篩,茗貴兒送來剛剛燙過,還帶着餘溫的建盞,老太爺将茶沫倒入其中,将盞放在盞托上,提起黃泥小茶壺,注水而入。

首次不過少許茶水,朱兆平拿起茶筅慢慢将茶沫調開,朱老太爺再次注水而入,朱兆平拿着茶筅慢慢篩打,漸漸的,茶盞中浮起乳霧白沫,好似積雪逐浪,又似楊花浮水,朱兆平将茶筅擱在小盤子裏,捧起建盞喝了一口,真真是輕柔軟綿,清香沁脾。

“好茶。”朱兆平擱下茶碗,只覺得滿心通泰,再無一處不通爽。

朱老太爺唇角含笑,目光慈愛祥和,望着朱兆平,見他舒展了眉頭,也跟着歡喜起來。

“瞧起來,新婦很是得你的歡喜。”朱老太爺慢慢說道。

朱兆平知曉此番前來所為何事,輕輕笑了兩聲,并不遮掩,回道:“原以為是個榆木疙瘩,再美,也不過是個木頭美人,沒甚好歡喜的。豈料卻是個錦繡內瓤,說半點也不喜歡,那是假的,孫兒只盼着以後能夫妻和睦,結發白頭。”

“你能這般想就好。”朱老太爺慢慢笑道:“所謂家和萬事興,夫妻和睦,才能其利斷金。我還擔心你那個倔性子,叫人家何家的姑娘,最後吃了委屈呢!”又道:“眼見着盛夏過去,你便要遠赴蒼桐,身邊能有個知冷知熱的賢惠人相伴,我也心安了許多。”

朱兆平捧起茶盞,又慢慢飲了一口。

卻聽朱老太爺又緩緩說道:“只是她到底是你母親,便是做的哪裏不對,或是不好,你也不該當衆駁了她的面子。這樣不好,有違孝道!”

朱兆平輕輕嘆了口氣:“孫兒也不想這樣,只是每每瞧見她,總是心中憤然不堪,無法抑制。若是無事倒也罷了,但凡碰出個火星,孫兒便要忍耐不住了。”

朱老太爺微微閉目,淡淡說道:“她這幾年雖是不甚慈愛,可到底再不曾傷害性命。”

朱兆平想起二嫂鄒氏的噤縮,不禁說道:“祖父,孫兒聽說家裏的鋪子已經開到了南寨,若不然便叫二哥去照看着,順帶将二嫂也帶了去,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也總好過在家裏頭膽戰心驚。”

趙氏苛待庶子,這些是非,朱老太爺并非不知曉。

朱兆平想了想,又道:“孫兒素來知道,母親過得不易,總這麽湊在一處,她心裏不暢快,總要做出些什麽,旁人也難以好過。倒不如分開,大家都能活得輕松些。”

朱老太爺立時笑了,睜開眼道:“你這孩子,嘴上說得硬,心裏頭到底還是有你母親的。這事兒我應了,等着有了好時機,便将你二哥一家子分出去單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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