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宋媽媽正端着一盆熱水進來, 聞言回道:“四爺啊,還不曾回來。”說着将那刻紋雕花的銅盆放在何婉儀面前,蹲下身要給她脫鞋。

何婉儀忙閃躲開,笑道:“如何使得, 叫玉葉來弄。”

宋媽媽笑着捉住了何婉儀的腳, 給她除下了鞋襪, 笑道:“這有什麽。”說着, 将何婉儀的一雙腳輕輕放進水裏,拿起一旁的帕子給她擦洗輕揉着。

何婉儀臉上有些熱,宋媽媽是她的乳娘,很久之前,她就不再吩咐她做這樣的事情了。

宋媽媽仿佛察覺了何婉儀的窘迫, 笑道:“奶奶是老奴奶大的,又是老奴從小看着長大的,說句冒犯的話,老奴是把奶奶當作親閨女看待的,閨女眼下挺着肚子行動不便,娘給自己閨女洗個腳沒什麽的。”又跟着輕嘆道:“太太以前懷着奶奶的時候, 兩條腿也是腫得厲害,奶奶這點倒是随了太太呢!”

何婉儀鼻子一酸, 立時掉下眼淚來。上輩子宋媽媽待她也是極好的,便是她在朱家寸步難行,後來又糟了朱兆平的厭棄, 可宋媽媽也從來沒有抛下她。只是好人不長命,宋媽媽竟早早就走了。

宋媽媽一擡頭,就見何婉儀抹着眼淚在哭,詫笑了兩聲, 忙抖抖手上的水珠,起身拿了帕子給何婉儀擦淚,柔聲哄道:“可不敢哭,再哭壞了眼睛可是怎麽辦呢?”

何婉儀抽了抽鼻子,真個兒不哭了。又想着上輩子宋媽媽是得了急症去的,她那時候已經病入膏肓,躺在榻上下不得床來,也沒能力給宋媽媽尋醫問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她的勢敗,才叫宋媽媽不得及時看病,這才斷送了性命。不過沒事,這輩子她卻是不會再叫自己落到那境地了,宋媽媽也不會再跟着她受苦了。

一時間倒是雄心萬丈,何婉儀看着宋媽媽給她擦腳,又拿了新鞋襪給她換上,心想着,她是不是該主動出擊一回,也給那個呂素素一些顏色瞧瞧?

只是何婉儀到底不是呂素素那樣心眼兒極多的人,還沒等她想出來法子去對付呂素素,呂素素這裏已經又有行動了。

“你說什麽?她要搬出去?”何婉儀将手裏的茶碗擱在桌兒上,很是不快。

呂素素現在住在東廂,就仿佛一只被按住了龜殼的大王八,便是四腳亂動,也掀不起什麽浪花。可若是搬出去,何婉儀便失去了對呂素素的監管,這女人便是做些什麽,她也很難立時便察覺了動靜,并做出反應。

不行,不可以叫她搬出去。何婉儀打定主意,只等着朱兆平回來便同他商議。

朱兆平從外頭回來的時候,外頭已經夜色深沉,何婉儀挺着大肚子起身去迎他,朱兆平忙扶着她重又坐下,笑道:“可不必如此,你身子重,好好坐着就是了。”又将手裏的拎着的糕點遞給玉葉:“送去廚房熱熱。”

何婉儀一瞧那包裹着糕點的紙張外頭熟悉的花樣,不覺笑道:“勞煩四爺又轉道兒去給我買吃的了。”

朱兆平哈哈笑了兩聲,說道:“說什麽見外的話,你是我的娘子,肚子裏又懷着我的孩子,我便是轉幾個道兒都是心甘情願的。”又笑道:“那是新出爐的,只是走了一路到底有些涼了,眼下你懷着身子,還是再熱一熱放心。省得涼的進了肚子,身上不舒坦了,可是要了不得了。”

何婉儀緩緩笑了,見着朱兆平待她上心殷勤,她心裏也是歡喜的。将茶碗裏的蜜糖水喝了一口,何婉儀說道:“有件事情不知道四爺是否知道,朱大嫂忽然說她要搬出去住。”

朱兆平臉上笑意微淡,點點頭道:“這事兒我知道的。”見何婉儀面露驚詫,似有不悅,忙又道:“我沒去東廂,是朱大嫂叫姜婆子捎了封書信給我的。”

雖是朱兆平這般解釋了,可何婉儀仍舊氣得不行:“也不知這個朱大嫂心裏到底想的什麽,我是實在想不出,這平日裏我是哪裏對不住她,或是慢待了她。一次兩次的,都是背着我同你私下聯系,我倒是不知道,她到底要防備我什麽。”

朱兆平自然也是不明白的,在他看來,他的婉娘已經做得極好極好了,便是那朱大嫂平日裏吃喝用的,甚至有些比婉娘的還要好,還要精細。

“娘子別動氣。”朱兆平忙勸道,伸手拉住何婉儀的手,柔聲說道:“不管她如何想的,我卻是清清楚楚,你是個再好不過的人了,心裏良善,待人寬厚。故而我尋思着,既是朱大嫂覺得咱們這裏她住着不舒坦,倒不如叫她出去住好了。”

何婉儀心裏一縮,脫口嚷道:“這怎麽能行?”叫那女人出去無疑是放虎歸山,不行不行。

朱兆平臉上泛起疑波,婉娘這個反應着實是過了些。

何婉儀很快注意到了朱兆平眼底的疑惑,意識到自己又故态複萌,急躁過頭兒了,忙緩了緩情緒,溫聲道:“朱大哥是為了四爺而死,朱大嫂孤身一人,又帶着個孩子,若是叫她出去,難免旁人會議論咱們家不厚道,說咱們忘恩無義,竟叫這孤兒寡母的流落在外頭無依無靠。”

原是為了這個緣故,朱兆平笑了起來,他便知道,他的婉娘自來就是個良善的溫厚之人,于是起身挨着何婉儀站定,将她松松攬在懷裏,輕柔說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手掌輕輕扣在何婉儀的肩頭上握了握,低聲嘆道:“這事兒呀,依我說便依了朱大嫂的意思吧!咱們只是報恩,又不是為難人的,既是朱大嫂去意已決,若咱們只是不許,怕是朱大嫂便要抱着孩子強行出門去了,鬧得不好看也沒甚必要。”

何婉儀心裏着急,可偏偏又尋不到合适的理由,只把朱兆平的手捂住,嘆道:“孤兒寡母的,怕是要受欺辱。”

朱兆平笑了:“娘子別擔心,朱大嫂只是分出去單過,并非是要出去自力更生。她和孩子衣食住行所花費的銀子還是咱們負擔的。等會子你去和關媽媽說上一聲,這幾日叫人牙子再過來一趟,多買兩個丫頭婆子,再給她添置一個能看門的老頭子便是了。”

何婉儀一聽這話,便知道朱兆平這是下定了決心,再要改了他的主意也是艱難,想了想嘆道:“如此,便依了四爺的話便是。”

等着朱兆平往前院處理些公務,何婉儀招手叫來了宋媽媽,将這事兒說了一遍,又說道:“這幾個人一定要好好選了,心裏不能向着那女人,得是咱們的人才對。平日裏好好盯着她,若是有所妄動,便偷偷兒捎了信兒回來。”

宋媽媽略有疑惑,輕聲道:“瞧着奶奶極是忌憚這位朱大嫂,可四爺壓根兒就沒同她多說幾句話,別是奶奶多心了。”

何婉儀急道:“媽媽信我。”見着自己的模樣似是吓住了宋媽媽,又緩了緩氣說道:“媽媽不知道,這位朱大嫂還沒跟咱們認識的時候,我就已經夢見過她的模樣了。”

宋媽媽一怔,随即笑道:“不過做夢罷了,奶奶何必放在心上,想來也是她同咱們家的緣分罷了!”

何婉儀心急如焚,卻又不能将實話說之于口,想了片刻說道:“媽媽不知道,那夢極是駭人。那女人跟随咱們來了這蒼桐鎮,也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竟是做了四爺的二房,後來手段百出,我和四爺便漸行疏遠,最後四爺更是因她厭棄了我,我垂死之時,她将要被扶正做了四爺的妻室。”

宋媽媽聽到一半兒的時候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等着聽到最後,一顆心都跟着揪了起來,見何婉儀一臉的驚魂未定,探手将何婉儀的腕子抓住,斬釘截鐵道:“奶奶只管放心,這事兒就交給老奴了,管保安置的妥妥帖帖。”

看着宋媽媽健步離去,何婉儀的心裏猛然溢出說不出的松快來。她從來都不是個聰慧的,上輩子朱兆平離開潭溪鎮的那三年多,她一個人在家,又生了個異于常人的女兒,在大太太那裏受了太多的磋磨,後來就轉了性子,變得異常的暴躁。等着朱兆平回去的時候,她已經很難和他好好相處了,滿心的怨恨,滿心的苦楚,這些怨恨和苦楚,在看見呂素素和那個孩子,還有後面接連進門的女人後,就變成了毒言惡語,每日裏在朱兆平的面前喋喋不休。

何婉儀猛地一個寒蟬,雙手抱住自己,心裏不住地生寒。還好還好,這輩子她不曾順了大太太的意思,執拗的非要留在朱家,更重要的是,她和朱兆平的關系也不似上輩子那般的疏冷無言。已經有了個好的開端,她相信以後的路,她必然能好好的走下去。

又過了兩日,人牙子帶着給宋媽媽過目後的人去了東廂,呂素素卻随意挑選了幾個,并不放在心上。這些人她并不準備重用,又是宋媽媽送進來的人,她壓根兒就不信。

等着選好了人,呂素素便命荷香開始收拾行李。荷香心裏不願意跟着呂素素出去,卻又不敢表露出來,滿心不悅地收拾着,拖拖拉拉的,又被呂素素說了好幾回。

這一日朱兆平從縣衙裏回來,便瞧見呂素素親自等在了二門處,見着他回來,忙下了石階福了福:“四爺好。”

朱兆平略有驚詫,微微颔首道:“朱大嫂多禮了。”

呂素素見着朱兆平說了這話便不吭聲了,也不問問她站在這裏做什麽,頓了頓,只好自己說道:“奴家這裏有件事想同四爺商議,故而一直等在這裏。”

這法子卻是呂素素上輩子用慣了的,佯裝可憐故意示弱,她深知朱兆平的性子,必定會心生憐憫,等着何氏在他跟前咆哮發洩之時,勢必會惹了朱兆平的不悅和厭惡,這對兒夫妻便再不會聽對方說的任何一句話,陷入死結一般的争吵,直至精疲力竭。

只可惜呂素素卻是忘記了,眼下的何婉儀已經不是舊日裏的何婉儀,而她和朱兆平之間,也不是舊日裏的針鋒相對,情分冷淡,卻是夫妻和順,相互信任。

故而朱兆平一聽這話,心中陡然生出不快。什麽事不能同婉娘說的,做甚總是要直接告訴給他聽,于是不等呂素素張口,朱兆平直接道:“朱大嫂若是有事便去尋了婉娘。”說着略略颔首,轉過身便進了書房。

呂素素一口氣沒上來又憋在了胸口,她怔怔看着她的平郎轉頭離去,毫不遲疑,又一次在恍惚中記起來,此時已不是彼時,今日也并非當初。她忽地腳下一軟立定不穩,忙伸手扶着牆面站定,再一擡頭,便瞧見看門子的周叔正立在如意踏跺上眯着眼看她。

這人可是何氏的爪牙!

呂素素立時提起一口氣,強撐着挺直了腰身,又冷冷斜了那周叔一眼,才轉過身步履優雅地進了小門。

周平見這女人進了東廂關上了小門,才翻了個白眼,不屑地哼了一聲,轉身回了屋裏。什麽東西!沒廉恥不要臉的。

門扉關上,呂素素盯着這扇小小的黑門,不覺長舒了一口氣,心知想要要來姜婆子和荷香的賣身契,眼下也只能親自去找何氏了。她心中極是不甘,眼睛往牆的另一面看去,不覺咬緊了牙關。

再忍忍,再忍忍,等她出去了,便着手尋了那個錦娘過來。

呂素素一想起錦娘,心口的那股氣慢慢順暢了。她就是不相信何氏能真正的改了性子,等她想法子把錦娘送上了平郎的床上去,就看這女人還能忍耐到幾時!只要她忍不住發作了起來,就她那性子,那尖酸刻薄的舌頭,平郎忍不了幾回就會同她離心了。

笑意重又浮現在臉面上,呂素素慢慢上了石階,往屋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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