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Chapter 54

這一切都來得太快了。

哈利忍不住痛呼出聲，那股劇烈的灼燒感似乎還停留在皮膚上。他早該猜到的，那個赫奇帕奇女孩表情僵硬地向自己走過來，她眼裏的恐懼如此明顯，哈利居然沒有注意到。整個書包的東西因為猛烈的撞擊全部散落在地上，女孩刻意避開了羽毛筆先把其他東西收拾好，雖然有點古怪，哈利還是伸手去撿最後遺落的東西。

在碰到羽毛筆的瞬間哈利就知道這是個附加詛咒的物品，身體就像是被抛進熊熊燃燒的火焰裏面，每一寸肌膚都龜裂開來，血液大量湧出，浸透了黑色的長袍。他痛苦地蜷起身體，眼淚止不住流出眼眶，含糊的意識裏，他依稀聽到女孩驚恐的尖叫，随後淩亂的步伐在他耳邊響起。有人靠近了自己，哈利注意到鋒利的匕首劃破他的喉嚨，現在他連慘叫都做不到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血液流淌在潔白的地板上，鮮紅得觸目驚心。

哈利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是幾分鐘，但他感覺自己像是在地獄走了一遭。又有不少人聚到他身邊，哈利感覺自己的身體慢慢漂浮到半空中，有個熟悉的女聲提醒他保持清醒，但那太過痛苦了，他的神經叫嚣着休眠。

一個男人使勁掰開他的嘴巴，冰涼的液體鑽進他的口腔，那股惡心的臭皮鞋味讓他作嘔，哈利掙紮着想把那東西吐出來，好幾雙手同時壓制住自己，粘膩的液體蛇一般蜿蜒着滑進他的胃裏。他大口喘息如同脫水的魚，每一次換氣都像是有人拿着燒紅的烙鐵貼近自己的喉嚨。

他想死掉算了，哈利憤怒地扭動身體，那魔藥的效果和灼燒感剛好相反，現在體內微妙的平衡正在被慢慢打破，那種極致的疼痛讓他全身骨骼都不滿的抗議起來，哈利甚至無法想象自己是怎麽存活下來的，他的意識慢慢被黑暗吞沒，再次清醒已經是一周後的事情。

有很多人來看過自己，哈利不太愉快地想。桌子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禮物，但這完全沒法讓哈利心情愉悅起來，他的身上還纏滿繃帶，手腳不能靈活的動作。他現在的樣子一定很糟糕，出于某些原因龐弗雷夫人不希望哈利照鏡子，雖然作為男孩對外表不會那麽介意，哈利還是覺得胃裏難受地攪動着，他的外表是唯一能和父母聯系的東西了。哈利閉上眼睛，有溫熱的液體慢慢滑出眼眶，他咬緊牙關阻止要溢出喉嚨的嗚咽，他不會把自己的脆弱暴露出來，即使現在也一樣。

“你很絕望。”熟悉的聲音從門口方向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慢慢靠近。

哈利連腦袋都沒法轉動，他覺得自己和殘廢沒什麽兩樣。他怎麽可能不絕望，現在大小兩個黑魔王都活躍着，而他只能躺在病床上直勾勾地觀察天花板。如果哈利連唯一的用處都失去，他不知道魔法世界會不會毫不猶豫地丢下他，或許，鄧布利多會終于放棄對哈利的操縱，畢竟鳳凰社不需要破敗的武器。哈利覺得鼻子又堵塞住了，他試着在腦海裏勾勒那些愉快的回憶，但很快，這些都被悲傷取代了。

“你會好起來的。”湯姆用平穩的語調說道，哈利還是捕捉到一絲隐藏的情緒，但他不明白那究竟代表了什麽。

如果那是黑魔王安慰人的方式，還真是別扭而且無用。哈利諷刺地想。

“韋斯萊和格蘭傑這些天一直都守在這裏，他們都沒放棄你就更不應該。”哈利能聽到椅子和地板摩擦發出的聲音，湯姆應該是坐在他身邊了。

提及好友只讓哈利更加絕望，他現在連保護所愛之人的力量都沒有，伏地魔知道以後肯定會放聲大笑吧，他常年追殺的對象竟然那麽輕松就被一只羽毛筆放倒。哈利知道他還呆在醫療翼，霍格沃茨是整個蘇格蘭最安全的地方，也是伏地魔唯一無法染指的地方。男孩再次合上眼睛，他的傷疤也有灼燒過的跡象，伏地魔曾經很憤怒，這讓哈利忍不住譏笑，是的，那個傲慢的黑魔王只想讓哈利在自己的手心下受折磨，他可真是個占有欲強大的混蛋。

“我現在全身就像是被巨怪反複碾壓過一樣。”嘶啞的聲音從哈利喉嚨裏冒出來，面部肌肉艱難抽動，就像是常年面癱的人勉強微笑那樣別扭。

比自己體溫更低的手握住哈利的。湯姆輕輕捏了一下男孩布滿淺粉色傷疤的手心：“雖然不願意承認，格蘭芬多一直是勇敢頑強的那個不是嗎？你會堅持下來的。”

“然後像啞炮一樣活着。”哈利自暴自棄地說，他能感覺到湯姆突然僵硬的動作，“他們以為我沒聽到，龐弗雷夫人說很大可能我會永遠失去魔力。我的魔法核為保持我的生命耗損很嚴重。”

“還是有機會恢複的。”湯姆的語調裏沒有任何情感。

“我不是永遠創造奇跡的男孩。”

“我會想辦法讓你恢複的。”呼吸都卡住了，湯姆不知道這種突然的感情是怎麽回事，他從沒見過哈利那麽悲傷的樣子，這讓他胸口發緊。他喜歡那個會用堅定目光看着自己的哈利。而現在，男孩眼裏的火焰都破碎了。

“如果我不能呢？”小小的期待在哈利心裏點燃，湯姆是個天才，或許他真能治好自己。

但他也是伏地魔，哈利狠心把火苗掐滅，如果自己變成啞炮，他會用那種看着鞋底污垢的厭惡眼神看他，他是冷酷無情的黑魔王。

“我會殺死你，親自動手。”湯姆探出身體對上哈利空洞的瞳孔，風暴般的湖藍色眼睛像是要把男孩吸進去一樣，“所以給我活下來，在我沒抛棄你之前都不許放棄。”

哈利牽起僵硬的笑容：“我不覺得死亡比變成啞炮更糟糕。”

“如果你選擇去死，我會把整個格蘭芬多也送下去陪你，你知道我會做到的。”湯姆松開哈利的手，大步流星地離開醫療翼，黑色的袍角翻滾着帶出淩厲的氣場，令所有交談的學生都露出恐懼的神情。湯姆握緊拳心，他會讓帕金森繼續付出代價，他要慢慢折磨那個愚蠢的女巫直到哈利恢複為止。是的，他從來沒那麽氣憤過。

湯姆再次出現是哈利休養将近一個月的時候，男孩已經可以直起身體活動了，雖然比起原來還是僵硬很多。從湯姆嘴裏出來的第一句話就令哈利惶恐不安。

“告訴我帕金森和諾特是怎麽對付你的。”

“我不知道這和你有什麽關系。”所以下手的是他們，哈利咽下唾沫，他的憤怒比期望中要少，或許長期呆在床上除思考就無事可做讓他慢慢放棄了複仇的念頭。龐弗雷夫人很興奮地告訴哈利他又創造了一次奇跡，看上去幸運女神待他不薄，他的魔力已經慢慢恢複到原先的水平。哈利知道這不是完全的事實，他能感受到體內隐約流淌着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力量。

“見鬼的和我沒關系！你是我的所有物！沒人可以碰我的東西！”湯姆用力捏住哈利的肩膀，在他兇狠的目光下哈利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空氣中濃重的魔力像是帷幕裹住自己的身體，讓他呼吸困難。注意到哈利蒼白的臉，湯姆閉上眼睛深吸了幾口氣來平複自己的憤怒，再睜開時候床頭櫃的花瓶也停止了搖晃。

“告訴我，哈利。”

“我只屬于自己，有權決定說還是不說。”哈利用力推開湯姆，伸手撫摸纏繞在脖頸的繃帶，他的聲音還有點沙啞，龐弗雷夫人說要再好好休養一周時間，這段時間盡量少說話，明顯帕金森的偷襲損傷到他的聲帶。

“他們幾乎殺死了你！”湯姆握住拳頭狠狠錘向床板，他的視線死死盯住哈利的傷口，裏面的殘酷冷光讓哈利想要阻止對方心中做的決定，無論是什麽，那都意味着兩人接下來的生活會變成煉獄。哈利不是聖人，他也渴望看那兩個斯萊特林受罪，但他絕沒有殺死對方的打算。如果湯姆早就知道兇手是帕金森和諾特，哈利确定他們已經被盡情折磨過了。

“不要對他們動手。”哈利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穩，他不知道湯姆有沒有意識到壓抑的顫抖。

顯然說錯了話，下一刻，湯姆的眼睛突然閃過一絲紅色。他把哈利壓倒在病床上，整個身體覆蓋住男孩，他們靠得極近，湯姆的呼吸打在哈利的嘴唇上，這是适合接吻的姿勢，但對方暴怒的表情毀掉了美好的畫面。湯姆抓住哈利的手腕按到腦袋上方，他專注檢視着後者的身體，最後把目光停在哈利臉上，他的情緒完全呈現在男孩面前。

“我會殺了他們。”

“不，你不會。”哈利堅定地對上湯姆的眼睛，“你也不止一次把我逼向死亡。”

哈利驚訝地發覺湯姆僵硬了身體，有那麽一瞬間，他似乎看到對方露出愧疚的表情。湯姆閉上眼睛，他濃密的睫毛微微顫抖着，似乎在做什麽重要的決定。時間慢慢過去，兩人不知道維持了多久這樣的姿勢，直到哈利不安地扭動被抓疼的手腕才把湯姆從深思中喚醒，後者嘴巴蠕動着卻沒發出一個音節。

哈利嘆氣，他才剛醒過來不久，現在全身肌肉都還隐隐作痛，湯姆的重量對自己康複絕沒有好處。哈利剛想提醒湯姆挪開身體，就被後者突然的話語驚在原地。

“我很在意你。我不知道這算什麽，但我讨厭別人傷害你。”湯姆承認，“我從來沒有這樣接近過這種感情，你很特別，特別到讓我困擾。”

湯姆把腦袋擱在哈利肩膀上，他放開鉗制男孩的手轉而環住對方的腰。

“我很抱歉傷害了你，我不曾那麽困惑過，這對我來說太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