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兩人回到席間，宋栎看到他衣衫有些亂，臉上還帶着淤青，面色大變，忙給顧冬和發消息：“怎麽了你們？霸王硬上弓？打起來了？”

“沒有。”顧冬和回了兩個字，摁熄了屏幕将手機倒扣在桌上，面色不善的給蕭婪夾了一筷子白菜，“多吃點蔬菜。”

蕭婪撇撇嘴，不情願的扒拉兩下那一團，挑了根最小的放進嘴裏。

宋栎看的莫名其妙。

這兩人看起來也不像發生了什麽啊？

“你倆幹什麽去了？”

“我去洗手間。”蕭婪自顧自吃着，“倒是顧冬和怎麽會去那裏？”

“你太久沒回來，他不放心。”

蕭婪冷笑一聲：“真是神仙，這都能猜到。”

“怎麽了？”

宋栎不解，聽了一耳朵雲裏霧裏的。

蕭婪喝了口湯，漫不經心的把事情說了一遍，宋栎聽着，鎖緊了眉。

“就這樣。”

話音剛落，周邊人都站起身，蕭婪擡頭才發現敬酒到了自己這一桌。

林素看起來收拾過了，沒了方才的狼狽，摟着新娘走過來。

蕭婪面無表情的站起來，随着衆人舉了舉酒杯，正要坐下，顧冬和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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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賀新婚，林老師，咱們單獨走一杯，沒意見吧？”

林素看到他，身體一瞬間的僵硬，然後又熟練地挂上笑容：“哈哈顧總這杯，當然得喝。”

說罷一飲而盡，倒是有些丢盔棄甲的意味。

顧冬和眯着眼睛，眼裏盡是嘲諷，慢慢的喝完了自己這杯酒。

“祝二位，白頭偕老。”

顧冬和舉着空杯，語速極慢。男人身上強大的氣場壓得林素幾乎喘不過氣，他有些尴尬的笑着回應，倉皇就挽着新娘走向下一桌。

顧冬和慢條斯理的坐下，靠着椅背，一手搭在蕭婪背後椅子上，像是野獸守着自己的領土，氣勢十足的宣示主權。

席間有人來敬酒，顧冬和認出是方才進來時招呼蕭婪坐另一桌的那個男人。

“蕭婪，好久不見都不來和我們聊聊？”

“哪的話，這不是宋栎拉我過來跟他坐這邊嗎？”

宋栎一筷子紅燒肉掉在桌子上。

呵呵。

蕭婪你個王八羔子。

“來，我敬你，”看到蕭婪杯子裏的果汁又調侃，“蕭少什麽時候改吃素了？來瓶酒滿上？”

“行，老子跟你喝。”

“他不能喝，我替他敬你。”顧冬和攔下蕭婪準備去拿酒的手，自己杯子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倒滿了，挑眉笑着舉杯示意，“我幹/你随意。”

顧冬和長相也算在人群中很出挑的，此時又像花孔雀開屏一樣，多了幾分刻意，更是渾身上下都散發着魅力。

敬酒的男人一愣，縱使未必好這一口，在這樣的人面前也不好拂了他面子，被顧冬和一眼看的暈頭轉向，迷迷糊糊喝了酒就走了。

蕭婪抱着臂冷笑：“顧總還真是處處留情，直男都不放過。”

“我可沒有。”顧冬和又湊近了幾分，貼着蕭婪耳朵，溫熱的氣息掃在耳側，蕭婪有些不耐，偏過一些。

“我的情，還有其他東西，都只留你身上。”顧冬和壓低聲音，“這點你不是最清楚？嗯？”

最後低低的尾音上挑，騷的蕭婪感覺熱流直往身下沖去。

“還是說我留的不夠多？”

“少他媽亂發/情。”

“你是不是硬了，寶貝兒？”

顧冬和聲音帶着笑，一手順着蕭婪大腿向中間摸去。

蕭婪感覺臉上火燒一樣，但他堅決不承認自己會因為顧冬和幾句挑逗臉紅。

肯定是喝了酒的原因。

嗯。

喝tmd酒。

顧冬和你給我住手！

蕭婪惱羞成怒，一巴掌拍開顧冬和不安分的手，随後坐直了身體，和其他人東拉西扯的講話。

顧冬和看着他人五人六的扯淡，雙腿卻不自然的交疊，樂不可支的端起酒杯抿一口，也不介意蕭婪不理他，照樣往人碗裏夾着菜，照顧的周全。

酒席散後，賓客散去。

三人都喝了酒于是找了代駕，宋栎回自己家，蕭婪同顧冬和一路。

“你怎麽總到那邊去？”蕭婪面色如常，“那邊挺偏的，哪能給你那麽多事？”

“裝修啊。”顧冬和本是閉目養神，聞言睜開眼，“總得盯着吧？”

“親力親為？需要顧總這麽關心？”蕭婪用嘲諷的語氣說道。

“這個可不一樣，”顧冬和笑着看他，“說不定你哪天就住進來了呢？”

“呵。”

蕭婪不理他，轉頭看窗外。

路上有點堵車，現在被堵在一個購物廣場前面動不得，快過年了，商店促銷的促銷，跳樓的跳樓，行人裹着棉衣在寒風中來來去去。

人間煙火味，大抵如此。

“過年有什麽安排嗎？”

顧冬和見他看着窗外出神，順着目光看過去，看到廣場上成雙成對，或是一家三口。

“沒有。”

蕭婪情緒明顯低落了一些，不願多說。

婚宴上的事情對他不可能沒有影響，只不過習慣了把情緒埋在心裏，埋的深深的，強顏歡笑便也成了家常便飯。

習慣了難受，就不難受了。

車子開進顧冬和別墅的車庫，代駕走後兩人還坐在車上。

“出去走走嗎？”

顧冬和提議，他在宋栎的朋友圈看到的照片都是他們在山上游玩，猜測着蕭婪應該不會抗拒出行。

“去哪？”

果然，蕭婪沒有立刻反對顧冬和。他雖然偏愛獨行，但畢竟奔三的人，少年人的尖銳棱角也早被磨了個七七八八。

不再感情用事，頭腦一熱便有勇氣大殺四方，學會了圓滑學會了周全。

是幸事，也悲哀。

“跟我去就是。”

顧冬和帶着他打了輛車，一路上不說話，蕭婪也不問。

直到車子停下，兩人下車。

蕭婪才發現面前是H市中心區的一座高樓，他疑惑的看向顧冬和。

顧冬和牽上他的手，熟門熟路的帶他進去，刷卡，進電梯，直接坐到最高層。

蕭婪順從的跟着他，看着樓裏各種豪華，面不改色的在心裏诽謗：這群搞商業的真TM是人民公敵。

顧冬和打開辦公室的門，開燈，豪華的辦公室閃的蕭婪嘴角一僵：嚯，人民公敵頭頭。

“你的辦公室？”蕭婪環顧四周，“帶我來這幹嘛？”

顧冬和走到落地窗前，“唰”的一下拉開窗簾。

“過來。”

他拉着蕭婪走到窗邊。

窗外星星點點的燈光，向遠方鋪展，人間燈火與黑夜相互映襯，大街上的霓虹忙着璀璨，仿佛整個城市都被踩在腳下。

是蕭婪沒見過的景色。

他一瞬間有些怔忪，連顧冬和什麽時候從後面摟上來都不知道。

顧冬和偏頭看他，看到他的眼睛，突然就想到一句話：他眼裏有整個星空。

蕭婪着了迷，目不轉睛的看着。

他仿佛覺得自己飛起來了，飛到最高空俯視着整個城市，他看到萬家燈火，看到人間花月。

所有的不愉快都被抛之腦後，今夜他不是蕭婪，是天上星。

曾經他在苦痛的泥濘中掙紮着，在這個城市嘗盡了悲歡冷暖，他不停地掙紮，卻仿佛總有人在他耳邊一遍遍的蠱惑他：

你是個廢物，你是個敗類。

你真沒用。

那個女人在他耳邊尖叫的喊着，蕭婪，你也是個畜生！

你和你的人渣父親一樣！

我不是！

蕭婪瘋狂的想着，心裏無聲的吶喊。

我和他……不一樣。

“我和他，不一樣。”

他無意識的轉過身，看着顧冬和喃喃自語道。

顧冬和不知道他說的是誰，但是他眼裏隐忍的痛苦幾乎刺傷了他的心髒。

“是，你和他不一樣。”

他扶着蕭婪的肩沉聲安慰道。

像是獨自在囚籠掙紮這麽多年，突然得到了釋放一樣。

蕭婪感覺身體一輕。

沉重的枷鎖仿佛在這一刻被破除。

兩行眼淚毫無預兆的滾過臉頰。

有人在高樓，有人在深淵。

也許高樓如隔牆，沖出深淵，卻是漫長而孤獨的旅程。

我是不是已經走完了？

蕭婪看不清眼前人的臉，但是能感受到那人扶着自己的力度。

微微的疼痛，像是活着的感覺。

作者有話說

有人住高樓，有人在深溝，有人光萬丈，有人一身鏽，世人萬千種，浮雲莫去求，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怦然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