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賭注

冉林樂差點氣死。

郁揚的這副說辭，說真的，太像是個中老年人了，跟冉慶平是一輩的。什麽“讀書是唯一的出路”啊、“學什麽特長、藝術，那都是歪門邪道”之類的。

在冉家聽太多了，冉林樂小時候想學畫畫，被冉慶平義正言辭地警告“玩一下就算了，不能沉迷”。

不管冉林樂想做什麽，冉慶平都覺得那是學習道路上的攔路虎——包括讀書。在冉慶平眼中，《紅與黑》、狄更斯都是閑書，看了也沒用。正經的學生就應該關在教室裏背課文。

沒成想到了郁揚這裏，還能聽到類似的調調。

但是冉慶平好幾十歲了啊！農民出身，沒上過學，接觸的也都是土老板。郁揚多大？他今年才十八！不光講話是老成持重，整個人都老氣橫秋了好嗎！

冉林樂心累，握着郁揚的手腕不放：“學肯定是要上的，我也想好了高考志願。但不是說上學就不能做其他的事情了啊！”

“你期末考了多少？”

好，必殺。冉林樂沒話說，考得差沒有尊嚴可講，更沒有話語權。

郁揚覺得冉林樂安分了一些，拍了拍冉林樂的後背，算是安撫。

冉林樂想了半天，還是不甘心，憤憤地表示：“但是我是一定要做的。”

郁揚“嗯”了一聲，也不意外，還是沒有什麽支持的态度。這更像是敷衍，哄鬧騰的小孩子，應付了就算了。

“我不能靠着冉慶平……”頓了頓，冉林樂咬牙說道，“他那些東西，都是要留給冉安的。我不能在冉安手指頭縫裏讨生活。”

說到這裏，郁揚才顯露出些許驚訝，眼中猶疑漸起，還凝了幾分狠戾：“你聽到什麽了？”

冉林樂搖頭，一副“我不想說”的樣子。

郁揚抿着嘴，眼睛半斂，思索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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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表情……大概是在猜測冉家內部的狀況？他是懷疑冉林樂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那他不會有什麽行動吧……上一世不就是這樣嗎，他也不跟冉林樂講，直接去找冉安談判。

冉林樂狂汗，怕郁揚的行動力太強，反倒再捅出來點真相給冉家衆人聽。冉林樂琢磨着開口挽救：“你就想，冉安他媽媽能讓我占這個便宜嗎？再說了，冉慶平那一套，也不一定就是什麽便宜，能撐多久還不一定。”

上一世看了冉慶平後來的困窘萎靡，冉林樂知道，那确實沒什麽便宜好占。再過幾年，冉家全憑冉安在支撐了。

郁揚将信将疑，反問：“不是冉安欺負你？”

冉林樂笑起來：“他怎麽欺負我？沒有的事兒，就是……突然想明白了。唔，是考試成績太差了，刺激到我了，我要奮起的。”

對于十七歲的學生來說，這應該算是個好的理由……應該吧？

郁揚不怎麽信：“你？”

“我怎麽了？”冉林樂不服氣，“要不然我們來打個賭！我暑假去王大川那學兩個月，開學摸底考試年級前五百名。”

理科班大概會有一千五百名學生，對于吊車尾來說，進前五百名絕對是逆襲。

郁揚來了興致，表情都好看一些：“賭注？”

“我贏了的話，你得聽我的，讓你幹嘛就幹嘛。”

到時候讓郁揚去上學，他也不能說“不”了。或許還可以要挾他一番，讓他從六爺那裏脫身？

總之，後邊還有很多事情都需要郁揚的配合，先拿到他的承諾，往後就方便了。

郁揚也不擔心冉林樂給他挖坑，點頭同意：“你輸了呢？”

“我不會輸的。”

郁揚自己加條件：“不許再到娛樂城。”

冉林樂興致勃勃地點頭：“這個我現在就能答應你啊！只要你不再呆在那裏，我就不去。”

郁揚：“……每天一張試卷，沒有放假。”

冉林樂：“……”

太狠了吧！學校還給個國慶、五一、新年假呢，兩周一個大休，讓學生喘口氣。

被郁揚盯了一會兒，冉林樂應了下來：“行吧，但是你沒機會逼我做卷子的，肯定是我贏。”

趁着郁揚心情好，冉林樂問道：“那我現在能去見六爺了嗎？”

最後還是遂了冉林樂的願。郁揚嘴上沒說，其實心裏也贊同冉林樂的觀點，知道冉林樂說得沒錯。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冉林樂最需要的就是自立的能力，越早越好。

還有就是……冉林樂太堅定了，一副“不撞南牆不死心、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樣子。

郁揚絲毫不懷疑，要是沒人帶冉林樂做引薦，冉林樂能自己摸索着去找六爺談判。

娛樂城那種地方，誰知道冉林樂會撞到什麽人手裏？他細皮嫩肉還沒個心眼……

反正結局不會變，郁揚親自看着這個人，還能稍微放心一些。

不過見六爺容易，去娛樂城轉幾圈，總能碰上人。但是要跟六爺談事情，那就不能這麽随意了。

郁揚說要先跟六爺探個口風，讓冉林樂等一等。看樣子也是上了心，認真記着的，不是糊弄人。

冉林樂自覺放松，閑閑地靠在臺球案上喝冰爽茶。

郁揚：“還有事？”

冉林樂搖頭：“沒了。”不敢有，萬一再讓郁揚想起來期末考試這茬子事，那真是自己找麻煩。

郁揚讓冉林樂回家老實呆着，自己抓了鑰匙先走了。海猴正在門口吃泡面，手裏夾着筷子，還要給一個飛吻，被郁揚給徹底無視。

倒是冉林樂沖海猴笑笑，摸出來十塊錢放到吧臺上：“飲料錢，剩下的你自己開一瓶喝。”

海猴誇張地從吧臺翻出來，拉着冉林樂碎碎念：“要不然說冉二哥人好呢，就喜歡跟你這樣的人玩兒！多敞亮！”

一番熱情地寒暄之後，冉林樂好不容易掙脫海猴的胳膊，推開玻璃門。

大太陽下，郁揚跨坐在摩托車上，長腿随意地杵着，小腿上的肌肉勻稱修長。

冉林樂小跑過去：“你怎麽還沒走啊？”

郁揚往下看一眼：“你腿怎麽了？”

冉林樂不自在地在褲子邊縫上搓了一下：“哦，剛剛站太久，有點發麻。”

“沒騎車？”

郁揚往後揚頭，拍了下身後的側板。

冉林樂樂呵呵地繞過那條支楞的大長腿，爬上摩托，攀着郁揚的肩膀。

“送你回家”這種話，郁揚不會說，但他總是會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