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作弊

郁揚停在胡同口，等冉林樂下了車，他擰油門調個頭就走了。冉林樂都沒來得及叫他，單腳往後跳了兩下才站穩，手還保持扶肩的姿勢。

摩托車已經蹿出去老遠，發動機的聲音也漸行漸小。

太幹脆了……

不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冉慶平不喜歡郁揚，一直禁止冉林樂和郁揚來往。郁揚又不傻，當然能感受到冉家對他的敵意，也沒那個好脾氣去忍耐，情緒更為外露。

一來二去的，郁揚和冉慶平像是什麽不公開的仇人，相看兩厭厭，都很不爽對方的存在。

冉慶平還總想擺出“正經人家”或者是“長輩”的态度，隔空訓斥郁揚，妄圖把他口中的小混混踩到地心裏。

郁揚更利索一點，直接無視冉家人的那些言論，一副“我的時間很寶貴、沒功夫跟你們浪費”的态度，把“輕蔑”做到了極致。

于是就成了現在這樣，郁揚嫌煩，拒絕在冉林樂家門口多停留，半秒都不要。

冉林樂無奈地嘆了口氣，收回自己的手，活動下僵硬的腿腳。然後，他想起來了，自己忘記帶補習班的宣傳單了……

兩手空空進家門，好在冉慶平不在家。陳慧紅在一樓偏廳裏打麻将，看牌的鄰居來給冉林樂開了門。

對方是陳慧紅的好姐妹，看冉林樂的目光向來不純粹，每次見冉林樂都要上下打量一番，眼神帶毒鈎，話裏話外都是陰陽怪氣的譏諷。

她把院門開了條小縫，也不走，就似笑非笑地站在一旁，是她們這群人最擅長的“看戲”狀态——明明是嫌棄的，還不肯撇清關系、保持距離。

要是所有人都能像郁揚那麽幹脆，這個世界該多和諧啊……

冉林樂客客氣氣地沖對方點頭，看着那雙耷拉的眼睛，十分乖巧：“謝謝阿姨。外邊熱，您快回屋裏吧，我來鎖門。”

那個鄰居愣在原地，那副假笑還沒收起來，滿眼錯愕已經蓋了上去。

偏廳裏，洗牌的動靜都小了，可以想到那些女人們“豎起耳朵”、“斜眼偷窺”的姿态。

Advertisement

都盯着看呢，不光是冉林樂，冉家其他人的一舉一動都在她們的觀察裏。從冉慶平到冉安，包括冉安的生母陳惠紅，連同陳惠紅帶來的外甥陳競翔，都是她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小地方沒大事情，出軌已經很驚天了，情婦生的孩子和原配在一個屋檐下生活，這更是聞所未聞、前所未見的。大家都指着這點八卦當樂子。

所以說，以前的冉林樂為什麽要在意那些人呢？她們看戲是本性，打量冉林樂之餘，還要用那種眼神刺探冉安呢。

冉安才是真難過吧？每天都要接受那些同情的、憐憫的、不懷好意的目光。本來坦然、平靜的生活，讓這些中年女人們一攪和，也變得不好過了啊！

無視就好了，該怎麽面對就怎麽面對。

冉林樂鎖了門進客廳，上樓的時候，從偏廳的另一扇門前經過，聽到有人說道：“慧紅，那個、呃呃，怎麽回事？突然懂事了啊，以前不是陰森森的不搭理人嗎？”

以前傻呗，想不明白這些道理。

冉林樂等到第二天，郁揚那邊還沒消息，王大川也沒有什麽通知，倒是在企鵝上碰到杜柒了。

早上的時候，杜柒給冉林樂留言，讓他上線了吱一聲。冉林樂到下午才看見，杜柒居然還在線上。

冉林樂：“你在網吧？”

杜柒：“沒有，在王主任辦公室。”

大川都成主任了，估計教務處的人還挺多，來來往往随時都會有人瞅一眼。

杜柒：“給我打電話。”

留了教務處的辦公電話。

冉林樂拿手機撥過去，杜柒立馬接了起來，裝模作樣地當接線員：“您好。這裏是縣一中教務處。”

冉林樂笑得想踹人：“我找你們王主任，問一下我兒子杜柒的期末成績。”

“你爺爺杜柒考了年級一百零七名，要不要聽單科成績？”

“沒進前一百啊，失望，太失望。白養活這麽大的孫子。”

“得了吧，你這個年級倒數、”杜柒也不跟冉林樂計較，壓了壓聲音，快速說道，“你那個傻逼弟弟的事兒，我問出來了。他考試座位是跟一班數學課代表挨着的，前後桌，那人叫江曉峰。”

一班是快班，按照中考成績劃分，全縣及周邊地區的前六十名都在這裏邊。據說一班的學習進度跟普通班都不一樣，高一還沒開的生物課，一班就先學上了。

杜柒繼續說道：“昨天領成績單，有人見江曉峰拿了個新手機，嘚瑟嘚瑟的。別人問他，他說自己當家教攢錢買的。但是以前沒聽說他在做家教。”

冉林樂問道：“他承認了嗎？”

“他傻啊？怎麽可能承認。不過他今天來幫他們班主任統計名單，我跟他聊了下。”杜柒賊兮兮的，“我說我在王大川那看見幾張單挑出來的卷子，有他和陳競翔的，兩份摞在一起。他一下就慌了。”

冉林樂：“……高。”

杜柒心情也很好：“八成是沒跑了。指望他親口承認是不可能的，你自己心裏清楚就行。”

冉林樂又問起來補習班的事情。

杜柒才有些疲怠，長嘆一聲：“正忙着張羅呢，要不然我也不會在這兒呆一整天。快了，我已經拿到通訊錄了，準備挨個打電話。”

冉林樂提醒：“你別光埋頭當苦力，傻兮兮的。王大川搞這麽大陣仗，你得給自己撈個什麽活幹着。兩個月呢，你也不用去找其他零工了。”

杜柒沉默了一會兒：“我知道。”

正講着，冉安在樓下叫冉林樂。冉林樂跟杜柒說“回頭聊”，挂了電話下去，看到冉慶平一臉森然地坐在單人沙發上。

大喇喇地叉着腿，雙手卡在大腿上，手臂弓起來。背也微拱，肩膀聳起來，頭是低着的。

這是生氣的進行時啊，已經跳過準備階段，直接暴怒了。

因為什麽？最近的事情……考試成績？去游戲廳？郁揚送自己回來的時候被人看見了？還是說，冉慶平知道自己想見六爺？

心思急轉，冉林樂收回餘光，去看叫自己下來的冉安：“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