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漏電危險

車子停下,冉林樂和那兩個人一起下車,入目是一大片荒蕪的施工現場。吳莊牛場規劃的面積太大了,以至于人站在裏邊,一眼望不到邊,只覺得空曠。

冉林樂嗅嗅鼻子,聞着“工地上的味道”,鼻腔裏塞了一層灰塵沙土。這裏的植被很少,更多的是鋼筋、水泥,灰塵和鐵鏽摻雜在一起,和窗明幾淨的寫字樓完全不同。

是這種感覺啊……冉安會喜歡?他怎麽忍受下來的?

冉林樂注意着冉安,剛念及此,就見一個光着膀子的工人疾走過來,拉着冉安說缺了什麽東西。

冉慶平沒在意,也不問材料消耗到什麽地方了,全權交給冉安的樣子。他領着冉林樂往另一個方向,随口說道:“來了就帶你轉轉。”

七月份已經用了夏令時,趁着涼快的時候開工,這個點工人已經幹了好幾個小時。

工程剛開沒多久,地基還沒打完,工人還沒上齊。這麽大的地兒,就裝這些人,更顯得空落。

父子倆少有這樣并肩漫步的經歷,誰都不說話,清晨的潮氣剛剛退去,空氣介于濕潤和正午的幹燥之間,剛好。

十七歲的少年正在抽條,個子飛速地往上蹿,快和做爸爸的一般高了。記得第一次見這個威嚴刻板的男人,還得仰着頭,像是仰望一座高山。

最後一次見他,年邁的老人初現佝偻,而青年的身形已經高大起來。

一切都變了啊……這一次,算是還他養育的恩情。

冉林樂再吸一口塵土味道濃重的空氣,慢慢吐出去,平複自己的心情。他率先打破沉默,直接說道:“我聽到他們在計劃一個事故,大概是跟電有關的。”

冉慶平停下腳步,眉心皺起:“誰?”

“不知道,我隐約聽到一些,說是吳立輝欠錢不還,把人得罪完了,都要收拾他。有人聽到他要開這個牛場,就想給他搞點觸黴頭的事情。”

撒謊就是要把假話混在真話中間說,這樣才逼真,考證的時候也不會出錯。

吳立輝欠錢的事情是真的,不過現在還沒到山窮水盡要跑路的程度,他還能繼續潇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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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要收拾他,那是五年之後的事情了。他還不上私人借款,那些放高利貸的人拎着西瓜刀在他家住了一個多星期。

至于事故,确實發生過,切割機漏電,一個工人觸電導致手掌截肢。但那就是一起單純的意外事故,沒什麽背景和陰謀。

冉林樂串了下記憶中的時間線,斟酌着說道:“我也是聽了個大概,沒太明白。所以我才想過來看看,有什麽能跟他們說的對上,才能知道他們到底指的是什麽。”

冉慶平反問:“你是相信那種話了?”

“信不信不由我。我聽到了,就告訴你,到那個時間就能驗證了。”頓了一下,冉林樂悶聲道,“信不信都是你的事情。”

重生幾天,這是第二次說這樣的話了。在冉林樂和陳競翔之間,冉慶平選擇相信陳競翔。如今面對一個不确定的事實,他的本能還是懷疑小兒子。

冉慶平再大老粗,也能從冉林樂突然陰沉的臉色和低落的口吻中聽出些什麽來。但他畢竟是個粗糙的中年男人,沒那些細膩的心思,這麽琢磨了一下,就錯過了溝通的最佳時機。

冉林樂徑直往前走了。

逛了小半圈,冉林樂終于在東北方看到切割機,就放在一堆鋼筋旁邊。

應該沒有很多臺切割機吧……?賭一把試試?不不不,賭不起。這不僅僅是金錢或者名聲的問題,更關系到人身安全。

他們能拿出錢來賠償受傷工人,但對方遭受到的傷害,這輩子都彌補不起來。

冉林樂指指切割機:“好像是這個……工地有多少切割機?”

“只有這一個。這個怎麽?”

那就好。

“我聽到的是,東北方向、漏電、能搬動的、賣錢,就這些。”

能賣錢的是鋼筋,這個理由勉強能扯上關系。不過整個過程串聯起來,冉林樂的表現就不太順暢了,言語之間的漏洞太多。

冉林樂一口咬定了這個說法,表示再多的信息他自己也不知道,只讓冉慶平等着看。

三個人在工地呆到中午,冉慶平盯着現場打地基,冉安跑腿買東西、做雜事。冉林樂蹲在夥食上的棚裏……躲太陽。

即使這樣,冉林樂的臉也被曬到微微發紅,下午見郁揚的時候,郁揚還以為他發燒了。

冉林樂去買了兩根雪糕,給郁揚一根,剩下那根帶着包裝袋貼在臉上:“我中午拿涼水敷過了,一點用都沒有。”

郁揚拆了包裝,一口下去,雪糕少了三分之一。他吃東西不品味兒,囵吞咽下去,功能性才是首要目的。比如吃飯就是為了填飽肚子,吃雪糕就純粹是降溫,給他個冰球、汽水也可以的。

兩個人并排蹲在娛樂城背面的小胡同裏,摩托車停在正路上,橫擋了入口。有幾個小混混想進來抽煙,被摩托堵在外邊,墊着腳往裏邊瞅。

郁揚叼着雪糕的木棍,淡漠地看向左邊胡同口,狹長的眼睛中透着不耐煩。

對方愣了一下,又推推搡搡地走了。

冉林樂在郁揚右邊,探出腦袋,隔過郁揚往摩托車那邊看。然而什麽都沒看到,他就被郁揚捂着臉給推了回去。冉林樂貼在牆上揉臉頰,把另一根冰糕也給郁揚了:“哪個好吃?”

“一樣。”

“你去看看口腔科吧……你的舌頭肯定有問題。”

這種沒意義的廢話,郁揚是不會接腔的。冉林樂捧着腦袋發了會兒呆,沒等郁揚吃完,他就小跑過去,把摩托車推開,點了火。

郁揚還蹲在原地沒動。冉林樂沒那麽淡定,滿目雀躍,十分期待地盯着郁揚,整個人都是興奮的狀态。

被看得沒辦法了,郁揚無奈起身,把冉林樂擠到後邊,接過車把。

“誰來騎車”這種小事,冉林樂當然是不會跟郁揚争的。尤其是,十七歲的肉體疏于鍛煉,從小積累下來的虛弱還沒徹底根除,他重生之後總覺得疲累。

不用勞心勞力,這當然是最好的。

油門轟上去,發動機咆哮一聲,摩托車載着兩個人疾馳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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