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雙标校霸

高考倒計時五天，敘城三中高三年級正式結束在校課程。

梁潛單腿搭在膝蓋上，雙手捂住耳朵，被班裏這咋咋呼呼一群人煩得不行，想着情況特殊，強忍着沒讓他們閉嘴。

六班作為考場之一，要按照規定清空教室，班裏的同學都在收拾剩餘的課本雜物，準備艱難搬回家。

梁潛沒打算收拾，待會直接扔垃圾桶就成。

刺耳的興奮尖叫漸漸消失，梁潛放下手，單手撐起臉，盯着前桌堆滿書的課桌發神。

那是周目深的座位。

人早已休學，這位置卻一直留着，就好像那人會随時回來，實際上已經空了大半年。書也沒人動過，中國好同桌舒越同志每天雷打不動幫他清潔整理，簡直感天動地。

梁潛每每看到，都會呲笑一聲。

人都不在，還一個勁兒在那獻殷勤，難怪學校到現在都還有人傳他倆的緋聞。

主要是之前鬧得太兇，國慶假期開學，周目深罕見的沒來上課，他的神經病老媽跑到學校，罵舒越是變态，帶壞了他兒子，還不由分說扇了舒越一巴掌，直接臉打腫嘴打破。

那力道那狠勁兒，梁潛都忍不住咂舌，這要是打在他臉上，準得疼出一噸眼淚。

那天班裏議論紛紛，都猜測周目深和舒越關系匪淺，梁潛不知胸腔那股無名烈火打哪來，狠聲厲氣威脅他們不準亂嚼舌根。

嘴上答應得很乖，轉頭學校就傳遍了，貼吧論壇談論得熱火朝天。

梁潛知道肯定會有反對厭惡的聲音，卻沒想到夾縫中竟然還存在CP粉，嚷嚷着好和諧好般配，還有人匿名寫了一篇《轉校生和學霸的絕美愛情故事》萬字小說，點贊評論數還他媽差點破千！

驚得梁潛差點沒把手機給砸地上。

這都什麽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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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愕氣憤之餘，還帶有那麽一丁點好奇，梁潛天人交戰兩節晚自習，最終在最後一節自習課，強迫自己點開那篇辣眼睛文章。

“倆人視線纏繞，空氣中充滿暧昧的味道，雙唇不由自主一寸一寸接近......”

靠靠靠！

看到這兒，梁潛再也堅持不下去了。

閱讀感受簡單三個詞：惡心！變态！不堪入目！

當晚手機還是沒能避免它的悲慘命運，屏幕着地，被主人砸在地上四分五裂，壽終正寝。

舒越聽到動靜往後瞥了一眼。

“轉過去！”梁潛低吼道，“老子現在看到你就想吐！”

舒越無語，又在發神經。

随後連夜找人聯系貼吧論壇的負責人，花了五千塊删光了關于周目深和舒越倆人的談論帖，并且真身上線警告所有人不準再談及這件事，否則別怪梁校霸心狠手辣。

雖說三中聽話的好學生占大多數，但依舊存在少部分比較跳的小朋友，偏不信邪，非要一次又一次挑戰梁潛三中一霸的地位。為此高三一年，梁潛可能也是閑的，不記得因為周目深打過多少次架，樹敵衆多。

最後都贏了，眼淚也被疼出了來一池塘的。

不過痛覺神經異于常人這點，是梁潛的死穴，聰明人都不敢當面笑話，否則即使對方狠厲的臉上濕濘一片，都要把你揍得滿地找牙，哭爹喊娘。

愣神片刻，視線所及的課桌有雙手在整理書本，梁潛皺着眉瞪過去，才發現是舒越。

“你幹嘛？”梁潛問。

舒越用看傻子的眼神賞了梁潛一眼，手上動作不停，“搬書。”

走讀的學生，近些天每天都搬幾本書回家，桌上所剩的便不多，一個人也能很輕松的帶走，舒越也不列外，但周目深的書本都在這兒，差不多兩疊，一個人根本拿不走。

“你搬得動嗎？不會是要直接扔了吧？”梁潛警惕地問。

舒越聞言，盯着他挑了挑眉，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梁校霸什麽時候這麽關心我了？”

又是這種仿佛看透一切的笑容，看得梁潛火冒三丈。

“你少自作多情！老子是愛惜書本，跟你半毛錢關系都沒有。”

舒越不甚在意地聳聳肩。

梁潛反複用食指敲擊臉側，沉默片刻，眼見舒越就要搬書離開，還是忍不住開口阻止，“那什麽，看你也搬不走，要不周目深的書都給我吧。”

舒越停下動作，看着他問：“為什麽？”

“......”梁潛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一陣莫名心虛，說實話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想留着，可能是想瞻仰一下學霸的筆跡，這幾天多看兩眼，高考說不定能上四百。

這原因梁潛才不會說，最終胡亂找借口，“拿去賣錢。”

梁潛還以為要再掰扯幾句，沒想到舒越什麽都沒說，就是意味不明地笑了兩聲，把自己那幾本書裝進書包，便利落起身，離開前甚至還心情不錯似的朝他招了招手。

梁潛突然叫住舒越，問：“你什麽時候去找他？”

“還不确定，”舒越轉過身來，神情堅定，“我必須先找到我男朋友。”

“你......算了，”梁潛蹙眉，頓了頓才道：“找到周目深跟我說一聲吧，好歹師生一場，那時候我可能在國外。”

舒越點點頭，答應了。

班裏有人在收集廢書，拿到廢品店賣，想賺點零花錢，梁潛正巧懶得搬，全部給他了。

梁潛一身輕松，走到周目深桌前，抱起一摞舒越堆疊好的書本，剩下一摞示意左右護法搬。

左傾和郭雄各不相讓，争着搶着要自己抱。

梁潛頭也沒回，只留下半句話，“好好分配，要是弄壞了......”

左右護法頓時不敢再搶，很公平的一人分了一半。

走出教學樓，又遇上鄭生，梁潛真是頭大。

梁潛碰巧救過鄭生一次，至此就被這個低他一級的小學弟纏上。每天早上一去，桌上就有溫熱的牛奶和早餐，還附帶一張裝滿小男生心思的小紙條，不過梁潛從來沒吃過，要不扔了，要不就是賞給左右護法。

梁潛救鄭生的原因不是他善心大發，而是打他那群人诋毀周目深，罵他跟周目深一樣，娘們唧唧，看那小身板，看那屁股，生來就是給男人操的。

梁潛一聽就炸了，火氣直沖天靈蓋兒，沖上去就是一頓狂揍。

這次之後沒人再找鄭生麻煩，沉寂幾個月的學校論壇再次活躍起來，只是這次的對象換成了梁潛和鄭生。

相較于上次看到舒越和周目深的，梁潛對于他和鄭生子虛烏有的緋聞絲毫不感興趣，完全不理會。

但另一方當事人似乎不自量力當了真。

“學長，聽說你要出國留學？”鄭生走到梁潛身側，聲小如蚊，卻不依不饒，“是真的嗎？為什麽不告訴我呢？”

“關你什麽事兒。”梁潛闊步往前走，仿若懷裏抱的不是書，而是泡沫，身邊的人同樣。

鄭生是高二的年級第一，妥妥的學霸，性格內向沉默，說話細聲細氣，各方面都和周目深有點相似，一直以來，梁潛對他還算容忍。

“我，我就問問，那你以後還會回國嗎？我還能再見到你嗎？”想到也許再也見不到對方，鄭生紅了眼睛，聲音也帶着忐忑和奢求。

梁潛頓住腳步，第一次直視鄭生的眼睛，對方臉上發燙，慌亂地低下頭，躲開灼人的視線。

這樣的神情和聲音，讓梁潛不由自主聯想到周目深。

一開始，梁潛并不想出國，但他老爹說不出國可以，高考分數至少達到專科分數線，否則一切免談。

于是梁潛被逼無奈撿起學習，六班的學霸挨個兒被他“請教”個遍，不是講題方法聽不懂，就是女老師教着教着，就不由自主盯着梁同學的俊臉走神。

一圈下來，梁潛發現還是周目深最靠譜，有耐心，講題方法通俗易懂，還不受他的美色誘惑，是個好老師。

有一次大課間，梁潛又拿着本數學練習冊去找周目深，不客氣的對舒越吩咐道：“你去我那兒坐。”

舒越眉毛都沒擡一下。

梁潛又被他無視，氣不打一處來，受罪的每次都是周目深，梁潛把弱小的周老師一把提起，自己一屁股坐到人椅子上，把人按在自己大腿上，不講理道：“那就這麽講，老子今天不想站着聽。”

周目深臉蛋耳尖瞬間變紅，兩只小手握住他的胳膊，用力拉扯，想站起來，奈何敵不過他力氣大，對方完全掙脫不開，下一秒，梁潛就聽到他慌張的聲音：“你，你放我起來，我站着給你講！”

看着周目深緊張無措的樣子，梁潛覺得有趣，氣順了不少，自認為善解人意地說：“那不行，不能累着我老師。”

舒越放下筆，用力扳開他放在周目深腰間的那支胳膊，看着他的眼睛警告，“請教就請教，別動手動腳。”

梁潛眯縫起眼，小聲嘴欠，“怎麽着，你吃醋啊？”

又暗自用力，把周目深箍得更緊，對方忍不住倒抽一口氣，他感覺到附在他胳膊上的那雙手無意識摩挲了幾下，很軟很癢，還聽見懷裏人可憐巴巴的聲音：“梁潛......你弄疼我了，先放開我好不好？”

心間有一瞬發麻，耳朵出現短暫嗡鳴，梁潛猛地放開手，同時站了起來，臉上略帶不自然道：“那什麽，我不是故意的......你坐着吧，我就這麽聽。”

梁潛聽着聽着便忍不住走神，突然發現周目深聲音還挺好聽，聲音低低的，語調綿軟，聽他講題都是一種享受。

導致梁潛那天一道題都沒聽明白，但也沒臉再問第二遍。

梁潛覺得他可能有點雙标，周目深這幅樣子他覺得可愛，而換做鄭生卻有點生理反胃。

這樣的差別對待，梁潛歸結于他和鄭生不熟，事實上他跟周目深也不太熟，即使他們已經同班兩年，比舒越認識的時間長得多。

想到這梁潛就有點氣不順，他梁潛勉強已經把周目深當朋友了，但那人不但臨時爽約，事後還一次都沒聯系過他。反觀舒越呢，聯系了一次又一次，在周目深心裏只有舒越才是他的朋友。

切，小爺我不稀罕。

“鄭生，我是直男，喜歡女人，”不想再跟鄭生多費口舌，梁潛一句一句道，“就算我是同性戀，也不會喜歡你這種類型，別再纏着我了行嗎？真的很煩。”

郭雄是個大老粗，最是看不慣這種成績好，長得又娘們唧唧細皮嫩肉的，不像個男人，鄭生眼淚都快掉出來了，還在邊上添油加醋，“別惦記我老大了，上次救你是你運氣好，要不是欺負你那人罵小粥老師，你以為我老大有這麽樂于助人？”

“滾，小粥老師也是你叫的。”梁潛踹了郭雄一腳。

得知真相，鄭生難堪地哭了，因為自己不争氣的痛覺神經，梁潛尤其讨厭眼淚，他嫌惡地“啧”了一聲，揚長而去。

梁潛其實有點搞不懂自己這麽受歡迎的原因，每天都生活在接受告白和拒絕告白中，他都嫌累了。

自知之明他有，除了家裏有錢，長得帥炸蒼穹，其餘也沒啥優點。

脾氣臭，性格差，智商低，呸呸呸，智商平均線左右搖擺，不懂浪漫，腦子裏壓根兒沒有戀愛這根兒弦。

敢跟他告白的女生資質都不算差，甚至還有幾個學校的校花，但梁潛就是沒感覺，提不起興趣。

談戀愛有什麽意思，麻煩得要死，他那些朋友平時耀武揚威的，一談戀愛就跟換了個人似的，女朋友成天生氣，他們就成天低聲下氣哄。

每次看到都把梁潛惡心得雞皮疙瘩掉一地，難以想象自己要是談戀愛，也變成這副鬼樣子......

不可能！

他梁潛什麽性格什麽格調，就算談了戀愛也絕不可能哄人，他脾氣這麽差，作為被哄的一方還差不多。

梁潛沒想到打臉來得這麽快。

高考結束後的第三天，梁潛就無縫銜接變成了這類人，破天荒讓他哄人的也不是戀愛對象，而是一個被他從精神病院救出來的失憶小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