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初雪

漆黑的牆面, 油花濺的四處都是,案板上剁的跟餃子餡一樣的菜,鍋裏漆黑一片,菜色跟鍋底一個顏色,水跡夾雜着米粒, 流淌的到處都是……

林閑看着旁邊低頭揪着衣角的白盟, 呵呵笑道“你這是打算把我家全燒了麽?”

“沒,我真的打算給你做早飯的,”白盟前一聲很大, 後一聲跟蚊子哼一樣“結果搞砸了, 你還沒有給我收拾的時間。”

“那還怪我了,”林閑看着廚房的慘狀, 冷笑一聲道“菜切成這個樣子,誰給你的勇氣給我做早飯的。”

他的話是嘲諷, 但白盟聽見當沒聽見,或者也可能真的沒有聽出來,豎起了一根手指道“我昨天看夏夏做菜那麽厲害, 以為很簡單的嘛。”

誰知道一看就會, 一學就廢。

“算了, 我跟你說好的八點之前離開, ”林閑看了看牆上挂着的表道“還有五分鐘,你直接走吧, 接下來我們自己來收拾就可以了。”

“我可以一起……”白盟看了看時間掙紮道。

可惜話說到一半就被打斷了, 林閑莫名嗤笑了一聲道“不用了, 回去吧,你應該不想第一次跟我約定,就違約吧。”

說好的八點,要是超過了的确是沒有遵守約定,白盟扭頭看了一眼亂七八糟的廚房,又看了看旁邊抱臂站着的林閑道“那要不要我給你請個鐘點工,要不然我覺得很過意不去。”

“如果你真的覺得過意不去的話,”林閑拉開了家門居高臨下的說道“那就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你的存在,真的讓我們十分困擾。”

門在白盟的面前甩上,他有着洩氣的看着眼前的這扇門,感覺自己又把事情給搞砸了。

“哥,其實我覺得他還不錯哎,”林芒趴在貓眼上看着白盟的離去道“總覺得有點可憐呀。”

“是麽,那你娶他好了,”林閑重新打了個哈欠,進了自己的卧室甩上了門道“你覺得他不錯,廚房也歸你收拾。”

最後的話語伴随着呼嚕聲響起,林芒看着廚房裏面的一片狼藉,感覺自己剛才還不如跟白盟盟一塊兒被趕出去呢。

就知道奴役妹妹,沒有人性。

那只松鼠到底看上他哥什麽了,真是想不明白。

“表嫂!!!”一聲大叫,吓得舒夏差點把手機扔出去,趴在膝頭午睡的小商晨一個驚吓站了起來,差點從膝蓋上滾下去。

舒夏連忙撈住小老虎,跟電話那頭的人說道“好的,老師,我有事情一定給您打電話,不過只可惜沒有來得及去送您。”

“沒關系,你有心就行,好了,我上飛機了,”徐向前看着時間,笑呵呵的對舒夏道“回頭再說。”

“好,再見,”舒夏挂斷了電話,撫摸着被吵醒小商晨,安撫着他焦躁的情緒,對眼巴巴看着他挂電話的白盟說道“找我什麽事啊?下次來的時候輕聲點兒。”

“哦,這次有急事主要是,”白盟揪了揪小商晨的尾巴,在小家夥轉過來的時候,又拍了拍他的腦袋道“別生氣啊,一天除了吃就是睡,你都快不是老虎,而是肥豬了。”

“什麽急事?”舒夏摸了一把小老虎的肚子,覺得再這麽圓下去,真有可能像白盟說的那樣,變成小豬仔。

“我又被趕出來了,”白盟頭猛地點在了舒夏的肩膀上,口氣裏面全是郁悶“大清早的就把人趕出來,特別難過……”

“嗯?他竟然讓你進去了?”舒夏說完這句話,看着白盟明顯要挂上陰影的臉道“好了好了,他為什麽要趕你出來呢?”

“因為我本來想給他做頓早餐來着,”白盟揉了揉衣角道。

舒夏一看他這狀态,接着問道“然後呢?”

“然後失敗了,”白盟仰頭看着天花板道。

“所以你這次找我有急事是想讓我教你做菜?”舒夏猜測道。

白盟打了個響指道“答對了,你看你參加那個廚藝比賽,還拿了第一名,那廚藝一定杠杠的,不是有一句話叫做,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嘛,你教會了我,說不定他以後就離不開我了。”

他的眼睛發亮,舒夏實在是不好拒絕,當然,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行吧,你先讓我看看你能做到哪種程度,我再看看怎麽教你吧,”舒夏将小商晨放在了兒童座裏面,給他拿了一些手工制作的零食讓他邊吃邊玩後,親自看着白盟展現他的廚藝。

“剁!剁!剁!……”

菜刀需要對準了,一下一下的切在案板上,但是切出來的藕片還參差不齊,舒夏見過這種切菜的方法,一般第一次切菜做飯的人,都這種切法。

好不容易藕片切好了,舒夏硬是看着某位表弟倒進去了半碗的油,不等油熱,嘩啦一聲,所有沾着水的藕片就進了鍋,滿鍋的油花濺,而白盟早就退出了三米外。

舒夏看着料理臺上的油星點點,扶了扶額,又在下一瞬間聞到了糊鍋的味道,連忙過去關了火,看着鍋裏發黑的藕片,終于知道了為什麽那個人要把眼前這位趕出去了。

就這手廚藝,沒有人看着,真的很有可能炸掉廚房的。

漆黑的藕片被盛放在了盤子裏面,十分的能夠跟蜂窩煤魚目混珠,舒夏用筷子戳了戳一個藕片,對一旁揉衣角的白盟說道“只能從最基礎的學起了,先學會炒雞蛋吧。”

炒雞蛋這種,基本上稱不上廚藝的,就是簡單的倒油加熱,倒進雞蛋,用鏟子翻炒,放上調料這樣的事情,舒夏真的想不明白,為什麽有的人這個都能炒的糊一鍋。

雞蛋還是他給打到碗裏的,那鍋他記得是不粘鍋。

白盟試了三次,三次都是一股焦味蔓延,最後只能垂頭喪氣的坐在沙發上,看着舒夏給小表弟喂雞蛋羹。

悶悶的,散發着清香的,一看就很好吃的雞蛋羹,白盟張大了嘴巴道“啊……給我來一口。”

他需要食物,來慰籍他失落的心。

舒夏嘆氣,取過了另外一個勺子,給他塞了一口道“要我看,學做飯這種事情,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夠學會的,慢慢來,別着急。”

“唉……感覺自己好廢,什麽都不會,”白盟被塞了一嘴的雞蛋清香,又想起自己做的炒雞蛋那個味兒,猛地躺在了沙發上,滾動了兩下。

結果人真是倒黴的時候,喝涼水都有可能塞牙,他就這麽翻滾了兩下,就磕到了沙發上放着的書,捂着腦門,将書從自己的頭下面抽了出來。

工商管理系的專業書,白盟一個手枕在腦袋底下,朝舒夏揚了揚手裏的書道“表嫂,你這麽刻苦啊,周末放假還學習?”

“不是,今天老師臨時調了課,”舒夏剛才聽到他那一聲喊疼了,略帶點尴尬道“然後回來,随手就放那兒。”

結果學長他就真的一腦門給磕上去了。

“哦,表嫂,你這麽亂丢東西,我表哥不說你?”白盟猛地坐起,盤腿靠近了舒夏的身側問道。

就他表哥那龜毛的習慣,每次他來這裏,敢亂丢東西,絕對會被那死亡光線瞪到死,結果在他表嫂這裏,居然無效嘛?

“不說啊,”舒夏喂完了最後一口蛋羹,收了碗道“他每次看見亂放,就會自己收拾,從來不說人。”

白盟“……”

騙人,那不是我表哥。

這邊的做菜教學還在繼續……

……

光線昏暗的酒店,兩個赤裸的人在床上不斷的滾動糾纏,處于下位的人不斷的呻吟尖叫,發出既舒服又痛苦的聲音來,直到一聲低吼,雲雨初歇。

處于上位的人翻身坐了起來,靠在了床頭,随手将灌滿了液體的套套扔進了垃圾桶裏面,然後點着了一根煙深吸了一口,鼻子和嘴巴齊齊的噴出煙霧來。

而那處于下位的人趴在床上,久久的不動,仔細看去,那潔白的床單上似乎還沾着點點血跡……

陳旭吸着煙,看着那紅色的痕跡就覺得心頭煩悶,用腳踢了踢一旁躺屍幾乎要睡着的程文博道“喂,醒醒,死了啊……”

程文博被踢醒,動了動疼痛不已的身體,沙啞着喉嚨道“沒有,陳旭,我今晚能不能留下來,我身上有點疼。”

“疼?每次做都見血,掃了老子的興你還覺得疼,要這樣,下次我找別人,”陳旭翻了個白眼,将他一腳踢到了地上,随手打開了電視,想要随意看點什麽打發一下休息的時間,卻沒有想到,一個不常見的電視臺一閃而過,站在領獎臺上的少年跟舒夏似乎長的十分的相似。

陳旭本來按過的手指連忙往回按,再次看到畫面時才發現,不是一模一樣,而是本來就是同一個人。

舒夏上了電視,他怎麽不知道?

一身簡單穿着的少年在客氣的說着領獎的後感謝的話語,既溫柔,又謙遜,那樣簡陋的舞臺上,将旁邊的主持人襯得膚色極差,只有他熠熠生輝。

陳旭幾乎是貪婪的看着舒夏的面容,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他了,是的,仔細算了算才一個多月,可他竟然覺得很久了。

再次見到時,這個人,好像比上次更加閃耀。

“陳旭,今晚我們一起留下吧,”就在這時,程文博從地上爬了起來,鑽進了他的懷裏,餘光掃過電視裏面幾乎發光的人,眼睛裏面全是嫉恨,又是舒夏。

他好不容易才見陳旭一次,那個舒夏又出來攪局,可惡……他為什麽不去死,為什麽不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你看,我們很久都沒有見了,我可以一直背對着你的,”程文博極力的挽留,卻被陳旭一把推開,滿臉的嫌惡。

陳旭看着他的臉,扯了扯喉嚨,卻久久沒有辦法将那種厭煩感給壓下去,他将這個人當做舒夏的替身,可是不管臉還是品行,哪裏都比不上那個人。

是的,他一直覺得當替身還可以,可是在突然看到少年的身影的時候,才發現,雲泥之別這個詞,原來是這麽用的。

“陳旭……”程文博滿臉谄媚的又靠了過來,卻被陳旭一腳踢下了床,這一腳比剛才更狠,痛的他叫了一聲,只感覺腰都要斷了。

陳旭看着那髒兮兮的床單,直接就開始穿衣服“你愛留下就留下吧,我走。”

“陳旭,陳旭你別走……”程文博艱難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捂住了自己的腰,抱住了陳旭的胳膊道“我還可以的,真的。”

過分瘦弱的身體在燈光下并不好看,沾染的褐紅色的痕跡更是讓陳旭覺得倒胃口,雖然眼前這個人背影跟舒夏有些像,但是不是本人,就他媽的不是本人。

他已經努力壓制自己不要去想舒夏怎麽好了,覺得自己大概也就是一時興起,玩上一段時間就會忘記,可是越他媽的玩,他就越想他,甚至想着,即使不上床,就那麽面對面的,像上次那樣心平氣和的說說話,或者他威脅他兩聲,他都能開心的跳起來。

越是想忘越是忘不掉,那個人還總是從別人的嘴裏在他這裏刷屏。

什麽帥氣迷人,什麽廚藝高手,什麽校園男神,他刻意的不去想那個人,今天突然在電視上看到舒夏的身影,才發現自己想那個人想的,都快要發瘋了。

“滾開,”陳旭一把甩開了程文博的手,伸出手指着他的眼睛道“賤貨就是賤貨,以為穿個同樣的衣服,就能變成本人了,說你東施效颦,都他媽的對不起東施。”

他甩手往外面走去,卻被程文博抱住了腿道“陳旭,陳旭,舒夏不喜歡你的,你想想,我可以繼續當他的替身的,你好久沒有見我了,今晚別走好麽。”

“替身……我不要替身,”陳旭一腳踩在了他的手指上,看着他痛苦的神情,擡起了他的下巴,仔細端詳道“我如果能夠得到本人,還要什麽替身,對了,他說我爸不會為了一個情人給自己惹上麻煩,可要是我爸的兒媳婦呢……對了,對了,只要我說我要娶他進門,我爸一定不會反對,一個餐廳而已,不是什麽大的問題,就這麽辦。”

他左手敲了右手,從程文博的手上擡腳,快步的走到了門口,打開門的那一瞬間,卻想到了什麽,在程文博憎恨又期待的視線下調轉了頭回來,蹲了下去道“我不能就這麽去,這麽去,他還是會拒絕我,你說,如果我為他舉辦一個盛大的求婚典禮,你說他會不會感受到我的誠意啊?”

“你要跟他求婚?”程文博感覺到了喉嚨的幹澀和心髒幾乎的停跳“為什麽?”

他才是陪陳旭睡覺的那個人,他才是吃苦的那個人,為什麽能夠得到幸福的人,卻是舒夏呢,他何德何能,他憑什麽能夠得到陳旭的求婚。

“哦,對了,我忘了,你喜歡我來着,”陳旭掐住了他的下巴道“我可以允許你喜歡我,但你要是對舒夏做什麽,可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你別當我在吓你,我們陳家家大業大,別的辦不到,讓一個學生退退學還是能行的,懂麽?”

“懂?”程文博顫抖着身體連連點頭,也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害怕。

“嗯,那就好,”陳旭又帶上了笑臉道“我這突然回來啊,其實是想讓你給我幫個忙,養軍千日,用兵一時,你享受了我給你的那麽多好處,也該給我幫幫忙了不是。”

“你要我幫什麽忙?”程文博趴在他的面前顫抖着聲音道。

“事情不難辦,雖然你跟他們關系不好了,但我不管你是求還是跪,總之要幫我辦到,”陳旭朝他勾了勾手指,在他的耳邊輕聲說着自己的主意。

“你瘋了?”程文博聽了他的話,感覺眼眶酸澀的厲害。

陳旭站起身來,低頭道“沒錯,我瘋了,還瘋的不輕,我要是得不到舒夏,我這輩子這瘋病都治不好了。”

陳旭轉身離開了,程文博卻趴在地上久久的沒有動彈,良久,才聽到了他低低的啜泣聲。

他喜歡的人喜歡上了另外一個人,他卻還得為他們的愛情做貢獻,從此再也不能碰到他喜歡的那個人,他真的好恨!

為什麽舒夏不去死呢,他要是死了,該有多好。

紛紛揚揚的雪花降落了下來,只是一節課的功夫,就将整個世界包裹的銀裝素裹,沒過腳踝,只不過下課的時候,雪已經停了。

從窗邊看出去,很多人在雪地裏面打起了雪仗,歡呼雀躍的像個孩子。

舒夏隐隐聽到旁邊有人說從來沒有見過雪,原來雪是這個樣子的,他心裏隐隐猜測着,那個同學可能來自于沒有下過雪的南方。

那個四季溫暖如春的地方,很難見到這樣冰冷又漂亮的銀色世界,也難怪他們會覺得驚訝。

不過那一地的雪白,舒夏卻覺得更像是商陸的皮毛,雪白的毛毛夾着一道道漂亮又威武的黑色條紋,尤其是到了冬天的時候,那毛毛更是厚重,趴在上面,絕對比席夢思床墊還要來的舒服。

只可惜昨晚他要求摸肚子的要求被無情的拒絕了,今天回去,就得寸進尺一下要求摸老虎肚子好了。

舒夏看着窗外的雪笑了,被王智拍了一下回過了神來道“怎麽了?”

“程文博叫你呢,說有話跟你說,”王智看了一眼不遠處站着的程文博,那一身的穿着,真是樣樣比照着舒夏來的,真是讓他看的覺得不順眼極了,他小聲跟舒夏嘀咕道“要不咱們直接走吧,跟他有什麽話說的。”

“沒關系,讓他說吧,他要說,今天不說,明天也要說的,別讓別人看了笑話,”舒夏拍了拍他的肩膀,朝程文博走了過去道“聽說你有事找我,什麽事?”

“舒夏,我是來跟你道歉的,”程文博手插在衣服兜裏面,似乎有幾分瑟縮的發抖,蒼白着嘴唇道“我希望你能夠原諒我。”

“我之前不是說,我已經原諒你了麽,”舒夏笑道“所以,你現在是又要讓我原諒什麽呢?”

“你嘴上說着原諒,為什麽都搬走了,”程文博緊緊的咬着嘴唇道“這根本就不是原諒,你心裏根本就不是那麽想的。”

“所以,你今天是來指責我的麽?”舒夏嗤笑了一聲道“很多事情,你不說,我不說,大家都知道怎麽回事就過去了,難不成非得說到你的臉上麽?”

舒夏不在乎跟一個人撕破臉,他在意的是,今天程文博莫名其妙過來找他的目的。

自從他們三個搬出去以後,就幾乎都不跟程文博來往了,只有他們三個來往的比較密切。

當然,杜磊那家夥談了對象,感情好的不行,偶爾叫他出來,也會帶上他的對象,舒夏跟那個人說過話,雖然不是多麽出挑的樣貌,來這裏上學也憑借的是助學金和獎學金,可是人卻脾氣好的很,輕聲細語的跟杜磊完全不同。

廚藝算不上頂尖的好,卻有着家常的味道,穿的衣服不是太好,卻總是很幹淨,甚至于跟杜磊在一起以後,也很少伸手要什麽,而是憑借着跟王智一起做家教的那份兼職,讓自己活的開心。

比起程文博這樣的人,舒夏更喜歡那樣的人,也因此,在發現貧窮并不是人堕落的源頭以後,跟程文博更加疏遠了。

他們雖然不來往,卻遠遠的能夠察覺程文博生活的變好,生活品質的提高,那個錢是從哪裏來的,根本不需要細問,就已經在整個校園裏面傳的沸沸揚揚了。

除了陳旭,沒有別人。

“我真的是來求你的原諒的,”程文博的聲音猛地提高,吸引了不少下了課還沒有走的人,舒夏又是個發光體,更是讓很多人看了過來。

而措不及防間,舒夏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程文博就已經膝蓋着地,跪在了他的面前,抱着他的腿道“舒夏,求求你原諒我,你褥子的那件事情,真的不是我故意做的,請你原諒。”

正常的道歉可以不接受,這樣的道歉卻讓舒夏有幾分騎虎難下,別人跪着道歉這種事情,不管那個人犯了什麽錯誤,只要傳出去,就是他舒夏不依不饒,沒有氣度。

旁邊的同學已經議論紛紛,舒夏可不想因為這種人毀了自己的名聲。

“我說了,我已經原諒你了,”舒夏蹲了下去扶住他的手臂,唇角帶笑,對上他的眼睛的時候卻閃過了一道寒光“有什麽事情站起來說,地上多涼啊。”

他之前什麽事情也沒有說,是給這個人留最後的臉面,可惜眼前這個人,卻把他的臉面放在地上踩,那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舒夏,你真的原諒我了麽?”程文博的眼淚掉了下來,鼻涕一抽一抽的,他被舒夏扶了起來,随意的摸了摸臉上的眼淚道“舒夏,我真的很高興……你能夠原諒我,為了贖罪,我能請咱們宿舍的人一起出去吃飯麽?”

目的來了,舒夏心裏想到,擡手攔住了王智要拒絕的舉動道“好啊,就是讓你破費了,挺不好意思的。”

“沒關系,我們今天下午就去吧,”程文博死死地盯着舒夏道。

看似誠意,只可惜眼中的厭惡和憎恨沒有掩飾住。

舒夏對于他的情緒有所察覺,只是他不明白,他并沒有對程文博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這個人為什麽會讨厭他,甚至是憎恨他。

“好啊,那下午見,”舒夏拉着王智笑着離開。

一直到了無人處,那一直挂着的笑容才垂落了下來,王智氣的在哪裏捶樹“舒夏,你沒看出來他那個虛僞的樣兒麽?他那哪是道歉來的,那就是以下跪脅迫你來着,以前我還真沒有見過這樣的,卧槽!”

“所以人家就讓你見識見識啊,”見他生氣,舒夏反而不生氣了,拿出紙巾遞給他道“擦擦手吧,你都知道他虛僞,你還為他生氣,氣的罵髒話,不怕寧雅不喜歡你了?”

“一時口誤,”王智擦了擦手上的雪水,嘆氣道“我是真沒有見過這樣的,要是犯什麽錯都下跪解決,那要警察幹什麽,不是,主要你答應他去吃飯幹什麽,跟他一起同桌吃飯,我可吃不下。”

王智向來喜歡誰,讨厭都明明白白,舒夏喜歡跟他相處,有很大的一個原因就是,作為朋友,可以随便說,因為他絕對不會生氣,而一般他有什麽話,也會跟你直說,而不會現在跟你笑眯眯,背後卻在別人面前罵你。

“他得罪的是我跟杜磊,你在這兒生什麽氣呢,白吃白喝還不好啊,”舒夏戳了戳他的腰道。

王智往遠的一跳,摸了摸自己的腰忍不住笑道“別鬧,我這兒有癢癢肉,他是沒得罪我,可得罪我兄弟了,就是跟我過不去,白吃也不愛吃。”

“哈哈,他要是真誠心請吃飯也就算了,”舒夏笑道“但我估計,晚上有好戲要看,花他的錢,不花白不花,跟他客氣什麽。”

“吃人的嘴短,你又不是不知道,”王智随手從地上捏了個雪球,往樹上一扔,瞬間滿樹的雪撲簌簌的往下掉,舒夏剛好站在樹下,淋了一身。

舒夏繃着臉,撣掉了身上的雪,沒好氣道“那我怎麽沒見你在我這裏吃了還嘴短呢。”

王智也知道做了壞事了,咳嗽了聲嘿嘿笑道“那不是,咱倆誰跟誰啊,能跟他比麽。”

“說的也是啊,”舒夏走到了他的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略有同感,然後在王智沒有反應過來之前,直接拉開了他的領子,将手上的一小團雪塞了過去,拔腿就跑。

“我去,舒夏你缺不缺德啊你,”王智想把那塊兒雪給取出來,然而真等他抓耳撓腮的将雪取出來以後,也就是幾滴水了。

他抓起地上的一堆雪,捏成了雪球,朝遠處的舒夏指道“有本事你別跑!”

舒夏果斷撒丫子就跑,嘴上說的不算數,跑不跑的跟有沒有本事,沒有一毛錢的關系。

請客的地方是在市中心的一處商場,那裏最聞名的不是那座商城,而是商城外面的廣場,廣闊,寬敞,無數的鴿子在頭頂盤旋飛舞,中心的噴泉因為是冬天結了冰而關停,若是到了夏天,這裏幾乎是情侶的天堂,他們可以肆意的在噴泉間嬉戲打鬧,買一些谷子去喂鴿子,甚至于可以在附近的情侶酒店,度過浪漫纏綿的一夜。

因為這裏求婚的成功率很高,這座廣場還有個浪漫的名字,叫做戀人廣場。

舒夏作為本地人,曾經來過這裏很多次,幾乎每次來,都能看見情侶告白的場景。

比如這次,也不例外。

皚皚的白雪已經被行人踩的成了黑色,但夜晚的燈光下,還是能夠看的到白色的痕跡,一群人圍着的地方,一個男人正捧着一捧玫瑰,單膝下跪,拿着一個戒指的盒子,滿臉期待的看着面前的女性。

而那個女性似乎很驚訝,雙手捂着口鼻,然後笑着伸出了手去,讓那個男人給她戴上了戒指。

這樣的場景,讓舒夏想起當時他跟商陸的結婚,那家夥可沒有問他同不同意,而是半哄半騙的給他帶上了戒指,然後一直到現在,還戴在手上。

“什麽時候我女神也能夠接受我的求婚就好了,”王智對這種場景羨慕不已。

舒夏淡笑不語,對于王智這樣突如其來的感慨,基本已經免疫。

而旁邊的杜磊看都沒有看那裏一眼,就開始對自己的愛人表忠心,這麽長時間了,他的眼角眉梢還全都是幸福,雖然答應了請客,可惜一個眼神也沒有分給程文博。

幾個人若有似無的孤立,程文博在前面的帶路的時候,目光裏面閃過了一絲的屈辱,又是這樣,不管他穿的多好,請他們吃多好的飯,他們都瞧不起他。

程文博帶路,他們進了一家西餐廳,這座商城裏面開的西餐廳,絕對的昂貴,以程文博的財力,絕對負擔不起。

那麽請他們來的是誰,不言而喻。

“我們訂的十八號桌,靠窗的位置,”程文博看着迎上來的服務員說道,看着服務員恭敬的态度,心裏瞬間十分自得。

而不得不說,高價訂下來的靠窗的位置極為的不錯,從這裏的樓層眺望,幾乎可以看到整個廣場的一切,雪光的反射下,霓虹的燈光更加漂亮。

“請問開始點菜麽?”服務員問詢了一下坐在桌邊的程文博道。

他似乎十分滿意服務員對他的态度,張開就來“給我們上四份牛排,要最好的。”

舒夏端着水杯的手頓了一下,目光瞟向了窗外不想說話,就算他對于西餐沒有興趣,卻也知道,西餐是有前菜的,真正吃過西餐的人,絕對不會像那樣的點菜法。

只不過他們不算朋友,他也沒有那個責任和義務去指正教導他。

“不好意思先生,請問前菜要什麽呢?”服務員倒是很專業,沒有直接說他不懂,而是客氣的提示,畢竟,能在這片繁華區域開一家高檔的西餐廳,服務态度是至關重要的。

只是舒夏看了一眼程文博驟然改變的臉色,知道他脆弱的自尊心可能有被傷到了,嘴角勾了一下,跟服務員說道“就按你們最經典的套餐來就行。”

“好的,”服務員也明顯察覺到了程文博情緒不對,聽舒夏說話,如蒙大赦,接着又問詢了王智他們。

王智平時大大咧咧的,可他瞅程文博不順眼,感知可以說是相當的敏銳,在看到程文博臉色變了的時候,對服務員笑嘻嘻道“姐姐,我沒有吃過西餐,你給我推薦一套最适合我的搭配就行。”

“好的,”服務員對這聲姐姐顯然很受用。

杜磊倒是吃過,只不過為了照顧他對象,也随意要了一套,程文博餘光掃視了一圈,笑道“我要跟他一樣的就行。”

他的手指指向了舒夏,王智皺了皺眉頭,那個服務員眸中也微微閃過了一抹什麽,用手指直直的指着別人,不管怎麽說,都十分的不禮貌。

不過職業素養還是讓她提交了訂單以後禮貌的離開了。

一道道菜品上了上來,夜色完全暗了下來以後,外面的景色更加的漂亮,舒夏難得來吃西餐,品嘗了一下高檔的牛排後,發現味道和手法真的不錯後,倒有幾分的開胃,只是飯剛吃到一半,他所要看的好戲就上場了。

一聲巨響,一朵巨大的煙花在天空之中炸裂開,彩色的流光順着天幕滑下,噼裏啪啦的花火,瞬間吸引了廣場上所有人的目光。

“誰在放煙花啊,好漂亮啊!”

“這不會是追求吧,太奢侈了了吧。”

“幸虧今天來了……”

下面說話的聲音熙熙攘攘,舒夏看着那再次上升的煙花,欣賞了一下後,取出了手機,在養生先生的號碼上停頓了一下,笑着編輯發送道[有人跟我求愛怎麽辦?]

即使那煙花不是為他,讓某人緊張一下,也不吃虧。

第二朵煙花在天空之中炸裂開,卻不同于第一朵只是簡單的怒放,而是有字跡顯示——舒夏,我愛你。

養生先生的消息沒有回複,舒夏的手機鈴聲卻響了起來,看着上面的備注,舒夏笑了一下接通了“喂,有什麽事麽?”

什麽事?商陸現在的心情跟放在火山口一樣,他可是還記得少年之前說的什麽遇到愛情就快刀斬亂麻,如果他接受了那個人的示愛,那還有他什麽事。

可是,就算再焦慮,他也無法解釋他為什麽會收到那條消息,只能日常問詢。

“你在哪兒,我去接你,”商陸看着外面的雪光,一地的雪白,這是今年的初雪,只是稍微來的早了些。

“不用,我跟同學在外面吃飯呢,”舒夏努力壓制住笑意道。

沒辦法,他那邊剛剛發送了短信過去,這邊人就打電話過來,商先生,您敢再此地無銀三百兩一點麽。

“什麽同學?”商陸忍耐着內心的焦灼,沉聲道“這麽晚了,我怕你一個人不安全,還是接你比較安全一點兒。”

“就寝室的同學啊,”舒夏阻止道“真的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夏夏!地址……”商陸的話帶了不容拒絕,舒夏知道他是真急了,笑道“好吧,市中心這塊兒的商城,我們在達特西餐廳,你出門開車的時候慢點兒。”

“好,”商陸愣了一下應聲,随即挂斷了電話。

電話挂斷,舒夏感覺到那人的急迫,終于抑制不住唇邊的笑意。

“誰啊?讓我們校草笑的這麽開心,”王智一臉的心領神會。

程文博也緊張的看了過來,舒夏笑道“我老公啊,不然你們覺得還有誰大冷天的來接我。”

“我去,我都有對象了,還是感覺吃了一嘴的狗糧,”杜磊開玩笑道。

“那我這個單身狗就是十萬點暴擊了,”王智看着舒夏那一臉幸福的模樣,又是高興又是糾結。

這高興的是,兄弟終于有着落了,有情人終成眷屬,糾結的是,就這戀愛的小模樣,豬不想拱,都能巴巴的送上門去。

而那只豬明顯惦記舒夏這棵小白菜不知道多久了。

四個人樂呵呵的說着話,就好像有志一同的沒有看見外面的煙花一樣,任由它開的漫天都是,舒夏不在意,他們自然更加不會在意。

放煙花的是誰都心知肚明,知道人家有老公了還來搶,那就是自取其辱了。

煙花燃盡,下面的廣場又起驚呼,只見無數的氣球從一輛車上飛起,每個的下面都挂着一盞小小的燈,在這夜色中,星星點點,綠色的熒光,像極了夏日的螢火蟲。

煙花後螢火的浪漫,果然是高手出手,處處戳心。

舒夏想,如果是上輩子,他一定會很感動。

悠揚的小提琴聲響起,餐廳裏面傳出了幾聲饒有興趣的口哨聲,仿佛在應和着什麽,舒夏轉頭。

西裝革履的青年高大帥氣,他的面前,是一手推車的玫瑰花,嬌豔欲滴,仿佛現在不是隆冬時節,而是春日勝景。

只不過,讓舒夏心情愉悅的不是那大朵的玫瑰,而是,那出現在人群後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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