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禦林軍用了六匹馬才把巨熊屍體拖回營地,惹的許多人駐足圍觀,都言不愧是五王爺,忒悍勇了些,也就是遇上他,若遇上旁的任何人,都得釀成慘劇。太子接到飛鴿傳書,聯想自己也有可能受害,哪還有心思圍獵,連忙馬不停蹄的趕回來,查了又查終于确定是鐵栅欄鏽蝕了一個小洞,讓熊崽鑽了出去,并非有心人故意為之。

因賈環獵熊有功,又有兩王力保,準其自由活動。賈寶玉幾個,包括賈政,在調查結果沒出來之前都被軟禁在營帳中。

九皇子驚吓過度,當晚就發了高燒,兩位王爺與衆勳貴子弟皆有不同程度的受傷。

雖說一切都是陰差陽錯,可賈寶玉終究是出了名,連帶探春也火了,到哪兒都能聽見有人議論。

寶玉、王仁、賈政被囚禁在一個帳篷內,探春囚于毗鄰的帳篷,外面有龍禁尉重重把守,心驚膽戰的等待太子判決。賈政把賈寶玉又毒打了一頓,若不是王仁拼命攔阻,恨不能将他直接打死。

探春抱膝坐在榻上,臉頰比之前腫得還高,目光放空,表情呆滞,不知在想些什麽。

一同随行的侍書替她整理散亂的發絲,強笑道,“姑娘別擔心,不會有事的。咱們什麽都沒幹,太子查清楚了必會放咱們自由。咱賈家向來對皇上,對太子忠心耿耿,他們不會半點情面都不顧。況且,環三爺還在外邊兒呢,看在他的面子上,兩位王爺興許不會追究。”

聽見‘環三爺’三個字,神游中的探春猛然驚醒,一把将侍書推開,捶打床榻歇斯底裏的叫喊,“別跟我提賈環!若不是他見死不救,我怎會落到這個下場?當時只要他一句話,這事兒便能了了,他偏不張口!他就是故意的,他恨我,他要害死我才肯罷休啊!”話落跳下床榻,把屋裏能砸的東西都砸了一遍。

半夜三更的沒甚消遣,守職的龍禁尉聽見裏面乒呤乓啷一陣亂響,交頭接耳道,“嘿,賈環是誰?”

龍禁尉跟禦林軍不同,能進去的大多是勳貴子弟,耳目通天的人不在少數,其中一個嬉笑開口,“賈環你都不知道?前一陣救了三王爺的那位賈府庶子,不知怎地又得了五王爺青眼,現如今在圈子裏很有些臉面,輕易招惹不得。說起來,他跟這位三姑娘乃一母同胞。怎會鬧到這般劍拔弩張,不死不休的境地?”

“聽說三姑娘自小養在賈老太太身邊,待遇堪比嫡出小姐,自然看不上庶弟。”不知誰嗤笑一聲。

靜默片刻,又一人嬉笑道,“五王爺忒不憐香惜玉了些,好好的姑娘竟打成那樣,連本來面目都看不清了!我可是聽賈寶玉說過,他這位三妹妹名喚賈探春,不但才情斐然,樣貌也是一等一的水靈,寫的詩讓人讀了蕩氣回腸,難以忘懷。我早就想領略一番,好不容易得了機會卻碰上這種倒黴事!”

“沒錯,我也聽說了。賈寶玉拿着她的詩稿四處顯擺,惹得許多人上門去求。不拘她,還有什麽二姐姐、寶姐姐、林妹妹,史妹妹……這姐那妹的數不清,相貌都好,才情都高,還起了極為風流的雅號,什麽枕霞舊友、潇湘妃子、蘅蕪君、蕉下客……啧,一聽,骨頭都酥了!”說到最後,語氣越發猥瑣下流。

衆人哄笑,末了不知誰搖頭晃腦的吟起詩來,“瓶供籬栽日日忙,折來休認鏡中妝。長安公子因花癖,彭澤先生是酒狂。短鬓冷沾三徑露,葛巾香浸九秋霜。高情不入時人眼,拍手憑他笑路旁。聽聽,風不風流,豪不豪放?賈探春能作出這樣的詩,哪是‘一般’閨閣小姐可比的?”最後一句,語氣略顯微妙。

衆人心領神會,嚷嚷道,“果然不同凡響!有賈寶玉那樣的哥哥,這做妹妹的可也不遑多讓呢!都是一樣的風流多情,若能嘗個味兒就更好了!只可惜才情是高,見識卻短淺,瞅見猛獸幼崽不趕緊的避開,竟還抓了來!造孽哇!”

“只要人長的漂亮,身段妖嬈又知情識趣就成,要什麽見識!有了見識不好弄上手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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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引得大家嬉笑附和,有人拿了幾壇子好酒并宵夜過來,二兩下肚越發口沒遮攔,直把賈府女兒挨個兒意淫一遍,恨不能翻牆入府竊玉偷香。

他們說得興起,卻不知探春慘白着臉聆聽,身子氣得瑟瑟發抖搖搖欲墜。侍書再三捂住她耳朵,都被她倔強的推開,臨到末了嘴角竟沁出一絲血來。

“姑娘,你怎麽了姑娘?你別吓我啊!”侍書摟着她痛哭失聲,掰開嘴一看才知道是舌尖咬破了,并非氣得吐血,這才大松口氣,拿帕子輕輕擦拭。

探春打死也想不到,寶玉竟會将她的詩稿四處宣揚,她的筆跡、性情、容貌、閨名、甚至閨中樂事弄得盡人皆知,成了這些人口裏打發時間聊以取樂的談資。如此,她還嫁什麽人?稍有頭臉的人家誰個敢娶她?不如絞了頭發當姑子算了!

“賈寶玉,你好!你好哇!”從齒縫擠出這句話,她眼睛一翻暈了過去,叫侍書好一通忙亂。

另一頭,賈環卻絲毫也沒受到影響,回了營帳洗漱一番便早早安睡。待他呼吸平穩後,門簾被人悄然掀開,一個高大壯碩的身影無聲無息到得床前,探手去觸他臉頰。

冷光一閃而逝,虧來人躲的快,只劃破一點衣襟,若随便換一個,喉嚨早被隔斷了。賈環翻身而起,刀光連環相扣,一招更比一招險,直取對方脖頸、心髒、脊椎等要害,下手角度之刁鑽令人防不勝防。

好在來人也是個身手了得的,将這些殺招一一化解,惹得賈環暗自挑眉。原以為這個世界裏的人武力值普遍偏低,沒想竟遇到一個在自己手裏安然走過十招的,實屬難得。待眼睛适應了黑暗以後,看清來人俊美邪肆的五官,他心道‘果然是你’,立即收了匕首,一拳拳,一腳腳的轟擊。

“咦?”來人驚詫之下忍不住出聲,連忙揮臂格擋,然後被擊飛出去。明明大腿只有自己胳膊粗,拳頭也只自己一半大,單薄的小身板似乎風一吹便能折斷,可蘊藏的力道卻十分驚人,且速度快如閃電形如鬼魅。

來不及站起身,一拳又已襲到,高大的身影在地上狼狽的打滾,堪堪避過,勉力格擋幾下便處處挂彩,擺放在帳內的桌椅盡數在少年拳下崩散,就連一個鎏金銅爐也被一腳踩扁,深深嵌入地表摳都摳不出來。由此可見,少年一身氣力是何等的驚世駭俗。

守在外面驅趕巡邏侍衛的稽延只聽見拳頭轟擊肉體的砰砰聲和自家王爺的悶哼聲,覺得牙齒都酸了,連忙提着燈籠入內,壓低嗓音喊道,“還請環三爺手下留情,那是我家王爺!”

帳內大亮,賈環反剪五王爺雙手,用力壓住他脊背,冷笑道,“三更半夜不睡,偷偷摸摸上門,你家王爺委實欠打。”

稽延尴尬的摸鼻子。

五王爺扭頭回望,氣喘籲籲開口,“好你個賈環,藏得真夠深的啊!看見本王被你耍的團團亂轉,是不是很可樂?!”自以為剝開了對方的假面,哪曾想他把真實的自己裹得那樣嚴實,即便現在,恐也是多有保留的。強,真的很強,況且他今年才十三歲!

“确實可樂。”似乎想到些什麽,賈環輕笑出聲,黑而大的瞳孔發出瑩亮的光芒,長及腳踝的直順發絲如瀑布般灑落,亵衣領口的繩結在打鬥中松開,露出大片白皙光滑的胸膛,一股清冽的藥香味随着他傾身的動作隐隐浮動。

燭光中美的妖異的少年,從頭到腳由內而外,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毛孔,每一縷發絲,都散發着令人無法抗拒的誘惑力。況且他還那樣強大,性格亦如深埋在地底的岩漿,熾烈而狂放,倘若靠的太近,說不定會被焚燒成灰燼!

這簡直是只存在于自己最美好、最隐秘、最渴望的想象中的人,本以為一輩子都碰不見,然而現在不但碰見了,且比想象中更完美無數倍!五王爺眼神癡迷的看着對方,失去了說話的能力,渾身緊繃的肌肉瞬間酥軟如泥。

發覺他放棄了抵抗,賈環松手,将他翻轉過來騎在腰腹,抽出靴子裏的匕首,在他眼睑上比劃,似呢喃愛語般輕聲開口,“警告你,不要再用看玩物的眼神看着我,否則把你一雙招子給挖了。我不是你用來打發無聊時間的玩具。還記得嗎?我曾說過不小心會弄死你,這話可不是虛言。”

“我,我以前确實把你看成玩具,可,可以後不會了!真的,我發誓!”五王爺結結巴巴表明心跡,哪還有之前半分狂霸酷帥拽的模樣。

稽延提着燈籠站在門口,把幾欲裂開的面癱臉轉向帳外。這個慫貨真是他主子?別開玩笑了!

賈環逼近他臉龐,直直看進他眼底,裏面有狂熱、癡迷、愛慕、不知所措……卻再無之前的戲谑和輕慢。

少年妖異的臉龐離自己那樣近,近的能嗅到他鼻息裏暗含的腥甜滋味,近的能看見他漆黑瞳孔內鑲嵌的淡黃光暈,近的仿佛微微擡頭就能吻住他緋紅的嘴唇……五王爺心髒狂跳,小兄弟以驚人的速度起立,蹭進少年臀縫。

若被意淫的對象不是自己,賈環都有些佩服五王爺了,被人拿刀比着還能發情,典型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這樣的渾人,簡直沒力氣跟他一般計較。

心內暗嘆,賈環正欲起身,卻猛然被五王爺箍緊腰肢,反壓在地,瘋狂吸允啃咬他唇瓣。因匕首還抵着對方眼睑,稍有不慎便真的把眼珠子挖出來,賈環不得不放棄抵抗,待匕首挪開正準備踹開他時,五王爺衣領被人拽住,狠狠掀翻在地。

“老五,你在幹什麽?!”忽然而至的三王爺鐵青着臉低吼,“我曾說過,若你再對環兒出手,便叫你一輩子待在京中老死!”

五王爺翻身站起,似笑非笑的谛視勃然大怒難以自控的兄弟,回味的舔舔唇,什麽話也沒說便吊兒郎當的走了。再鬧下去,會把環兒推到風口浪尖,以前無所謂,現如今,他卻想保護他。這種心情很微妙,滋味卻十分不錯。

稽延将燈籠遞給蕭澤,匆匆追上去。

三王爺回頭,本想詢問兩句,看清少年紅腫水潤的唇瓣,胸口一陣接一陣的發悶,喉頭也似堵了東西,一個字都說不出。

将少年扯進懷中抱坐在腿上,他面無表情的用力擦拭他嘴唇,見上面的印記怎麽也抹不掉,反越發紅腫誘人,眼睛慢慢紅了。

“為什麽不反抗?”嗓音沙啞的不成樣子。

“我匕首還抵在他眼睑上,稍一動,他就得變成瞎子。”賈環直勾勾看進他眼底。

三王爺不自在的移開目光,觸及少年大敞的衣襟、性感的鎖骨、白嫩光滑的胸膛、若隐若現的紅櫻……喉嚨瞬間縮緊,連忙将亵衣的綁帶一一系好,這才暗松口氣,五指插入少年順滑的發絲梳理,目無焦距的看向前方,不知在想些什麽。

賈環打了個哈欠,慵懶開口,“你走吧,我要睡了。走之前把這些垃圾都收拾了。”他沖散架的桌椅孥孥嘴。

三王爺回神,忙令蕭澤跟曹永利進來收拾營帳,然後将少年輕輕放到榻上,扯過薄毯蓋住他腹部,低語,“今晚我不走了,省得老五去而複返。日後再遇見這種事,不需手下留情,傷了他我自會幫你兜着。”

賈環嗯了一聲,往裏挪了挪。

兩人額頭抵着額頭,貼的緊緊的,也不嫌熱。待蕭澤等人退走,少年呼吸漸漸平穩了,三王爺悄然睜眼,支起上半身呆看對方良久,又用指腹擦了擦他紅腫的唇瓣,這才擰眉入睡。

次日大早,太子将賈政等人趕出鹿山,明言今後再不許他們參加圍獵。九皇子高燒不退,三王爺不得不帶他提前回京。

賈環覺得沒趣兒,也跟着一道離開。五王爺見狀哪還有心思玩,連忙屁颠屁颠追上去。他的狗腿子們吓壞了,亦不敢多留,紛紛打道回府。

今年的鹿山秋狝恐是史上最混亂最冷清的一屆,偏也是太子首次從皇帝掌中接過權柄象征的一屆。太子窩了一肚子火,全記在賈家和王家頭上,令賈政和千裏之外的王子騰很是戰戰兢兢了一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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