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虞蒸蒸呆若木雞看着那牛鞭,半晌才找回自己聲音:“這,這是給我買?”
容上一扔下藥,就轉過身去了,聽到她這帶着詫異嗓音,只當她是太感動了。
不過她感動也是應該,他活了十幾萬年,這還是他第一次給人買藥。
他輕擡下颌,沒有正面回答她:“還不去煎藥?”
虞蒸蒸聽出來了,他這就是在故意整她,要不然正常人誰會買根牛鞭回來?
她咬牙切齒瞪了一眼他背影,恨不得把牛鞭塞他菊花裏。
可她這種不切實際想法,也只能在腦子裏過過瘾了,她拎着牛鞭氣呼呼走了。
虞蒸蒸一走,蕭玉清也有些待不住了。
鬼王氣場太強,和鬼王在一起相處時,仿佛有一層霸道無形強壓打在身上,猶如千斤頂壓在胸口,連呼吸都變得十分困難。
蕭玉清正要找借口離去,卻聽身前那人清聲問道:“你喜歡虞蒸蒸?”
他怔了怔,半晌才反應過來,是鬼王在問他話。
蕭玉清想了想,抿唇答道:“虞姑娘很好,性格開朗善良,沒有人會不喜歡她。”
容上輕嗤一聲,瞧瞧,她喜歡都是什麽貨色。
連一句大大方方喜歡都不敢承認,只是圓滑打個太極,若這便是所謂‘喜歡’,那也太輕賤了些。
容上慢裏斯條坐下,骨骼分明手指微屈,輕緩叩在石桌上:“你是蕭閉遲義子?”
蕭玉清颔首:“是。”
容上唇邊帶笑,親切問候道:“那老家夥還沒死呢?”
蕭玉清:“……”
他面上從容有些挂不住了:“家父身體安康,平安順遂。”
容上點頭:“也是,千年王八、萬年龜,蕭閉遲怎麽也還得再活個千把百年,湊個龜出來。”
蕭玉清:“???”
他開始回憶,義父和鬼王是否曾經結過仇,可想了半天,他也沒找到一點頭緒。
義父很少提及鬼王,只是因為對鬼王收留向逢舉動有些不滿,這才會偶爾抱怨鬼王兩句。
但那只是單純抱怨而已,即便向逢殺了義父師妹,義父也不可能為了報仇而得罪鬼王。
畢竟義父身後還有禦靈派幾萬弟子,義父不能這般自私,只為報仇便置他們于不顧。
正當他不知如何回應鬼王時,其他人陸陸續續起榻,從屋子裏走出來。
蕭玉清舒了口氣,總算不用獨自應對鬼王了。
沒過多大會兒,去小廚房虞蒸蒸也回來了,向逢見人都到齊了,便要率着衆人前往踏青詩會。
虞蒸蒸不想着逃跑了,先不說鬼王跟在身邊跑不掉,就算她跑掉了也得有命活下去才是。
七太子跟她說了,只要鬼王殒身,那條銀鏈子上氣息就會消失。
鬼王不可能親手給她摘下鏈子,她想活着逃離這裏,就必須配合七太子殺了鬼王。
她眼前驀地浮現出那根牛鞭,忍不住瞪了一眼前面白影,難怪十幾萬年都還是單身狗。
長得又平凡,還不幹人事,傻子才會喜歡他呢。
正好途經藥鋪,她停住了腳步,準備進去買些止痛草藥含在嘴裏,以免待會痛經起來走不動路。
一進去,她便聽見掌櫃唾沫橫飛跟人唠嗑:“一清早就來了個闊氣公子,說要買給女人用藥,還要最貴最好,我一眼便瞧出他腎虛,把鎮店之寶牛鞭都給他包上了。”
掌櫃欣慰摸了摸金元寶:“想必那位公子此刻定是生龍活虎,一柱擎天。”
虞蒸蒸:“……”
不出意外話,那個闊氣公子,指可能就是鬼王了。
她輕咬下唇,眸底閃過一絲恍惚。
難道是她錯怪他了?
他是想給她買藥,但掌櫃會錯意,所以他才會拎回來一根牛鞭?
虞蒸蒸從藥鋪了買了口含止痛草藥,她往嘴裏塞了兩口草藥,略有些心不在焉。
小腹傳來陣陣酸脹之意,肋骨前傷口也被牽連隐隐犯痛,痛意撕扯得她渾身都不舒服,連帶着腦子也渾渾噩噩。
在人界日子不多了,不管她願不願意,這兩日七太子肯定會逼她将藥給鬼王吃下,屆時七太子引來雷雨,他必定是九死一生。
雖然他讨厭極了,但一碼歸一碼,今日她欠他一個道謝。
她長嘆了口氣,小步追了上去。
虞蒸蒸跟在他身後,猶豫片刻,遲疑着緩緩伸出小手,輕扯住他衣袍袖角。
她動作驚呆了衆人,無數道目光落在她手上,他們紛紛別過頭去,仿佛已經預料到了下一刻血腥場面。
鬼王性情孤傲,還有嚴重潔癖,沒人敢碰他。
上個伸手碰到他人,早被剁成肉餡喂了狗,連個魂魄都沒留下來。
虞蒸蒸只是侍候過鬼王兩夜,倒真将自己當做什麽特殊存在了。
容上腳步一頓,略過衆人灼熱目光,側過頭斜睨着她,似乎是在等她開口。
他不喜旁人碰觸,她也一樣。
她蔥白玉指緊緊攥住他衣角,指尖因為太過用力而微微泛白,嗓音隐隐發顫:“謝謝你。”
容上怔住。
他聽別人說過我喜歡你,也聽別人說過我恨你,聽得最多要數‘你不得好死’。
可對他說謝謝人,她還是頭一個。
他指腹輕輕摩挲着大拇指上玉扳指,低垂睫毛遮擋住眸底,令人看不清神色,只是唇邊輕揚弧度,洩露了他此刻情緒。
容上不鹹不淡‘嗯’了一聲,邁步繼續向前走去。
蕭玉清若有所思看着她手,眸光微沉。
虞蒸蒸一擡頭,便看到呆若木雞衆人。
她有些不解:“怎麽了?”
向逢神色古怪:“你剛才伸手碰到了王上衣角。”
虞蒸蒸更懵了:“對啊。”
她又沒當衆強吻他,不過就是扯了一下他袖子,至于這樣大驚小怪嗎?
衆人不知都在想什麽,皆是一臉驚奇看着她,仿佛在看什麽外星生物似。
特別是七太子,他眼珠子都快黏在她身上了。
虞蒸蒸在這詭異氣氛中,來到了踏青詩會地點。
詩會本意是給京城中貴胄佳人們牽線,所以地點選在了京城外姻緣廟附近。
姻緣廟四面圍山,又緊挨着江河,白日可在山亭之中吟詩作賦,夜裏便可以乘船游河,是個極為适合談情說愛地方。
還未登上姻緣廟,虞蒸蒸便看到了南宮天霸,他正倚着石欄對着天空四十五度憂傷。
他身上殺馬特貴族之氣,吸引了周圍不少閨秀千金,她們想要靠近他卻又不敢,只能含羞躲在一旁偷看他。
向逢停住腳步,對着他們問道:“你們誰會作詩?”
除了蕭玉清應了一聲,其他幾人沒有一人吭聲,讓他們背詩可以,但作詩就不行了。
修仙界從不搞這些酸不溜秋詩會,他們都是要拼修為、拼靈力,哪像人界就喜歡舞文弄墨,動不動就是什麽詩詞歌賦。
向逢有些為難,光是蕭玉清一個人會作詩有什麽用,他需要是會作詩女子。
南宮天霸便不說什麽了,可那王妃是個女子,讓蕭玉清冒然上前去,總歸是唐突。
這考核本來跟他沒關系,但王上剛剛給他下了命令,命他務必将傳家寶那封信搞到手。
若非燕王是個寧折不屈倔脾氣,照他們鬼宗門性子,早就拿南宮天霸性命威脅燕王了,哪裏用得着這麽麻煩。
正當向逢為難之時,安寧怯怯扯了扯他衣角:“向逢哥哥,我會作詩。”
向逢一愣:“你作一首來聽聽。”
安寧點點頭,朝着四周景色環顧一圈:“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衆人忍不住吸氣,這首詩聽起來簡單,意境卻高雅悠長,令人回味無窮。
原本以為安寧就是個紅塵女子,不成想還是個被埋沒才女。
向逢贊嘆道:“好一句花落知多少,甚是美哉。”
蕭玉清也颔首稱贊:“春光爛漫,不負韶華,安寧姑娘是個妙人。”
安寧羞紅了臉:“蕭公子謬贊,我懂得不多,也只會譜曲吟詩罷了。”
虞蒸蒸聽着幾人對話,只覺得可笑。
這首詩分明是孟浩然《春曉》,怎麽就成了安寧作詩詞了?
她想告訴衆人這首詩不是安寧原創,可這本書是架空,衆人壓根不知道孟浩然,她就是說了也是浪費口水。
虞蒸蒸正斟酌該如何開口,卻被山水拉到了一旁去。
許是昨晚沒吃飽飯緣故,山水看起來比昨日更憔悴了,原本殷紅唇瓣略顯蒼白,眼底也泛着淡淡青色。
山水垂着頭,有些沮喪:“蒸蒸姑娘,我是不是很笨?”
虞蒸蒸拍了拍她手:“怎麽會,你一點都不笨。”
山水又問道:“那我是不是很胖?”
虞蒸蒸愣了愣,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其實山水倒也不太胖,只是因為平日裏胃口大,吃稍微有些圓潤,再加上天生嬰兒肥包子臉,便給人一種胖嘟嘟錯覺。
雖說各個地方審美都不太一樣,可修仙界審美就是以瘦為美,越是嬌小玲珑、小鳥依人,便越能激起男人保護欲來。
不出意外話,向逢也是這種俗套男人。
她正要開口鼓勵山水,便聽山水低聲喃喃道:“安寧姑娘很漂亮,我很羨慕她。”
虞蒸蒸沉默一瞬,握住她手:“你也很漂亮,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美,這是別人取代不了。”
山水搖搖頭:“我想變瘦,和蒸蒸姑娘一樣瘦。”
說罷,她盯着虞蒸蒸胸前認真觀察半晌:“不過……蒸蒸姑娘,你胸去哪了?”
虞蒸蒸:“……”感覺好像受到了暴擊。
衆人商議好如何接近王妃,便各司其職去完成任務了。
剩下沒事做人,向逢也沒限制他們自由,幾人結伴而行,朝着姻緣樹走去。
姻緣樹長在一座白橋上,橋欄四處都挂滿了生鏽同心鎖,這座橋被世人稱為同心橋。
傳說只要将自己和心愛之人名字刻在同心鎖上,然後把鎖挂在同心橋上,就可以和心愛之人白首偕老。
這要是擱在半個月之前,虞蒸蒸一定會把大師兄名字刻在上面,但現在她內心毫無波瀾,甚至還想撬把鎖扔進河裏。
山水看着子瑜子倩拿着同心鎖往上刻字,也拉着虞蒸蒸去湊熱鬧,她走到姻緣樹旁臺子上,拿了兩把同心鎖。
她遞給虞蒸蒸一把同心鎖,好奇道:“蒸蒸姑娘,你有沒有喜歡人?”
虞蒸蒸斬釘截鐵:“沒有,你呢?”
山水想了想:“我喜歡人太多了,這個鎖刻不下。”
虞蒸蒸露出八卦目光:“都是誰啊?”
山水掰着手指頭數道:“豬肉鋪吳大哥,捏糖人李大叔,馄饨鋪張大爺……還有隔壁棺材鋪老王。”
聽着山水一口氣數出來十幾個喜歡人,虞蒸蒸不禁有些汗顏,這十幾個人裏硬是沒有向逢。
山水補充道:“哦,對了,還有我師父。”
虞蒸蒸見她拿着小刀在同心鎖上開始刻名字,心裏也開始有點犯癢癢。
誰知道這個同心鎖靈不靈。
萬一真靈呢?
虞蒸蒸拿起小刀,對着同心鎖刻下了兩個名字。
她對着同心鎖傻笑了兩聲,背後傳來容上淡淡嗓音:“你在幹什麽?”
虞蒸蒸也沒避諱他,她将同心鎖挂在橋欄上,指着上面名字道:“在同心鎖上刻好名字,挂在同心橋上,就可以白頭偕老。”
這種無稽之談,容上自然不會信。
不過看她笑這麽開心,想必同心鎖上定然刻着一個對她很重要人。
容上俯下身子,朝着她指方向看去。
只瞥了一眼,他便瞧到了一個熟悉字眼。
——容上。
那人叫容土,他假冒那人進了蓬萊山成為首席弟子,嫌那人名字太難聽,便用了自己真名。是以虞蒸蒸往上面刻這個名字,倒也不稀奇。
容上唇角微揚,心情愉悅往後看去。
只見他名字後面,赫然刻着三個大字。
——虞江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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