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只聽風吹樹桫,鳴蟲彈唱,古幽方木,一片寧靜。通亮燭火将屋內照的如似天明,紅燭垂淚,香爐煙如雲霧。

沈然生住的地方是穆山為其安排的一個僻靜小院之中,他們的行囊也由客棧裏的人手派送了過來。

陸清為其整理床榻,沈然生在一旁坐着,神情散漫渾然沒有今日下午與穆山那般冷冽與威嚴。

透過冥冥香霧,看着陸清那修長的身影在燭光的照耀之下,明明滅滅,沈然生開口,“你可是不開心”

沒有疑問,篤定般的說出對方的心情,果不其然,那背對他的身影在聽到他的話之後晃動了一下,不知是夜晚燭火的拂動導致的錯覺,還是真的已經觸碰到那人的心扉。

陸清回神,俊逸的面容不變,依舊如昔日般淺笑盈盈,溫文如玉“公子多慮了,陸清怎麽會不開心呢。”

即便對方神色沒有變化,但是在那雙清俊的雙眸之中,掩蓋很好的情緒還是被沈然生給捕捉到了。

“跟我說說,為何不開心”

今日雖然對方還是如同以往一般,但是在與穆山的談話之中,他顯然就感覺到了對方的情緒一再的變化,只是今日自己沒有時間去問他罷了,如今到了夜晚是他們的時間,不問還能更待何時呢。

這下,陸清直接啞口無言了,他家公子向來敏銳,不管是他人的變化還是對自己的情緒波動,即便多年自己還是沒法再這人面前能夠很好的掩飾自己的情緒。

見對方不說話,沈然生率然開口“因為我沒有将出谷的實情告知于你”

看似是詢問陸清的話,但是已經直接說出了陸清今日的煩惱之處,能讓對方心情不好的事也就只有關于自己的事了,不是沈然生過于自負,而是陸清在跟他多年的相處之中已經形成了一個根深蒂固的思想,他很少考慮自己,唯有關乎沈然生的事才會讓他一再失控。

被說中心事的陸清沒有再說話,而是将手上的蠶絲被放下,步步的走向了沈然生。

他想他家公子,為何總是這般貼心,自己所思所考都被對方了解了去。他今日不開心确實是因為沈然生。

公子能跟一個素未謀面的人能夠那般的密謀事情,但是自己卻只能袖手旁觀像是一個無用之人一樣,這讓他産生了危機感,他怕自己再公子面前成為一個無用之人,至此以後公子的身邊便不再需要他,這讓他感到一陣的惶恐。

在沒有出竹悠谷之前他以為他們就是那般能夠兩個人安安靜靜的過完一輩子,只有他們兩個,但是出山之後他發現錯了,他錯的一塌糊塗,他家公子那般優秀,身邊又豈會只有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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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走到了沈然生的身後,陸清将手放在沈然生的肩上,有些低吟着叫着他。

這是對方不安時的一個動作,沈然生早就了然于心“我沒有告知于你,是因為你與他們不同。”

怎麽會相同呢,這人陪伴自己多年,早就是自己割舍不掉的左膀右臂。但是沈然生不說,他知道當自己說出這句話時,對方早就得到了慰藉。

陸清內心一再撼動,這些日子以來,見過和接觸到不少從未見過的人,讓他本就很惶恐,見到公子與那些人的熟稔的打交道更讓他不安,急需一個宣洩口來爆發自己的情緒,但是今晚沈然生的一句話就将他所有的情緒都打消的幹幹淨淨,似若未曾出現。

“公子,你怎麽這般好呢”陸清笑的明亮,如似黑夜之上的彎月。

将自己肩上的手拿下來,沈然生站起來,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黑夜,星河明亮,照滿九州。

沈然生子夜雙眸沉了許久,心道,我可不是什麽好人,為了達到目的會不擇手段,你看到的我終究不是真正的我......

晨光微曦,薄霧未散。

醒來不久的陸清便早已備好了水,送到了沈然生的屋子裏去。

洗漱了一番,便有人将早點送到了沈然生的房中。

“兩位公子,你們的早點。”侍女将東西放下之後就退到了一邊,像是等着服侍他們。

“你們先下去吧,我們不需要照顧了”陸清知曉沈然生不喜旁人服侍,知趣的将人打發走。

侍女離開之後,陸清看了一眼早點內心愕然,沈然生也順着看了一眼,忍不住嗤笑一聲“這些人就那麽的急不可耐嗎。”

早點看似平常無異,但是又豈能瞞過這兩人的法眼,裏面下的藥雖是無色無味,但是深谙其中套路的兩人又豈會上當受騙。

陸清皺起眉尖,神色不悅“這藥是在食物烹制的時候放下的應該不是剛剛那位送來的侍女。”

“是廚房中人?”陸清轉頭,看着沈然生問。

沈然生搖了搖頭,長指撫弄自己腰際上的玉穗,言“那應該不是主謀”

“雖是小的,但是可以用以來捕捉大的,公子”陸清聲音不變,但是那語氣之中有些躍躍欲試的感覺在其中。

“你想去查?”沈然生眼神一動,看向陸清。

“嗯,望公子批準”他不喜那些危害到公子的人,凡是插手于此的人他都不想放過。

“去吧”沈然生淡聲同意,他也不想一直囚着對方讓其不為所動,畢竟這人也非池中之物,任人宰割的對象。難得聽到對方向自己體出自己的想法,沈然生又怎會拒絕對方。

“謝公子”陸清聞言致謝。

将早點處理之後,兩人便出門了,不是閑着無事可幹,而是需要去探望一下那些死去的屬下們,看其是出于何種原因所致的。

在木山的帶領之下,兩人便到了一處祠堂之中,裏面擺滿了棺材,還散發着些許異味,但是不重,估計是有人定時來除味。

“異味難除,委屈主上了”穆山對着沈然生深感歉意,不是沒想過将自己的下屬安葬,但是沈然生昨天提議說要來此勘查一遍,所以他們将安葬的時間推遲了一下,也沒來得及将味道全部整理好。

“無事”更難聞的氣味自己都曾嗅到過,又豈會在意這點味道。

沈然生倒是可以面不改色的踏進去,但是陸清就有些皺起了眉頭,顯然有些不适。

“若是不适應,出去等我們便可。”這話是對着陸清說的。

“公子,陸清受的住”陸清知曉沈然生的好意,但是拒絕了,他想以後可能要陪公子面對更多的大風大浪,這點味道都成問題的話,自己又豈有能耐在一直跟着公子。

三人一同進去了,外面留下了一些守衛看守着門口。其中走到一個棺材之時,跟進來的侍衛在穆山的示意之下打開了其中的一口棺材,一股惡臭直面而來。

只見裏面的死人面部烏青,身骨歪曲是骨頭被打斷的模樣,即便死後也不能将其矯正,眼眶空洞是被人硬生生的挖出來的,嘴巴腫爛,裏面的舌頭已然是被扯斷了出來。

但是幾人面不改色的盯着裏面的死人,穆山見到自己的手下這般慘烈的死去,內心一再的氣憤,恨不得将罪魁禍首劈成兩半以解心頭之狠。

陸清一陣蹙眉,是誰能對這些人下此狠手。

沈然生面不改色,看着死者身上的痕跡若有所思,有時探出手去感知那屍體的傷口。

“将這裏的棺材都打開”沈然生沉聲開口,嚴肅的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侍從聽令,連忙打開,就看着沈然生對着棺口裏面的人一陣打量,期間沈然生給了一個身深色陸清,兩人簡短之間的對視無人覺察。後面就是陸清與穆山就緊跟其後,不發一言,生怕影響到沈然生。

走到最後,看完了所有的人,沈然生淡淡開口“回去吧。”

陸清上前走到沈然生的旁邊,拿起手帕為其擦拭手上的污物。穆山心曉可能主上也沒能發現什麽吧,就下令将棺蓋蓋上之後就帶着沈然生兩人回去了。

回到房中,洗多了幾遍雙手的沈然生,在陸清輕柔的擦拭中問,“可有收獲”

“有”陸清将沈然生的手擦淨之後,将手絹細細放在盆中清洗,篤定的說。“穆當家身邊的的管事神色在變。”

今日兩人在那短小的時間對視裏,陸清知曉了他家公子對他的暗示,觀察身邊的人,沈然生每走到一座棺椁之中,穆山身邊的管家的神情就有一絲變化,即便面部神情沒有任何的改變,但是人的眼睛不會欺騙。沈然生手觸摸到屍體身上時,對方喉結滾動,像是在壓抑什麽,還有就是在借助擦拭沈然生的手時,對方的目光也在不停的盯着陸清的手帕,還有沈然生那雙修長有力的雙手。

“需要告知穆當家嗎?”陸清反問。

“等待時機,時候未到。”沈然生看着窗外眼神一片汪洋。

是夜,各個小院安靜寂寥,唯見黑暗之中幾抹身影如同夜鷹般飛速掠過。

李管事房中突然一抹黑影閃現,李管事睜着雙眼猶如困獸般猙獰,厲聲喝道“你說只要殺了那些人,便不會有人察覺到我身上,為何今日來的那兩個人,像是看穿了一樣。”

“只要你處事不驚,沒人會知道是你的。”黑衣人如是說。

“若是查到我頭上該如何”李管事不放心,很是擔憂,通紅的眼眶像是掙紮了許久。

“人都死了,誰還能指證是你。”黑衣人反諷,像是嘲笑李管事的無知。

“若不是你們引誘,我又怎麽會......”殺了自己的夥伴。李管事沒有繼續說下去。

“呵呵”黑衣人反笑,聲音不大,故意被壓低了“若不是你貪得無厭,你又怎會淪陷到這般地步。”

“你、你們”李管事像是被氣到了,有些說不出話來“咱們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你們又怎麽可推卸責任。”

“我想你誤會了什麽”黑衣人笑“糧棧的機密是你透露出來的,我們只是合法交易而已。”

“你想過河拆橋”李管事震驚,雙目瞪大。

“不,只要你沒有洩露出來,誰又會過河拆橋呢。”

“你休得将所有責任推在我身上,要是事情敗露了,你們雷家也休想這般好過。”雷家在南郡也是開糧棧的,只是收成遠沒有龐老板開的大,所以多次對他們虎視眈眈。

“那又如何。”黑衣人像是不懼怕般,繼續冷諷“當初殺人的可不是我們,我們還記得李管事您殺自己的夥伴可痛快的呢。”

那般狠厲,渾然不像是在殺自己的夥伴而是一些不值錢的牲畜,而且還笑的...那般癫狂與開心。

“你”被對方勾起自己的回憶,李管事說不出話來,只能被噎住了。他當初因為事情暴露,狠下心來将自己的同夥殺掉,明明只是想着下毒就好,渾然不知當初為何自己像是控制不住了一般,将在場所有的人都虐殺了一般才心滿意足,如今更是看不着一絲血色,或傷口,要不然總是忍不住內心的虐殺之意,想動手殺人。

也是因為自己殺人的時候被這雷家的人看到了才會一直被脅迫,出賣糧棧機密。

門外響起了巡視侍衛的腳步聲,黑衣人耳朵一動,先行一步,還不忘撂下一句話。

“李管事好自為之,我先走了。”

當黑衣人離開之後,一直隐匿于窗沿邊的一個侍女也悄悄的無聲離開,樹上的人看到侍女的離去之後,消失于樹間。

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就是,一直在黑暗之中,與其夜色融為一體的陸清悄然的探出身子,在明亮的月輝之下,只見其目光清明,身形颀長。

将所有的一切收納于眼中之後,便無聲的消失在夜色之中,僅留一片飄零的樹葉在輕輕掉落于青磚石上。

作者有話要說: 啊,真的很傷心,這是一篇沒有讓人期待的文。

怪不得一個人看的人都沒有,

我只有一人顧影自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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