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節

蹲下身子給他包紮燙傷的手,他卻偏偏用那指腹撫弄我的臉頰,不知疼一般。

“廖魇,你知道嗎?”他的話,說到一半,似乎在等我,許久,我才擡頭,看着他的神情,幾分苦澀,幾分無奈。

“我從沒見過你笑。哪怕是個敷衍,都沒有。”他的指尖,停在我腮邊,仿佛那裏,本該有個笑起來很好看的酒窩。

不知道有什麽可笑的,笑他的傻麽?看慣了,也不覺得可笑。

“三年了,抛卻幼時,你對我說過的,也不過兩個字。”他的聲音裏,有幾分自嘲。

我記得,是他把我從鬼方那裏救出,為我療傷之後,他的淡然,他的沉穩,轟然倒塌的時刻,我才喚了他一聲,東離。

只這兩個字,是我三年裏,對他說的全部。

幼年那般親近,已經如同一個毫無意義的幻夢,偶爾想起,只是會更深的扯開為現實刺穿的傷口。

錯過他的指尖,便如同錯過那個夢,那道傷,編織的太過美麗,不敢觸碰。

他看着我的臉,目光很深很深,像是一個不知底的湖,不敢涉足。我按過他的手,細細包紮,層層纏繞。只是很輕微的燙傷,但很疼,我知道,就像我被那太過熾熱的陽光迷眩一樣,很疼。

“不是什麽大事,拿些清水來就好。”他試探一般說,我沒有回話,只是兀自在那傷口上,系上了結。

“舍不得?”他微微揚起唇角,卻沒了頑笑的味道。

我仰起頭,看着他。舍不得?舍得?我不知道,心裏,一如既往的平靜。或許,我生來便是如此,不會哭,不會笑。

“要是以後,我受傷了,你還會為我裹傷嗎?”他問得很是認真,目光裏的期許閃爍的刺目。

我沒有點頭,只是看向地面。

今天過後,他是皇帝,即便南方還有一個朝廷,即使還要有數年戰争,他是皇帝,誰會肯讓他受傷?他受了傷,又有多少人争着為他上藥療傷?我不會去搶,那些人于他,才是最好的,而不是我這樣一個不人不鬼的人。

Advertisement

他的聲音,許久才在頭頂響起,低沉,篤定,沒有半分餘地:“我只要你幫我裹傷。上輩子注定了的。”

上輩子,他總以為,我們之間,總該有些許緣分,上輩子便牽在一起,這輩子,也理當如此。只是我這樣的人,不管過往有幾世牽絆,見到了我今生的樣子,恐怕也盡數抛卻逃開。

目光,不自覺的落在了一旁,妝鏡中的那人,即使是要我看來,也覺得含冤帶怨,滿身的戾氣,便是我自己,也不願意接近半步。

他似是看到了我的樣子,萬分柔和開口:“廖魇,你真的很美。”

晃過神思,卻無法再看他。他待我,總是這般小心,一句一字,都是照顧我周全。知我厭惡觸碰,手便那樣懸住,遲遲沒有落下。只是,他素日裏來的頑笑太多,這一句,我也只能是當做一句頑笑。

“坐擁江山,懷抱美人,二者兼得當真是一大幸事。”他揚起一個分外明朗的笑。

江山美人,萬古兩難的抉擇,此刻,他卻說得這般輕而易舉。美人易得,只是一個可堪知己,恍惚一個眉目交錯便可知彼此心意念想的絕代佳人,又如何尋覓?我不是,我不懂他,即便他懂我。

“明天,登基大典的時候,能站在我身邊嗎?”他的話,很是謹慎。

我只是搖頭。

他笑了笑:“的确,不知南方伏契要作何感想。自鬼方滅後便再無動靜,莫不是還想要兩朝并立,平分天下麽?明日的典儀上,不知要發生些什麽,你還是小心些,遠離一點,不無好處。不知徐先生明日肯不肯賞臉過來,畢竟若非他一步步籌謀,也萬萬到不得這一步。好歹,功成名就的時候,要有他的一份才是。”

他似乎認定了我與徐先生有些瓜葛,又一次提起,臉色郁郁的看了我一眼。

負屃,他雖那般親善待我,甚至請動了囚牛和睚眦的大駕,盡管如今不知因何萬不得已之事已盡數離開,但我于他,更多的之事感激,淡薄如斯的感激。

即墨或許懂我很多,卻獨獨在這之上看不透徹,他能看清我為何躲避,為何拒絕,然而,沒有人能真正明白,我的心裏,已經不敢再有什麽波瀾起伏。什麽東西,也不過空無。他那麽一個活生生的人,怕是永遠不會體會這樣的心思,但我寧願,他一生也無法體會。這樣于他,最好。

次日,他登基,我只是躲在了一邊,漆巾遮發,着一身玄衣。十九年來,我慣穿玄色衣衫,或許如此,便可将我隐于晦澀黑夜。

很早時候,便聽晨鐘,喚衆人祭天,我一夜無眠,理了理微皺的衣襟,看着外間端莊行走仍壓抑不住歡愉的人群。

他是個很得人心的帝王,年輕,愛笑,便是宮中的下人們也都很是親近他。

他在衆人的簇擁中,自我房門走過,我躲在門後,沒有被他瞧見。他的身邊,還有一個嬌俏女子,我認得她,是他麾下一大将的女兒,想來,也可算是開國元勳的後裔,與他,也到底般配。也還不過十五六模樣,一雙眸子清澈如水,一眼望透,沒有半分雜質。這樣的眸子,最是讓人深陷其中。

他已經二十餘了,如今天下稍安,身邊的人,自當催促他早些嫁娶,開朝創代,最要緊的,還是子嗣延綿。

一直待到衆人散去,我才離開房門,追随其後。

祭天之地遠在潼山,他特意為我在宮門備了車駕,我到時,也只剩那一個車駕,連駕車的小厮,也已經不願再等,而不見人影。

仰頭望望天色,尚早。

拆卸一番,我翻身上馬,徑直揚鞭而去。潼山,是在南邊。

夾道的歡呼迎駕使我目眩,我也只得繞進空空的巷子,躲避人群。我不願因我這一副樣子,叫人将他說成豢養妖孽的暴君。

至潼山廣華臺,日頭漸足,好在行至山中,時有蔭蔽可循。及至衆人進入方場,我尋到石像背後方寸之地躲藏,石像投下的陰影一寸寸挪窄,我眯着眼睛,看着漢白玉的雕龍方磚,不敢再動。

莊嚴的禮樂,一切,都彰顯着他九五之尊的雍容氣度。

這場盛大的開國祭典,于我的記憶,或許注定只是這一片禮樂。

陽光漸漸刺目,我已不能視物。

不知過了多久,安靜沉郁的四周忽然驟然歡呼徹天,我知道,他完成了那儀式,正式入主這北方大地。他是王,萬人景仰。他立于萬山之巅,俯視天下。瘡痍,蠻荒,困厄,所有人将他當做救世主,期望着他解決這一切。我深信,他可以。

眼角晃過甲胄的光,許是那個侍衛站累了的異動,使我本就虛弱的兩眼越發迷離。下意識望去,明明什麽都看不清晰,只是莫名的,一陣心悸。

我總是能冥冥之中感受到什麽,便如同三年前,他推開廖家大門的那一刻,明明看不清眉目,明明沒有半分交集,卻那般深刻的感受到他身上吞天卷地的氣勢和波瀾。這中間三年,他雖一直與我說笑,然而,他登上高壇,站在萬衆眼中之時,那陣氣勢,我也感知的明顯,一如三年前。

而現下的這陣心悸,我越發覺得不容忽視,只是瑟縮了身子,更深的躲在陰影裏,偷偷看過去。

那人,是誰?這陣心悸……我按了按心口,如此熟悉。

忽然間,看着那人按劍的動作,我明了了,透徹清晰。

容不得思慮,顧不得陽光,我奔命的沖出去,不管人群的驚呼,不管他自遠方遞來的灼灼目光。

那個人,我知道!絕對不可以讓他拔劍,絕對不行!

“廖魇!”他的驚呼,穿透人群,我微微側頭,只是腳下,半步不敢停頓。

那人見我如此,奮然拔劍,攬臂便要捉住臨近的人。

入得了廣華臺之人,哪一個不是開國的功臣,哪一個,日後不會飛黃騰達,成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物,哪一個,是傷得起的!

我拼盡一切,飛身一撲,撞開那險些被他抓住的人,手下意識的擋在了劍上,劍刃鋒利,掌心一片冰冷。

那只手狠狠握住我的腰,扳過我的身子,我擡眸,頂着驕陽,是他!八思爾吉裕!他當真沒有死!

“皇上!護駕!”四下一片慌亂,我眼前朦胧,只能勉強看見,一抹明黃漸漸變大。擡手,別來,即墨東離,別來。

“放開她!”

簡單的三個字,沒有半分多餘的贅述,這就是全部。

頸上冰冷,八思爾吉裕在我的耳邊大聲喊着鬼方話。他是要天下人知道,他們所恭敬推崇的君主,曾做出與外敵勾結這樣不恥之事。只是如今,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