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章節
住,沉沉摔在雨地裏。
“廖魇?”頭頂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伴着淺淺的馬蹄。
我猛然仰頭,晦澀不清的光線,落在眼裏的雨水,什麽都是朦胧。
“怎麽了,起來。”
眼前,傾下一片陰影。
我慌忙伸手探過去,仿佛不這麽做,便再也抓不住他一樣。
“東離……”我從未曾想過,我的聲音,也可以這樣哽咽。
“別哭。”他單臂将我攬起,聲音一如他的動作輕柔,“想我了?”
他的話,總是這樣輕佻。此刻,我的心裏,卻因此踏實下來。
不是秘不發喪,不是秘不發喪,他還活着,就好。
“陛下……”有誰說了什麽話,他沒有聽,只是抱着我的手臂越發的緊。
“我們回去,好嗎?”
我點頭。
回去,回皇宮裏,為什麽,一切兜兜轉轉,仍舊是最初的結局。我拼命一般的逃離,不顧後果。如今,又不顧後果的撲在他面前。我摸不透我自己,一如摸不透他的心思。
一路無話,他身子挺拔,我靠在他胸口,那熾熱的溫度讓我發覺自己身子有多麽寒冷。
為何會如此思念,我不知道。我清楚地記得曾經,我的冷若冰霜,我的疏離遠退。我以為,退出才是最好的,如今,不由分說不經思考的闖了過來的,卻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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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他扶我下馬,高大的宮門在低沉的夜色中,讓人莫名的壓迫。他擡起左手,輕輕蹭過我的臉頰:“我都回來了,你哭什麽?當初也不見你緊張我,莫非真的是小別勝新婚,舍不得我了?”
我沒有答話,沒有躲閃,我不知該說什麽。我不能否認,舍不得他,卻也不想去承認。
他抓着我的手,放慢了步子,等待我與他一起走入宮門。
崇元殿的燈火尚未亮起,一切,仿若沉睡一般安靜。我看了看他,他扯起唇角,笑了笑:“我只是叫人給廖府遞了消息。”
這是什麽意思,連宮裏都沒有他的消息,不知道他要回來了嗎?
“大軍還在南邊,我總不好昭告天下說朕要将他們留在前線自己跑回來吧?”
大軍還在南邊?我不解。他從來不是那種會丢下部下的将領。
他微微一笑,一如往常,我卻覺得那笑容裏,隐藏了什麽。
“天很晚了,你回廖府還是回那邊的偏殿?”
明顯的口吻,他想要我離開。瞞,除了隐瞞,我再也察覺不到其他。
我不想走,不想在做了那樣令人驚悸的夢之後離開,好似這一次離開,便再也回不來,見不到了一般。
我小心的扯着他的衣袖,他嘆了一口氣,又一次輕笑着說:“迫不及待做我的皇後了麽?大典還沒準備,這麽草率?”
我松開了手,心中一悸,複又抓住。
他從袖中伸出手,輕輕握住我的,不知是雨夜太過寒冷,還是我太過敏感,我總覺得,他的手,冰冷的讓人心驚。
“我趕了很久的路,今天,便讓我休息一下,明天再來陪你好麽?”他俯身過來,下颏抵在我的額頭上,左臂環住我的腰,只是輕輕的一個擁抱,便抽身而去,“回去換件衣裳,明日若是病了,我可不陪你。”
我無法再糾纏下去,只是微垂着頭離開,住進偏殿裏。離不開,真的離不開。明明他已經出現在我的眼前,我卻仍恐懼着。
一夜無眠,他的宮殿裏,偶爾會傳來窸窣聲響,啓窗而觀,影影綽綽什麽也看不清晰,只隐約覺得,那邊似乎前前後後折騰了整整一夜。我也便随着那燈火窗前窗後站了一夜。一直到天大亮,他房裏才有人顫顫巍巍出來,手裏拿着些什麽,陽光太刺目,我看不清楚,只隐約看見些猩紅。心,又揪了起來。他受了傷嗎?很重的傷?不然,為何丢下南邊匆匆回來?
咽喉疼痛,輕咳兩聲,昨夜淋了雨,忘了換衣,此刻,果然是要染上風寒的。只不知他如何,想要去看,又生怕将這病傳給他。
忽有一宮人抱了一床錦被出來,明黃的顏色,定然是他的,只是其上一片觸目驚心的紅,再不是方才那微微一角。心裏,一下子便慌了,來不及想外面的驕陽似火,推門便跑了過去。
門口的老奴将我攔下,恭恭敬敬像是要說什麽話,我怎會有心思再聽,想要向其中撞去,卻被一次次攔下。
“皇上已經歇下了!皇上已經歇下了!”
“朕讓你下去!”屋裏,忽然傳來一聲暴喝,緊接着便是乒乒乓乓的碎裂聲。
忽然打開的門,将我推了個趔趄,有人跌跌撞撞翻出來,腳邊,便忽然的有什麽東西粉碎,垂頭,碎瓷片濺了一地。
甫一邁步,裙邊,便硬生生被砸過一個玉碗,滾燙的汁水飛濺出來,隔着薄衣熨燙着肌膚。
苦澀的藥味。
他生了什麽病,受了什麽傷要吃這樣的藥?
拉拉裙擺,沒有再理會那炙熱的灼痛,提步進去,他看見我的模樣,那般驚懼,飛快的側過身去,只留了一個半邊的剪影給我。
我看着他的肩頭,有微微的顫動,仿佛在忍着巨大的疼痛一般。地上,是一灘血跡。
我邁開一步,他猛然扭過頭來,後退一大步,身形晃得太過了些,手臂似要撐住桌沿,卻沒有吃住力,一下子便跌倒下去。
他摔在地上的那一瞬,我仿佛看見了昨天驚醒了我的夢。
話語來不及說出口,便急忙撲過去想要攙住他,一個不支,便随他一起跪下去。
低頭,手心裏握着的,不過是一個滿是鮮血的空蕩蕩的袖管。
心裏,便忽然的像是手中一樣,空了,空的叫人害怕。
他用左手飛快扯出我手中的袖子,蹙着眉扭過頭去,想要起身,掙紮了幾次卻都是徒勞,坐在我身側的樣子,即便只有一個背影給我,仍舊那般衰頹。仿佛他已不再是他。
昨天夜裏,不是還好好的嗎?不是嗎?
“皇上,請先止血……”有唯唯諾諾的聲音傳來,我回頭看,是一個禦醫模樣的人,顫巍巍的跪在地上捧着醫箱。
“下去!”他一聲低吼,嗓子格外低啞。
“皇上,傷口沾了水,不好好處理的話……”
“朕說了,下去!”
我扯了扯他的衣衫,受了傷,昨夜又淋了雨,他向來不是這般任性的人,如今又是怎麽了。
“皇上!臣死谏!”那人将頭重重磕在地上,“皇上若不診治,恐怕連手臂都無法保住!還請皇上……”
我一愣,看着那抖如篩糠卻又說着擲地有聲的話的禦醫,又看了看他,輕輕喚了一聲:“東離……”
千萬不要有事,千萬不要有事。
他嘆了一口氣,微微側首,左手輕拍我的手:“你先去吧,我會治傷,你不要擔心,不是什麽大事,只是一個小傷,這些人,慣會小題大做,你知道的。”
小傷?說是手臂無法保住,也是小傷?我不信,卻也不得不走,生怕我留下,他便不肯治療。他不願讓我心憂,我的難受便不能叫他看見。
只是我沒有料到的是,這一走,便半月沒有再見,而這半月裏,陡生事端。
伏契軍隊據說降了祥瑞之獸,士氣大增,竟有北上之勢。闊別已久的負屃恍然入夢,說出的話殘破不成篇章,卻句句要我離開。便是宮中欽天監都遣人通傳,說南方有真龍之氣盈天,東方天象衰頹,北方晦暗不明,将有滅國之兆。
後果自不必說,欽天監官員伏誅滿門,然而那夜我出門觀天,不知為何,莫名的覺出南方有些不妥之處。隐約,竟真覺幾分龍氣,霸道的劈開北邊。
青龍據東方,南方之神為朱雀,莫非當真是真龍降世,直逼朱雀威儀?
我搖了搖頭,不過是些傳說罷了,我未曾信過,如今又是怎麽了。
然而,原不是我信與不信之事。
半月後,我再忍耐不住,闖進他的崇元殿,他左手按劍,撐在榻邊,右袖被門外卷雜的風吹起,徒生凄涼。
他擡頭,看了看我,瑟縮着右肩向內移動幾寸,最後卻自嘲般的笑了笑,擡頭看我。
“南邊的事,你聽說了?”
我點點頭,他本便知道,無需再問。
“無稽之談而已,你不要挂心。”
無稽之談,他的眉心又何必蹙的那樣深?
“再過些日子,我要走了。”
是南方的事?
“天下間的祥瑞,我只信你。伏契茍延殘喘的噱頭不足為懼。”
我點點頭,我信。
“要是有你在身邊……”他的話,說到一半便驟然停了。不要去想象,不要去奢望,到頭來的那一場空才不會顯得尤為痛苦。
我在他身邊,只會拖累了他。這樣的事情,我們都明白。戰場形勢瞬息萬變,我不可能時時刻刻追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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