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章節

的身邊,再一次,一如往常。

那時候的我們,從未想過,便這樣種下了禍患,蘊育生長了三千年的禍患。不知如今,還能否根除。

鳳凰和我老早熟識,不消多說浪費唇舌,它便騰躍而上,倏忽蹁跹。

“去碎雲,在北邊,不是九重天上,只是人間。”我淡淡吩咐。

如果颛顼有意尋找,那麽誰也保不了我,莫不如再被他捉回去之前,多為東君做些事。與其跑到他被囚禁的地方自投羅網,倒不如去看好即墨,至少,不要讓他再因為即墨受苦。

前方戰事不利,伏契竟不再成守勢,轉而北攻,九臯竟有些招架不住一路北撤。從軍營到青丘山,我和即墨用了兩個月的時間,他獨自一人腳程快些,恐怕現下也到不得。他不在,我不好現身,凡人愚昧,不知會将我視作仙還是妖。

碎雲是他自南返北必經之路,我只好委屈了鳳凰在這裏斂了周身仙氣去等他。

恢複了仙身,得知戰況便成了輕而易舉之事。只是眼下莫要去幹擾這陣勢,颛顼帝要伏契勝,那便先叫他嘗一嘗順遂心願的滋味,待到即墨東離回來重掌大局,我再現身不遲,到時颛顼将我或囚或殺,只要即墨看見我、看見鳳凰,說一聲天降祥瑞于九臯,那我便值了。

估摸着時間,再快也好有一月,我日日躲藏,着實無趣,不由心生一計,既已不再流連躊躇,凡事做絕些也未嘗不可,于是便遣了鳳凰四海裏去尋赤色的朱雀、青色的青鸾、黃色的鹓鶵、白色的鴻鹄和紫色的鸑鷟,待即墨回來,這恍惚而下六神鳥,不知是多大的陣仗和排場,只恨當年後羿射殺三足金烏太多,只留一只照耀人世,不然我定要借來一只充個數目。

這一個月鳳凰着實辛勞,而我着實安閑,人世戰局如何我雖關注,卻究竟于自身無礙,再不似曾經身處軍營時的焦急緊張。其實,當時也看得透,這人世間歷來改朝換代總要有一番綿延數十年的往來傾軋,即墨相比,算得上雷厲風行的了,一年便驅逐了鬼方,占據半壁江山。這樣的順利,是未曾有過的事,如今想來,當時的勢如破竹也好,攻無不克也好,便是追緝八思爾吉裕那日的驚雷,恐怕都是東君暗中的幫襯。即墨那話錯了,我着實算不得祥瑞。

現下南方得勢,恐怕天上便是黑帝和赤帝得勢,白帝搖擺不定,黃帝隔岸觀火,不知何時青帝才能回來。天界一片混亂,他卻在九重天外仙游,置身事外。

一月後,即墨才在碎雲匆匆現身,又匆匆離去,鳳凰尚未飛還,我沒有心急,戰事北移,即墨若要趕赴前線還需些日子,鳳凰鼓風而飛,自然迅極。

然而我沒有料到,即墨疾馳的駿馬之後,拖拉着一副棺材。

将領備好棺木上陣古來有聞,只是即墨終究并非區區一個将領,他還是一方帝王,天下皆仰其鼻息而活,他怎能抱定必死之心?況且,即墨若是死了,那麽東君豈不是……心裏的焦急,一瞬間燃起。

可眼下我能做的,不過觀望。

忽然間,我如此期盼鳳凰回來,哪怕只有它一個也好,好歹,是貨真價實的祥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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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墨的腳程卻比我想象的快了許多,鳳凰還沒有趕回來,他便已投身戰場,許久沒有右手執劍揮斥方遒的他,劍氣生風,竟比睚眦在時更加淩厲張狂。

畢竟是東君所造,這份張狂,确是東君潛藏在骨子裏的孤高性子。

再見即墨,是我頭一次用清晰的目光看他,眉眼皆有些東君的味道,只是最終,合在一起卻又與東君大相徑庭。或許是生逢亂世,他要比東君生的更棱角分明一些,一雙利眼潛藏在眉骨投下的大片陰影中,晦暗不定,有些殺伐的狠厲。相形之下,東君更有些道家的潇灑翩然,淡漠隐逸,那副樣貌,遮掩了他镌刻在骨子裏的所有性情。

倘若東君下界成了凡人,主持戰争,想必和即墨相差無幾,只是他更顯老成持重罷了。

曠日持久的一場大戰,伏契九臯幾乎都是背水一戰,誓要拼個魚死網破。傾巢而出,兩軍對壘于都廣之野,不知為何,這地方聽來,耳熟得很。

我匿在暗處,靜觀其變。

數十萬衆陳列,漫山遍谷的兵士,兩邊都很是壓抑,沒有人願意剛開始對峙便賠上全部,小股部隊不斷往來穿梭,雙方的将領一個個敗下陣來,一戰大半日過去,日頭很毒,好在我已不是廖魇,便仍舊處之泰然。

伏契叫陣的人品階越發高貴,最後出來的,恐怕便是數月之前令即墨奮戰三個日夜仍嘗敗績的勁敵。我看着那馬悠悠從隊伍中走出,那人的身形忽覺幾分熟悉,像是只有過一面之緣的故人。

打眼向即墨看去,他的臉色越發陰沉,在這暴烈的陽光下卻讓人心生寒冷。

他們兩人只是站着,隔了遼遠的距離。烈日之下,沒有一個人敢擅動一下。

我凝眉望去,即墨的汗水自額頭流下,滑過眉角,浸透冷睫。他連眼都沒有眨一下,只是看着對面馬上那驕傲的男子,忽然說:“晉王,我們也可算是同室操戈了吧?”

晉王,我微微怔愣,是宓瀾委身之人。當日鬼方威脅京師,京中權貴皆南逃,晉王亦是如此,未料,他竟能成與即墨匹敵之人。

即墨當初若當真将廖魇迎立為後,與晉王倒确能扯上三分親緣,如今,卻也勉強可算是同室操戈。可是到底,我沒有遂了即墨心願。

“少來親近,你即墨東離不過亂臣賊子,何人與你同室?!莫廢話!”

“晉王性子真急,是擔心家中如花美眷麽?”

“卑鄙小人,耍此下流無恥手段!”

“我即墨東離學的從來就不是你那些道德文章,戰場上也不需要道德文章!兵不厭詐,晉王!江山美人,孰輕孰重,可要好生思量。”

聽個中意味,卻像是宓瀾在即墨手中一樣。

他才回來重掌兵權,如今伏契正是風調雨順,晉王府如何能使人擅闖,更捉出了晉王妃?

雖不知他如何去做這樣的事,但這,确是即墨會做的事,戰場上,他從來不憚用些手段計謀,雖令人不齒,但确能克敵制勝,常使人無可奈何,無可辯駁。但也好在,他做的再過火也不會殃及百姓,倒也為此穩住了民心。只是如今,眼見着北方天災不斷,南邊五谷豐登,民心也跟着騷動起來。

我只能默默祈禱鳳凰快些回來。

“本王要了你的命!”晉王一聲暴喝,打馬沖将過來,身後數萬衆緊跟而上,各路将軍更是分率兵馬追随兩翼,風煙乍起,腳下竟是一片片的震顫,馬蹄碾碎嫩草如滴,一時間,滿是肅殺之氣。

即墨揮劍相迎,長風疾馳,宛如一支飛矢,直刺心髒。

戰鼓,一時間驚天動地。

眼前,便只剩下盔甲的銀黑和血液的暗紅。

伏契兵力更盛,欲成包抄之勢,圍堵九臯,然而即墨率軍左沖右擊,頻頻打破包圍。城頭飛箭流矢如雨落下,每每在他身邊擦身而過,讓人看了驚出一身冷汗。

數次包圍不成,伏契力竭,九臯卻士氣大振,予以還擊,眼看戰局即将扭轉,忽聽天上一聲驚雷,霎時風雲詭谲。

我仰頭,睜大了眼睛,知道要發生什麽。

戰場上,忽然安靜了下來。只有一聲龍嘯,聲聞五百裏,連大地都在顫抖。

一抹霹靂熾熱的紅,猛然落下,将地面砸出一聲巨響。我倒吸一口涼氣,幾乎忘了隐匿。

一瞬間,騰騰殺氣便從伏契直沖向九臯。

我屏住呼吸,廣袖之下,拳頭攥得死緊。

那殺氣,簡直是直沖即墨而去的。

睚眦,他居然親臨戰場。只要他出現,便是我也無力阻擋,天地間能與睚眦相制衡的,不過寥寥數人,屈指可數。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忽然便從伏契軍中沖出,直直撲向即墨。他甚至,沒有幻化成人形,便是那周身如火,龍角向後幾貼背部的形如豺狼的狠厲模樣,那股氣勢,令四野裏連風聲都沉寂下去。

我還沒有多想,身子已經率先沖了出去,怎樣都好,他不能殺了即墨!

天邊忽然一聲悠長,身子一輕,我終于松了一口氣。

“鳳凰,快帶我去阻攔睚眦。”

便是那麽一瞬,我已到即墨身前,張開雙手拼命去攔睚眦那一擊,然而,那直奪人性命的一下仍然狠狠撞進了我的心口,嘴裏霎時滿是腥甜。

鳳凰當即奮飛而去,我吐出一口濃血,趕忙說:“鳳凰,回來。”

睚眦傷不得,本是舊識,何必非要為了凡人的事鬥個你死我活。

“紫菀。”我聽見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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