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章節

“在那兒。”

我順着他手指的方向,那人影,熟悉的讓人心驚。

“你,你把他……”你把他帶到東天了?這違逆天規的事如何使得,何況,他來了,又能有什麽用?白白落人口實,不知黑底那邊又該說些什麽。

“青帝回來後,他注視順意,晉王不在伏契,他奪取南方指日可待,已經沒有什麽可擔心的了,我便帶他來了,去找東君和青帝。”

“東君和青帝?”這又和一個凡人何幹?

“東君忘了一切,自然要找到其症結所在。三千年前,我是看着你們一步步走過來的,我不信他就能這樣忘了,除非有人在其中作梗。”

“這和即墨有什麽相幹?負屃,我原以為你沉穩,怎知你這般不知規矩!”我盡力忽視掉雙膝叫嚣的疼痛,跑向即墨,天界可并非樂土,這些凡人擅自來了,壞了規矩,受了再沉重的懲罰都不足為奇。于仙神而言,凡人之命不過如草芥一般,翻手之間便能輕易取奪。無端的過來,倘讓黑帝知曉他與東君的關系,不知又要做出怎樣的事來傷害東君。

“即墨,你當真是叫徐先生迷了心竅了,怎就這樣來了。”我過去握住他的手腕,“緊些,趁着旁人沒有發現,我送你回去,這人間諸事,你怎就能抛下。”

“夠了,紫菀!”那語氣,不似當日那一聲聲紫菀仙姑的尊崇和希冀。

我怔怔看着他,等他繼續說下去。

“還是說,我該叫你廖魇。”他的話裏,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你就這麽樂意瞞我是嗎?還是說,我個人間的小小皇帝入不了你這神仙的法眼?!”

“對,我就是看不上你,皇帝又怎樣,自古漢武唐宗也到不得這天界逍遙自在,你又有何功績得天界垂憐?緊些走!莫污了我這天界清淨地!”

快走,趁着黑帝的爪牙還沒有蔓延開來,趁着這地方還有一時半刻的虛僞的清靜!

“朕偏不遂你心願。”

“即墨東離!”我一步步推開他,将他推向能安全返回人間的方向,“你怎這般不識大體!”

他反手推開我,我腳下難捱,摔坐在地,怎料,劈頭蓋臉的,只是他一句嘲諷:“怎的,堂堂仙人,怎這般虛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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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墨東離,你做些什麽?”負屃過來将我攙起,怒斥一聲。我擡手将他攔住:“将他送回去,莫趟這趟渾水了。”這不是他的過錯,即墨他說的沒錯,是我瞞他,此刻若要怪,該怪将一切告知的人,更該怪将一切隐瞞的我。

“即墨,原是我對你有虧欠,你說怎樣便是怎樣吧。我本寄心于東君,不曾有意于你,便是身為廖魇之時,也不過是虛情假意罷了。”

“你能這樣說最好,原本,為人君主,便不能有這樣兒女私情,省去了朕一樁煩惱。”

“既不煩惱,離開最好。”

“既已來了,便先不要走,明日,随我觐見青帝,得了回複,也好保他天下太平。”負屃忽然說,“我總隐隐覺着,這事要有即墨的幹系在,更何況,這是東天地界,倘出了事情,青帝定然知道的,你便安心吧。”

我怎麽能安心呢。萬一青帝知道此事惱了,萬一青帝不願保他,又怎麽是好?

“今日,你與即墨先去我那宅子委屈一宿,待明日,明日再做打算。”負屃隔開我們兩人,“眼下只能如此,再做逗留,天就要亮了,你這身子熬不住的。”

“好。”我頓了一頓,“今夜,你可知他去哪兒歇息?”

他搖了搖頭:“東君的行蹤,向來只有你知道的清楚。”

三千年裏,東君的行蹤,确實只有我知道的最為清晰,可如今,他的生活裏,早沒了我的蹤跡,我又怎麽知道他的行蹤?

“我只知,他明日會來領罰,你帶着即墨,要小心些。”

“那你呢?”

“無論他領了什麽刑法,我施了法術,盡數移到我自身便是。我替他擔着。這是我能做的最後一點事,你別阻攔。我的法術還是和東君學的,這麽多年沒有用武之地,好容易施一次,我不想亂了分寸。明日,我會安安靜靜呆在宅子裏,你記得,叫幾個人去照料東君。有青帝在,他大約沒有性命之憂的。”我緩了一緩,“東君很是失意,他需要一個朋友你長久不在天界,好容易回來一次,去見見他也好。他既已忘了我,你便不要再提及了。何必徒添傷感。倘他是因為外人作梗才忘了我,也不必多說,事已至此,他過去能陪我三千年,我今後再陪他三千年便是,結果如何,一切由天定,我不強求。”

“你這樣子,不像是要陪他三千年。”他小心翼翼的說,“像是,當即要死了的。”

“死?我不會死,我不會做出那樣的傻事來。”我一字一句的回道。我怎會死呢?我與東君,前路迢迢,我們還能一直走下去,陌路殊途地走下去。

我扯起一個微笑:“倒是你,向即墨道明了我的身份,真是不識大局,我還沒有好好說你的不是。”

“他本便不該被隐瞞。你和東君之間的隐瞞已經太多了,他不是一個不相幹的人,你不是也不希望,他守着那麽個你留下的軀殼回去嗎?”

“可你告知他一切将我置于何地了?”我壓低了聲音對他說,“你是要他還是東君看看我,是如何移情別戀,水性楊花?可笑的是,他們兩人,實則不過一人而已?你有沒有和他解釋過這些?這些會害死東君的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在等着他的把柄,等着将他置于死地啊?!”

“我自然不會和他說這些,即墨凡人之身,知道的太多反而有害。你們都是不能抽身之人了,又何必糾結這些瑣事,這樣的事情,還是早些了了的好,夜長夢多,萬一日後,叫誰暗算了即墨,倒不如他今日在東天安生。”

“我知道,你總有你的道理,你是龍子,本該聽命于青帝,如今還敢回來。當時是你口口聲聲說,你與睚眦都已歸屬黑帝。”

“如若此刻還不請罪,你道是要我們何時去請罪了?天下初定,我這才敢回來了,這其中緣由,我日後慢慢說與你,我總不至于連你都瞞的。”

我癟着嘴點頭應允,先行與他回了他所說的宅邸。他的宅子,向來是個堆滿了詩書典籍的地方,他最愛的,無非是筆墨紙硯,碑文篆刻,此類的東西收了不少,樣樣珍奇,道是東君也愛這些個文玩字畫也不曾這般癡迷,或是擺了多寶格上各類金石、書籍,或是平日牆上挂了中堂,又或者是親自繪了扇面兒來把玩。我倒是對這類物什無甚鑽研,只是東君嗜好瓷器玉器,當初,負屃曾得了一個羊脂玉的扇墜子來,溫潤無比,他大方贈我,我卻轉手配了東君的折扇。如今,東君手上已不見那扇子,恐怕那玉墜子,也早不知丢在何處了。

即墨進去,環顧四周,只是略有些不滿的說:“你這裏的東西,倒是比那宮裏的過猶不及。伏契皇家幾代的收藏都到了我手裏,竟也比不過你這裏的一般。”

負屃的東西,自然都不是凡品。更何況,這永恒的壽數,他有的是時間和精力去做這些人間要世世代代傳承的基業。他也曾從人世偷得珍寶,仙家寶物意蘊雖濃,造詣遂高,卻少了人世的靈動活潑,一板一眼裏,沒了人情味兒,冰冷的叫人不敢打開那一個個卷軸。

那天夜裏,我們各自都乏了,竟也能得一枕安眠。只是,第二日,天才破曉,負屃便帶着即墨去了太昊殿,我一道随去,不過是要等着,東君何時來了,領了罰,我陪他受着,免得落在即墨身上。他如今,說是相幹的人,卻也不相幹了。天界的亂事,他攪不進來,偏偏又受着牽累,到底,我欠他的,東君卻沒有任何虧欠。

我候在太昊殿外,熟料,負屃才剛進去,遙遙便看見東君的身影,昨日的長跪,他身形還略帶淩亂憔悴,看着即墨安好,便知他昨日又是受了雙重的苦楚,他分明什麽都不記得,又怎會記得,替即墨受了那一份痛苦呢?

“這位仙子,可是太昊殿裏的?勞煩替我通傳一聲,東君特來領罰。”他眉目謙和的看着我,單手負于身後,身姿挺拔。可他的話,卻讓人心生寒涼。這話裏,分明是他又将我忘了,連同昨日的所謂“投緣”都忘了幹淨。

東君,我便這麽不起眼嗎?在你的記憶裏,哪怕一點點痕跡都不留嗎?我的雙腿還疼着,叫嚣着昨日長跪不起的陪伴,這你也忘了嗎?莫不是這匆匆一夜,也有人來得及從中作梗讓你忘了嗎?還是你,從來就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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