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章節

面,習慣走在路上随意回身時都有一個緊緊守護的身影。

“我是你的父親,你如今如此形容,我怎好叫你出門?”

“你若是我的父親,當年又何苦叫我去了凡塵之中?”若沒有那一遭,如今,也不會是這樣的情形。

“我也有許多……無可奈何。”

他的話,聽起來便像是真的一樣。堂堂黑帝,說什麽無可奈何?黑帝權勢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二十年中,青帝不在,東天缺主,他幾乎要将人間天界攪得天翻地覆。若說他有無可奈何,我斷斷不信。

“黑帝的無可奈何,便叫天界幾乎易主。當真非尋常人。”

“你何必對我也冷嘲熱諷。”

“那該對誰?黑帝如今許我見旁人嗎?”我如今能見到的,能說上話的,只一颛顼罷了。

“你如今的樣子,實不好見人。”

“黑帝怕我丢了黑帝的臉嗎?”

“我何曾這樣說。你有何苦句句帶刺。待人和善些不好嗎?數千年來你性子越發驕縱,便是再怎麽包容也無濟于事。”

“是,紫菀越發驕縱了,黑帝從未加以約束,如今來說些什麽?”我巴不得他當即收了這不知從何而來的好心,趕我出去。

“你……”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你便是驕縱,也待修養好身子才有力氣驕縱。”

“我的身子,養不好的。也不勞黑帝去養。”他有意将養好我的身子,我早便好了,他若無心,我又何必強求。更何況,那醫仙說是郁結所致,這原本,也不是他所說的靜養便能醫治的好的病症。我今後,除了郁結,還有什麽旁的路可走嗎?

“傻丫頭,他不是你的命,你何苦為他癡心到如此地步。他原本就忘了你,不值得。”

“這樣的話,我聽得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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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或許是跟在東君身邊太久了,連我也沾染上了他的固執脾氣。

“黑帝,您還要一個梼杌嗎?”我擡眼問道。

梼杌是他不成器的親子,我曾見過,不可教訓,位列四兇,乃窮兇極惡之徒,一旦出世,便要攪得天翻地覆。當年,是禍亂到了東方,為青帝所擒,扭送回了北天,一路上,更是叫他鬧得生靈塗炭,最終,好容易叫颛顼收拾妥帖,至今仍鎖在幽深陰寒之地。

我也不成器,也不可教訓,為禍東方,叫青帝逐了回來,唯一的不同,怕只是我只是被他軟禁,沒有那層層施了咒術的鎖鏈。

關押親子,向來是他心頭一道疤。任是誰說了,都是難以逾越的鴻溝。

人人心裏都一個地方,只要輕輕觸碰,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牽扯了四肢百骸。颛顼縱然無情,但那畢竟是他的兒子,若說他心中沒有一點觸動,那是胡話。

一如東君在我心裏,旁人碰不得。

“你……無端說起那逆子作甚!”

我看得出他壓抑的怒火和煩躁,知道只需再說幾句,便是道硬傷。

“梼杌所做之事,也并非全然性情所致。有父如此,到底是要瘋魔的!他已是前車之鑒,莫非我還要視若無睹嗎?黑帝是否要我放了梼杌,好好效仿一番,足了您的心願?”

“你,不可理喻!”

“這便不可理喻了嗎?旁的不可理喻的事,您高高在上的,可曾知道?當年我與東君兩情缱绻之事,您可曾知道?我如今為之所困,又是誰惹出來的事端!”

“兩情缱绻,這樣的話,你一個女兒家也說得出口!”

“我緣何說不出口,本不過兩心相悅,我自然要說,說的堂而皇之!我便是要這天下人知道,你颛顼獨做這樣棒打鴛鴦的狠心事!”

“你放肆!”

怒火已至臨界,我細細揣摩着他的神情,脫口而出:“放肆如梼杌,卻也能好好受一受這慈父的疼寵了!”

“你!”

“還是說紫菀終究與您沒有半分血緣,您不願擡愛了?”

“數千年來,我可曾因血統……”

“紫菀連生身父母都未曾謀面,向來不知規矩,不識教訓,蒙受黑帝厚愛多年,無福消受。”

“你竟如此介懷父母之事。”

“紫菀并非路旁無知花兒,緣何不會介懷?梼杌之事,父母之事,東君之事。黑帝幾次三番插手其中,究竟何意?天界衆人無人願告知紫菀,紫菀莫不如魂飛魄散落得清淨。也難為了黑帝,瞞得如此辛苦!我借東君之力,竟也查不出分毫來!”

黑帝身形微頓,半晌頹然點頭:“我早該知道,你與他一同三千年,怎會不提起家人父輩之事。”

“黑帝若不願多說,誰也強求不得。紫菀告退便是,再見不得一個事事相瞞的父親。”我垂下眸子,退後兩步,見他并未深動,略一頓步,便轉身邁向大門。這個地方,華麗,奢侈,卻沒有一點情分的味道。父子反目,父女欺瞞。做父親的摧毀了女兒的整個世界。的确,他是一方天帝,卻不是我的天!

“紫菀……”

“您不是說過,九誅草可去人戾氣麽?紫菀這便去采,去去我的晦氣,也去去梼杌的晦氣。好保你北天安寧!”

“九誅草生在極惡之地,有去無回,我不許你去。”

“黑帝高高在上,這一句不許,紫菀受不起。”我沒有回頭,大步跨出。

父親,什麽時候起,只是幾句吵鬧,我的出入,您便不理不留了。

當年,我尤是繞膝女童時,曾聽颛顼說過,北天之上又九重天外,極寒極陰之地,三足金烏都不曾涉足。便是有人去了,也從無人回來。我只一殘身,便是回不來了,又如何?

天高九重,人心亦九重。便是比幹一顆七巧玲珑心,剜去了,人也沒了。若是仙人丢了這顆心,可還能活多久?

自天邊行走,疲了便歇在雲頭,渴了便攫取天上濕氣,走了約摸一月,才歇過了起身走着,身子恍惚被拉住,回眸,卻是負屃和睚眦。很是狼狽的模樣,似是才受了刑。

“我才帶了二哥去青帝那兒領了罰,去了高陽殿又不見你身影,你怎流落到這蠻荒地了。黑帝怎會放了你?”

“我這樣的性子,自然是人人厭倦的。”我看向睚眦,笑了笑,“你便罷了,怎還勞碌了睚眦。”

“是我自己要來,東君之事,我多有聽說。雖不似負屃與你們親近,但要緊的時候,我也從未落下過。”睚眦板着一張臉,唇線抿的冷直。

“如今一切塵埃已定,怎還是什麽要緊的時候?倒是即墨,他回去了麽?一切都好嗎?”

“我親自送他回了京師,一切安好,南方只剩些瑣碎事,過些日子,各地的官員都要張羅着往他的宮裏送女人。他這一生,自然是安泰的。你不要挂心。東君那裏我也曾去看望過了,諸事順意,世上人人萬全,你都不需再惦記了。我聽黑帝說,你身子不好,怎不叫誰渡了仙氣救助,自己出來了,若是有什麽不測,可怎麽好?”負屃的話說的懇切急迫,仿佛一旦說慢了或是少了一分真心,我便死了一般。

我推開他的手臂說:“我皮糙肉厚的,哪有那邊虛浮。黑帝有不肖子梼杌,我聽聞九誅草可破戾氣,這才想去采摘回來,報了他多年養育之恩。”

“這怎使得?”

“負屃,你莫說這些女子之間啰嗦的話。生死之事,若能各遂心願,自是極好的。”睚眦打斷了負屃蹙着眉說出的話,“紫菀,我并非負屃那般閑情逸致之人,活了這許久,生死也不過虛妄。你若願自去取九誅草尋死,我自不攔你,我只向你說一句話,聽了以後,你是死是活,我保管他負屃也管不住。”

我點頭應允。睚眦說話,貫來直來直往,他的确從不在意生死,這樣薄情的話,聽來,卻覺得輕松了。

“東君心思抑郁,已病入膏肓。”

“什……”我看向負屃,他不是說過,東君一切都好嗎?“你騙我?”

他瞪了一眼一旁的睚眦,尴尬的笑了笑:“東君看來一切安好。我是怕你,怕你去見他……”

“怕我去見他?”

“你還吃虧的不夠嗎?!你次次去見他,他次次将你忘了,你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這不是羞辱。便是羞辱,他給的,我都要,什麽都好,只要是他給的,再大的羞辱我都要!”他真的忘了也好,裝作忘了意圖擺脫我也好,只要他給,我都受着。我命已至此,再低賤,又能到哪裏去。

“你好歹是個仙人,怎能如此作踐自己!”

“這又與你何幹?!緣何不告知我實情!”

“因為我看不得你們兩人如此!藕斷絲連,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你們早不是當年模樣,又何必強求,何必惦念?他忘了你,是他自願也好,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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