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節
想看見那雙眼睛。
他當年救下冉風月也不過是覺得有點緣分,自然不會因為将人誘上床而內疚。
但相處日久,怎會沒有一點真心。對方眼中情感炙熱,反照見他的卑劣,這些年裏故意冷落對方,也有借此磨去些對方感情的原因。
只是并無多少進益。這日他重提當年之事:“便算是我錯。散了吧。”
冉風月對他這幾年的意圖了如指掌,心中有火發洩不得,道:“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做的很對?”
雖然最後沒有談攏,但冉風月一顆心又懸了起來。
他們關系趨于冷淡,樓中之人亦是有目共睹,鷗忘機一直勸他娶妻生子,見此倒給他想了法子。
當晚他與任千山同床而眠,手心裏捏着一個瓷瓶。
對方功力深厚,對毒物的抵禦卻比常人好不了多少,而白玉樓中從不少這些。
瓷瓶已被捂熱,冉風月想,若他此時将人毒死放在身邊,也算今生不離了吧。
轉念又想,冰冷屍體總比不上活人,只需化去對方一身功力,便能将人困住。以任千山的性格,此事即便成了,也不會罔顧性命,與他拼個魚死網破。
至少不會比現在二人的相處更差。
有了這主意,冉風月窺見了點希望,将瓷瓶藏好,安心睡去了。
他呼吸漸穩,身畔的任千山卻未入夢。
以他對殺機的敏感,早在對方念頭甫生之時便驚醒,其後隐聲不發,直至對方安睡,方才神色複雜地睜開眼。
冉風月曾問過,若哪日他動了殺念,自己可會搶先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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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一語成谶。然而……
任千山閉上眼,只當什麽也不知。
19、
冉風月那晚的确想得很好,一覺醒時,又息了這心。
若不是情意相通,活人與死人沒分別,現在與将來也沒分別,何必行此一舉。
說來也奇,他自覺看透,再不強求,任千山待他卻有些不同了。
似有還無,非是款款細語,也非眉目藏情,話是聽慣的,人是看熟的,但冉風月知道與從前不一樣。
夜裏他想着這些,盯着身邊人出神,任千山伸手捂他眼,笑道:“再不睡,明日就不好看了。”
冉風月握住那手:“就睡。”仍眼不眨地盯着瞧。
對方的手幹燥微涼,捏在手裏極是舒服,他心滿意足,絲毫不想睡去。
耳邊聽得一聲輕嘆,唇上溫軟一觸即分,對方與他額頭相抵。
“如此能睡了?”
更睡不着了。冉風月想,這般呼吸相聞,算交頸而眠了吧。
他不敢深想對方變化原因,只覺這般下去便是僥天之幸。
但自古以來,天不遂人願者為多,一夜他被身邊顫抖的身體驚醒。
任千山雙眉緊鎖,大汗淋漓,衣衫盡數濕透,貼在身上。
冉風月見他是被魇着了,忙将人喊醒。
方才雖只匆匆過眼,但他從未見過對方那般脆弱神情,也不想再見到。
任千山偎在他身邊,雖醒着卻不開口,臉容被長發擋住,看不清神色。
冉風月待他躺了許久,方問:“夢見什麽了?”
任千山身體殘存着那種驚悸感,道:“不記得。”
他們不是夜夜睡在一道的,後一次共枕時,冉風月聽他道:“陪我幾日吧。”
冉風月自然願意,也由此才知上回竟不是偶然,其後對方夜夜困于夢魇,未有一日安眠。
他将人抱在懷裏,不住耳語予以撫慰,也無濟于事。
時日越長,憂慮越深。
方過了段前所未有的親密日子,冉風月正暗自欣喜,怎忍心見對方日漸憔悴。
樓中也有大夫,與任千山開了些安神之藥,私下裏卻問他:“掌司記憶可有缺失?”
這一語道破天機,冉風月猛然醒覺,任千山忘了從前之事,但不是一輩子記不起,此時種種跡象,莫非便是前兆?
早在許多年前,他便知曉了對方身份。
廣寒君,那位高踞雲上,清華傲岸的劍客,如今雖跌落凡塵,更與他結下緣分,一朝蘇醒,反會覺得是羞辱吧。
此念既生,如入魔障。
夜裏他擁着從夢中驚醒的對方,道:“若你從前性情與現在截然不同,記起後會如何?”
任千山笑道:“從前是我,現在也是我,已經做了的事情,有什麽悔與不悔?”又道,“我知你清楚我來歷,聽你意思,當真差許多?”
該如何講呢?冉風月想。
“天差地別吧。”
任千山正枕在他胸口,笑道:“原來我從前那麽入不得你眼。”
冉風月怔然,未想到對方會故意将從前比作地,又見他閉着眼,眼底有青色,說話時氣息不如從前那般足,一時胸中如堵,難以言語。
廣寒君再好,他也沒見過,從別人的只字片語,如何能拼湊出一個具體印象。
他道:“若你憶起往事,卻将與我忘了呢?”
懷中人沒有說話,冉風月以為他睡着了,許久聽見對方道:“一個人能如何變呢?沒有從前的我,便不會有現在的我,有了現在的我,才會有将來的我。你說的過往記憶,不過是身衣裳,剝了仍是同一個人。”
冉風月道:“那……你如果忘了,我必是要來剝衣裳的。”
任千山沉默片刻,卻說:“若當真忘了,做陌路人未嘗不好。”
這才是真心話。冉風月熱燙起來的心又涼了。
自任千山夜難安寝,鷗忘機催促了他幾次,要他盡快動手,以免錯此良機。
冉風月早消此念,一直找借口搪塞着。
長此下去不是法子,任千山白日與往昔無異,夜間照常與他調笑,性情無改,卻因難以安眠而形銷。
他問任千山:“我從未見你情緒那麽激烈,究竟夢見了什麽?”
對方道:“記不得才可怖。真想起了,反倒沒什麽了。”
樓中大夫也說過,這夢魇要消,只能等任千山自己恢複記憶,而那一日恐不遠矣。
冉風月記挂着對方陌路人之言,不免患得患失起來。
他明白自己該下決斷了。
……
……
桃花別院。
冉風月正等那穿胸一劍,不料臨身之時,劍鋒陡轉,只在臂上劃了道口子。
又聽“叮”的一聲,任千山拄劍半跪,白衣染血。
冉風月并不打算死在這兒,受那一劍至多重傷,怎想對方拚得反噬,生生撤了劍。
任千山想起了十年裏最後一點記憶。
那時冉風月喂他安神的湯藥,雖然效果欠佳,他仍喝下了。
樓中有事,對方無法相陪,只任千山自己在,服藥不久他便被身體內燒灼的痛感驚醒。
中間發生什麽記不得了,再醒時他已忘了那十年裏的事。
任千山知那藥與冉風月必然脫不開幹系,但見對方往劍上撞來,又不确定了。
自習劍之日起,他便遵循劍出無悔,然而今日這一劍勢必要悔了。
20、
冉風月見任千山撤劍反噬,忙将人一攬,腦後卻劍嘯聲起。
出手之人正是沈赤城。他來此為的是任千山,此時見對方受傷,又被挾制住,不及細思,拔劍相阻。
冉風月用的是雙刀,儀刀攻敵,障刀自防,此時空餘一手,只能以障刀截擋。
然而沈赤城雖不如任千山,也只是稍遜一籌,否則何來的約戰。冉風月平日能與他相抗到兩百招外,此時只退不進,恐不能久。
他也知這點,況且對方身邊諸多正道好手,此時因二人勁氣外洩,不能上前,但時間一長,必是要吃虧的。
果不多時,冉風月回防不及,臂上又多了道口子,附着了劍氣,遠比之前的劍傷難解。
任千山雖因反噬內息混亂,但并非一事不知,在他耳邊悄聲說話。
冉風月擋下一招,連退三步,将刀架在任千山頸間。
沈赤城見此急忙停手:“冉樓主!”
冉風月道:“我與廣寒君不是非分生死,但沈盟主再相逼,休怪我下狠手。”
沈赤城雖覺得他在說謊,到底不敢拿任千山性命作賭,只得放人離開。
離去前冉風月瞟了眼人群,已不見謝春風影子。
原本他是想生受一劍,以重傷之身換得任千山庇護,如此便能再有段相處時日。怎想對方臨時撤劍,二人處境颠倒,陷入僵局。
雖壞了打算,但冉風月攬人在懷,暗喜在心,縱然再多受幾劍也樂意之至。
他別院所在自然是風景秀麗的僻靜之地,林深葉茂,又是萬物勃發時節,往裏頭一鑽,便如游龍入海,難覓蹤跡。
他知沈赤城不是好惹人物,一路小心謹慎,直至确認沒人追來,方松了心。舉目望見一山崖,崖下往裏凹進,頗有深度,上能擋雨,下能遮風。
任千山需先理順反噬的劍氣,與之相比,冉風月那點只是小傷。
他清出塊幹淨地方,将人放下,滿心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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