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中考之後的暑假,溫崤念跟着舞蹈老師去市外演出,林歲穩去車站送他,心裏很舍不得,可溫崤念攬着他的肩膀,說:“回來給你帶好玩的,想要什麽?”

林歲穩搖搖頭,說:“你早些回來就好了。”

溫崤念就笑了,他把臉湊過去,開心得意的模樣像只小貓,他在林歲穩耳邊連聲說:“知道啦,會給你打電話的。”

等溫崤念離開後,林歲穩一個人回家,溫文慧在家裏,看到林歲穩回來了,便笑着說:“小穩,阿姨做了飯,過來吃吧。”

林歲穩心不在焉,沒有聽清溫文慧的話,溫文慧嘆了口氣,走到林歲穩身前,擡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林歲穩擡起頭,朝她投去疑惑的目光,他看到溫文慧張嘴說道:“該吃晚飯了。”

“我沒胃口,不想吃。”他的話有些生硬,抿起嘴,頓了頓又道:“待會再吃,現在吃不下。”

溫文慧只好說:“那好,我就不收起來了,你待會餓了記得下來吃飯。”

“嗯,謝謝阿姨。”

林歲穩點點頭,便朝樓上走去,他沒去自己的房間,而是直接上了閣樓。

小閣樓算是他和溫崤念兩個人的共有的私人空間,放置了一張小床,牆壁上貼滿了海報貼紙,唱碟機放在小圓凳上,溫崤念穿舊了的舞鞋丢在了床底下。

林歲穩脫了鞋,爬上床,老實的鐵片電扇“吱呀”作響,他閉上眼,心裏不知為何,脹脹的很難受。

溫崤念出去演出了一個月,半個暑假都快要過去了,林歲穩常待在客廳電話機前,等着溫崤念的電話,就怕他打來了自己沒接到。

可是一通電話都沒有,直到溫崤念回家,看到林歲穩時,他才恍然想起,不好意思的對他說:“我忘了要給你打電話了,對不起啊。”

“沒關系。”林歲穩搖搖頭。

溫崤念攥着他的手,把他拉到行李箱前,打開箱子問:“你要什麽盡管拿,我買了好多東西。”

他買了好多特産食品還有一些紀念的小玩意兒,看着有趣可愛,林歲穩蹲在箱子邊,看了一圈,最後拿了一個木頭雕刻的小人偶,他把人偶捏在掌心裏,側頭對溫崤念說:“要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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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這個五塊錢都不到,我瞎買的。”溫崤念詫異看着他。

“就要這個,這個好看。”

林歲穩站了起來,拿着小木偶比對在溫崤念的臉旁,他說:“這個和你有些像。”

溫崤念笑了,他拿過那個人偶,指着林歲穩,“我看和你才像吧,還說我。”

溫崤念把小木偶還給他,林歲穩拿過人偶,合在掌心裏,見溫崤念整理着行李箱,他問:“還有這些是要送給誰?”

溫崤念沒擡頭,說:“送給幾個朋友的。”

“朋友?”林歲穩在溫崤念身邊蹲下,下巴磕在膝蓋上,歪頭看他,他說:“我沒有朋友。”

“你當然沒有了,你性格那麽悶。”

溫崤念用手去戳林歲穩的額頭,林歲穩盯着他的那根手指,兩眼向中間聚集,差點變成鬥雞眼時,他握住溫崤念的食指,輕輕蜷在手心裏,他說:“但我有你,你是我家人還是我的朋友。”

他握緊了那根手指,說:“有你就夠了。”

溫崤念呆愣着,在那幾秒內,他的心像是被一雙手揉了一下,很快松開後,卻是劇烈的跳動。

酸澀溢出,接着便是被握着的手指似被火燒一般的燙,他抽出手,放在後背,一下子站了起來,林歲穩仰頭,像是他腳邊的大型犬,溫崤念耳廓浮出紅,他說:“你好肉麻!”

林歲穩抿起嘴,伸出手,把手掌遞到溫崤念的跟前,輕輕道:“哥哥,我腿麻了,拉我一下。”

他很少叫溫崤念“哥哥”,以至于每一次喊出時,都讓溫崤念精神一振,一下子攥住林歲穩的手,剛才那番被灼燒過的心思都瞬間消失不見。

他頗為得意,說:“這就是你不喜歡鍛煉的後果,我蹲再久腿都是不麻的。”

林歲穩藏住笑,感受着溫崤念掌心的溫度,被松開時,他的手指無意識的抓了一下,蜷縮着摸到一團空氣。

升入高一,學校離家有些遠,林志聞讓司機每天接送,溫崤念晚上還要去舞蹈室,就有些不方便了,他讓溫文慧給自己買輛自行車,他想直接騎車去學校。

溫文慧詢問林志聞意見,對方并未說什麽,很爽快地答應了,林歲穩知道溫崤念要騎車,便也不要司機接送了,林志聞問他為什麽,他直接說:“我想和哥哥在一起。”

林歲穩從小就和林志聞不親,其實在林志聞看來,這個兒子和誰都不親,除了溫崤念。

林歲穩對溫崤念的依賴随着年紀增大,從未減少過,反倒是逐步增加,直到現在,只要是細微感受,便能察覺出他的意願他的情緒和他對于溫崤念的感情。

溫文慧看向林歲穩,眉頭微微皺起,林志聞倒是不在意,他漫不經心點頭道:“行啊,兩個人一塊騎車,路上也有伴。”

說是說騎自行車,買來自行車後,林歲穩竟然不會騎。

溫崤念是無師自通,他騎着自行車在林歲穩身邊打轉,笑得肚子都疼了。

林歲穩艱難地跨上去,扭頭看着溫崤念,他說:“幫幫我,這個要怎麽起來?”

“你怎麽連這個都不知道?”溫崤念走過去,林歲穩坐在車上,雙手捏緊了車頭兩側,溫崤念貼在他的半邊肩膀上,他的手覆着林歲穩的手背,不輕不重按着。

林歲穩稍稍側頭,就能感受到溫崤念在他耳側的呼吸,均勻的不緊不慢的卻讓他心髒收緊又狂跳的呼吸。

在溫崤念眼裏,學騎車這件事上,林歲穩簡直是個大傻蛋,練習了整整一個下午,後背都出了一層汗,衣服黏答答的貼在背上,林歲穩騎着自行車出去還是歪歪扭扭。

他實在是累了,籲了一口氣,讓林歲穩停下,手肘撐在林歲穩的肩膀上,半個身體都趴了上去,有氣無力道:“算了算了,明天再練吧。”

“那我明天怎麽去學校?”

溫崤念嘆着氣,一臉無奈,“我載你去得了吧,不過我放學還要去練舞,你得等我。”

“好。”林歲穩眼睛亮亮,他側過頭,暖暖的呼氣撲在溫崤念臉頰上,那麽近的距離,連鼻息都快要交纏在一起了,溫崤念錯開頭,看着林歲穩臉上漾開的笑。

溫崤念的人緣很好,新學期沒到一星期,幾乎和班級裏的同學都熟了,他和林歲穩一個班,班級裏的同學知道他們關系好,一直都是同出同進,但卻不清楚他們的另一層關系。

在旁人眼裏,溫崤念像是一束日光,開朗活潑是大家的開心果。林歲穩成績好,但是因為聽障關系,他不和人交流,獨處時,便低頭看書,孤僻甚至有些自閉,微笑在他臉上是極其罕見的。

可就是這樣截然不同的兩個人,關系好到超乎別人的想象。

林歲穩學自行車的進度很慢,慢到令溫崤念懷疑他是否那個每門課都是滿分的林歲穩了。

終于是在載了林歲穩一個星期後,溫崤念忍不住了問他:“你怎麽還學不會啊?”

林歲穩抱着他的腰,微微擡起頭,校服襯衫裹着溫崤念的身體,後背的肩胛骨突起,雪白的後頸繃着,掌心裏的腰是收緊纖細的,林歲穩擡起手,在溫崤念的脖子後輕輕碰了碰。

溫崤念一震,他聽到林歲穩的聲音,被風吹散,飄進了他的心裏。

林歲穩說:“故意的,不想學會,想要你載着我。”

自行車徒然停下,溫崤念扭頭,林歲穩茫然看他,溫崤念翹起嘴,用手去捏林歲穩的臉,他哼笑一聲,湊到林歲穩耳邊,他說:“原來你是存了這個心思啊,不行,現在你來騎,白白讓我當了一個星期的苦力。”

随着溫崤念說完,他就把林歲穩給推了下來,自己坐在後座上,歪着腦袋看着林歲穩。

木讷的少年呼了一口氣,騎上車,腰就被一把摟住,溫崤念整個貼上,半張臉埋在林歲穩的背上,蹭了好幾下。

自行車歪歪扭扭向前駛去,林蔭樹下,日光斑駁,溫崤念小聲在後頭打氣,一邊笑一邊說:“小穩,你這還是故意的?”

林歲穩抿着嘴,額頭淌下汗,看着前方,專注前行。

溫崤念的笑聲越甚,林歲穩也跟着笑了,騎了一段路,總算是平穩了,他加快速度,夏日的風迎面撲來,溫崤念叫了一聲,張開扶着林歲穩腰的手,迎風展開,大聲叫着“林歲穩”的名字。

林歲穩的心抖了一下,掌心裏的車沒有抓穩,自行車往一側撇去,沒有防備,摔下去的時候,溫崤念摟住林歲穩的頭,林歲穩護住溫崤念的肩膀,相互抱着,跌倒在地。

沒有預料中的劇痛,只是心裏後怕,躺在地上發愣出神,互相對視了很久之後,才反應過來。溫崤念湊過去,趴在林歲穩的懷裏,身體輕顫,笑了出來。

“小穩……”

“嗯?”

“回頭還是別騎車了,哥哥載你上學吧。”

林歲穩低頭,看着溫崤念揚起的睫毛,延伸而下,是他挺翹鼻尖和盛開的嘴角,他湊過去,輕輕的小心翼翼的湊過去,他說:“好。”

☆、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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