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重生
人間蘇州城,顧府。
“少爺,您這樣也太不厚道了,”
“誰讓你請大夫的,你當本少爺的銀子是大風刮來的嗎?”
“可那姑娘看起來傷得不輕。”
“小樣兒,還敢頂嘴?掃帚呢,看我不打死你的!”
上邪能朦胧睜開眼,完全是被某人的大嗓門震的,畢竟是死了三千年的人,這突然鼻子底下又能喘氣,難免有些不适應,頭暈眼花,胃裏翻江倒海,故而扒着床沿哇的一聲就吐了。
緊接着,就聽到一陣死了爹娘般的哭腔,“哎喲,我的蘇州特供氈毯!”
小厮還是個有良心的,急道:“少爺,人都吐血了,別管那氈毯。”
那少爺撒潑地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喊道:“把大夫請進來,千萬別讓人死在我這兒。”
一口淤血吐出,上邪的髒腑才好受些,就是腦子仍是一團漿糊,看人還是重影,半絲力氣都沒有,只能任人擺布。
大夫號了半天的脈,突然吓得蹦離了床邊,結巴道:“她她……她沒脈象!”
這話吓得地上的少爺立馬跳了起來,湊上前查看,然後一腳踹在大夫屁股上,“又想騙本少爺銀子是不是?這眼珠亂轉、生龍活虎的哪兒死了?”
大夫鼓起膽子,欲上前再號一次脈,卻被上邪揮開了手。
“不用了,我沒事。”
那聲音雖有些嘶啞,卻極為好聽,摳門少爺聽得一愣,心想:這聲音比我昨日聽得當紅花旦唱的曲還悅耳。
這般想着,他不由地多看了榻上人兩眼,心裏又嘀咕:人生得也美,就是太美了些,跟禍害一樣,還有點眼熟。
他撓着頭,冥思苦想愣是沒想起在哪裏見過這人,只聽有人叫了他一聲,“顧二三。”
“嗯,我在”,這完全是下意識回答,好像很久以前回答過千萬遍一樣,連他自己都詫異了,瞬間皺起眉頭發問:“你怎麽知道我叫顧二三?不對,你認識本少爺嗎?”
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上邪險些以為重生的是他,不過很快就察覺此處并非仙界,眼前這二愣子也不再是仙君,眼睛一轉,當即改口,笑道:“顧少爺的名字誰人不知?”
她這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毛病還真是前世今生都不變。
這話讓某位少爺驕傲地擡起下巴,昂首挺胸地胡吹道:“那是,在蘇州城誰不知道我顧二三?”
上邪一瞬愣了,“這裏是蘇州城?”
顧二三:“不然你以為是哪兒?”
“等等”,他不知想起了什麽,從懷中掏出一張紙,虎着張臉道:“別和本少爺廢話,看見沒有?這是你簽的賣身契,自願入我顧府為奴六十年,任勞任怨,不可有二心,期間所得一律歸顧府所有。”
上邪一臉震驚地瞧着他,“這麽多年了,你這摳門坑爹的本性真是一點都沒變!”
“嗯”,他得意洋洋地點了點頭,轉瞬察覺不對勁,吼道:“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在诋毀本少爺。”
上邪自認不是什麽好人,但重生歸來就見到這麽個貨,她都一陣腦殼疼,恨鐵不成鋼道:“你說這賣身契是我簽的,你可知我叫什麽?”
顧二三不由語噎,和小厮兩人大眼瞪小眼,這……這當時就顧趁人昏迷按手印了。
某人裝出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兇神惡煞道:“那你說,你叫什麽?”
上邪沒想到反而給自己挖了個坑,完全把她問愣了。
是啊,她到底叫什麽,上邪?邪帝?至少世人千百年來都是這麽稱呼她的,很少有人問過她到底叫什麽。
“南遺愛。”
顧二三:“什麽?”
“我的名字,真正的名字。”
顧二三眼冒金光,匆忙找了支筆,心滿意足地在賣身契上補了南遺愛三字。
上邪:“……”
讓顧二三知道她的名字簡直就是個錯誤,某個吝啬鬼以庸醫的借口用兩個銅板就把大夫打發了,然後義正言辭地告訴她,作為顧家的家仆,必須改名叫顧遺愛。
要不她剛剛重生,還沒辦法熟練地掌控身體,她非上去揍得他連親爹都認不出。
好不容易等到顧少爺磨叽完離開後,上邪生無可戀地躺在床上,順手拿過擺在床邊的一面銅鏡看了眼自己,險些吓得把鏡子摔了。
怎麽會和以前長得一模一樣?
她身上那些陳舊傷為何還老老實實待在原位,就連左心房缺的東西都一樣?
她不是被碎屍萬段了嗎?
她不是被挫骨揚灰了嗎?
她不是被亂劍斬得連魂魄都支離破碎了嗎?
心好累,誰能告訴她為什麽?
門再次被推開,方才那名小厮端了熱水和幹淨的衣裳進來,安慰道:“你別介意,咱家少爺除了摳門一些,脾氣差了一些,沒心沒肺了一些,還是很好的。”
上邪嘴角直抽,“我還是第一次聽有人誇人,能把人誇得一無是處的。”
小厮格外認真道:“我說的是真的,顧家下人雖然少了些,工錢還經常被克扣,但少爺待人是極好的。”
确實,那人極重情義,比世上很多人都強。
上邪不知想到什麽,傷感低眉,“我知道。”
小厮還來勁了,較真道:“你不知道,少爺是個情深義重的人。”
上邪:“我真的知道,你能不能先告訴我你叫什麽?”
小厮和榻上人對視了一眼,瞬間臉就羞紅了,他從未見過那般好看的眼睛,像星辰墜入深湖化開一圈圈漣漪,“我我……我叫小樣兒。”
上邪一陣牙疼,“啥?”
小厮:“顧小樣,就是大小的小,模樣的樣,那個兒是……”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上邪捂着眼,突然有些欲哭無淚,絕望道:“我可算知道你們為啥是主仆了?”
小樣兒:“為什麽?”
上邪:“這名字起得都一言難盡。”
小樣兒:“是嗎?我覺得挺好的,朗朗上口,還好記。”
上邪:“……你開心就好。”
幾日休養後,想當年叱咤風雲、攪得三界不得安生的邪帝竟然拿着把破掃帚站在顧府的庭院裏,成功淪落為掃地下人。
某位少爺大搖大擺坐在走廊下的老虎椅上,一邊翹着二郎腿,一邊嗑着瓜子,發牢騷道:“不是我說,給你準備的丫鬟裝不是挺好看的嗎?幹嘛非搶小樣兒的破衣服穿?”
上邪心情不甚美妙,“習慣了。”
她陰沉着臉,重生歸來沒一件稱心如意的事情,除了額間禍世紋沒了,不至于走在大街上就有人驚呼一句“邪帝重生了”,頂多算個生得禍國殃民的妖孽,可若是遇上個三千年前的熟人,除非瞎子認不出她。
再加上這具身體的法力微末,不足原來的千分之一,雖然捏死像顧二三這種傻帽綽綽有餘,但仙界的人一旦發現她,無疑是等死。
小樣兒從後院匆匆跑來,一臉焦急,“少爺不好,老夫人又病了。”
顧二三驚得從椅子上跳起,撒丫子奔向後院,邊跑邊喊:“請大夫了嗎?還不快點,一個不夠,多請幾個來。”
上邪站在原地看戲,沒想到這貨還有揮金如土的時候。
待到她掃完地路過後院時,便聽到一陣聲勢震天的罵人聲。
顧二三:“你個庸醫,給本少爺滾,什麽叫壽數将盡,藥石無醫?”
大夫:“顧少爺,老夫人這不是病,确實是年歲已大,心脈衰竭。”
顧二三:“你還敢說,滾滾滾!”
上邪站在門口偷偷瞥了一眼榻上滿頭華發的老婦人,不由地搖了搖頭,“還真是,無疾而終之日近矣。”
這于凡人來說,已經是極好的結局了。
小樣兒不知何時湊到她身旁,急忙做個噤聲的動作,“小點聲,千萬別讓少爺聽見,老夫人可是少爺的命。”
上邪:“沒想到他還挺孝順的。”
小樣兒:“那當然,顧家人丁稀薄,少爺自幼無父無母,是老夫人一手帶大的,祖孫兩相依為命,感情自是旁人比不得的。”
聽到這話,上邪不由想起一個從小抱她玩,給她搖破浪鼓的白胡子老頭兒,那是個老沒正經的東西,偏偏最疼她,時常偷下凡間給她買冰糖葫蘆,沒一點當師祖的矜持。
小樣兒:“老夫人之前得了一場大病,請了多少大夫都瞧不好,少爺就去城外的仙君祠拜了拜,第二天病就痊愈。”
上邪聽到仙君二字,不由眉頭一跳,“這麽神!既然如此,讓你家少爺再去拜拜不就行了嗎?”
小樣兒:“你剛來,不曉得咱家少爺的禁忌,他平生最厭惡神仙,聽到仙界二字膈應得渾身都不舒服。”
真是世界之大,什麽臭毛病都有。
上邪嘀咕道:“他不就從那兒來的嗎?”
小樣兒是個耳背,“你說什麽?”
上邪:“沒事,你繼續說。”
小樣兒:“趕巧的是,自少爺降生,顧家沒少修仙之士登門,皆是說少爺仙緣深厚、根骨奇特,硬要拉去修仙,偏偏咱少爺不領情,來一個打一個。你瞧那門口,常年擺把掃帚!”
上邪心道:多年不見,顧二三這混賬脾氣越發刁鑽了,活脫脫的欠抽啊!
屋中傳來聲音,“小樣兒備馬車,少爺我要去仙君祠。”
顧二三出門前不知抽哪門子風,還硬把上邪拉上了車,她也便借此機會看了看蘇州城的街道,只是時過境遷,早已不是當年的蘇州城了。
出城兩裏地,便到了所謂仙君祠,實際上就是座香火供奉的廟,殿中立了尊三丈高的仙君雕像,規模委實不小,信衆更是絡繹不絕,門檻都快被踏破了,上邪還沒進門差點被香煙味熏出來。
顯而易見的是,顧二三對此地的膈應程度一點不比上邪輕,好似世上神仙都和他有深仇大恨似的,在門口徘徊半天,終于一咬牙一跺腳,糟心道:“你們在這兒候着,本少爺自己進去。”
上邪求之不得,吊兒郎當地站在門口,明明一副登徒浪子的模樣,卻引得過往的小姑娘時不時回頭,還有抛媚眼丢手絹的,果然臉還是很重要。
她視若無睹,隔着層層濃煙研究那尊仙君像,左手持劍,腰佩檀木珠,“瞧着有些眼熟!”
小樣兒:“自然,這可是仙君元城子。”
上邪:“元城?他都稱上‘子’了?”
在仙界唯有德高望重之輩,才能以“子”相稱,上邪在世時,仙界能稱上“子”的,不超過三人。
祠堂中,顧二三拉着仙君祠的老主事,吵得臉紅脖子粗,“為何我奶奶的病還沒有好……”
他偷瞄了一眼門口的上邪,“我明明已經按照卦上說的做了。”
老主事:“顧少爺,仙君對虔誠之徒,從來有求必應,老夫人的病确實已經好了,如今之所以卧床不起,是陽壽将盡的緣故,這陰曹地府所管之事,神明也無能為力,除非……”
顧二三:“除非什麽?”
老主事:“入仙界,求長生不死之藥。”
聽起不來就巨不靠譜,好嗎?
顧二三當即就怒了,“你逗本少爺玩呢!”
老主事:“顧少爺別急,老朽說的是實話,過幾日便是百年一度的仙門大開之日,世間修士皆會去通天道試煉,誰能走完那十萬仙階,便可入仙界。顧少爺不妨去試一試,若肯散盡萬貫家財,誠心求藥,神明定會應允,否則的話,老夫人實在回天乏術。”
顧二三氣得一腳踹在一旁的石桌上,疼得嗷嗷直叫,豎起中指對着老主事。
老主事還火上澆油道:“望顧少爺三思,以老夫人的性命為重。”
顧二三險些氣得嘔血,偏偏這老主事打不得罵不得,最後只能打碎牙往肚子裏吞,氣呼呼走了。
上邪萬萬沒想到,這事到最後倒黴的竟是自己。
翌日,顧府門口。
上邪抱着府門口的石獅子,死都不撒手,鬼哭狼嚎,“我不去,不去,死都不去。”
顧二三當真變賣家當,雇了輛最便宜的馬車,輕裝簡行準備去仙山求神藥,掀開車簾,一板一眼道:“你是我顧家的家仆,本少爺讓你幹啥你就歹幹啥,哪兒那麽多不情願?”
小樣兒在一旁好言相勸,“少爺此次出門就帶了咱們兩個,這是委以重任啊!”
去他娘的委以重任,她除非腦子被驢踢了,才會上趕去仙界找死。
上邪差點心塞得飙出眼淚,“我不管,我就是不去仙界。”
顧二三:“嘿,你以為仙界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十萬仙階爬不爬得上去還不一定呢,你們兩就負責給本少爺趕個馬車,做個飯。”
街上突然響起一陣敲鑼打鼓聲,街頭巷陌的百姓紛紛出來瞧熱鬧。
“抓住了,抓住了,浮生遠的仙君親自下凡,把南荒那只作惡多端的鲲給抓住了!”
“前面的顧家公子把馬車往邊上挪挪,別擋了仙君的路。”
一聲響鞭開道,街的另一頭出現兩排浮生遠的弟子,人群頓時沸騰了起來。
兩匹渾身雪白的仙家蒼雲駒拖着一輛玄鐵打造的囚車,囚車內躺着一個渾身是血的少年,污血沾了滿臉,根本看不清模樣,被滿是倒刺的鎖魔鏈捆住手腳,冰冷的倒刺深深刺入血肉裏,囚車裏的鮮血溢到地上,淅淅瀝瀝撒了一路。
囚車外滿布着黃色的咒符,捆了一圈又一圈的玄鐵鏈,重重防護,即便那少年已奄奄一息,卻依舊怕他會破籠而出。
百姓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咦,怎麽是個人?不是魔獸嗎?”
“那是鲲,不是魔獸,據說還是上古神獸呢!”
“那他還護着南荒的那群畜生?”
“邪帝不知給他灌了什麽迷魂湯,要不是他一直守在南荒,天帝早滅光了魔獸。”
“不對啊,我聽說三千年前衆仙家就已經把大荒山夷為平地了,據傳大火燒了整整三個月,百裏之外都能聽到魔獸的哀嚎聲,凄厲異常啊!”
上邪不知自己是如何沖入人群,慌亂地抓住說話人的肩膀,她只覺得自己身上很冷,血管裏的血冷到幾欲凝固,開口時聲音不住顫抖,“你再說一遍,南荒怎麽了?”
那一剎,她只看到眼前的人在張嘴說話,完全聽不清在說什麽,耳畔嗡嗡作響,整個人像聾了一樣,只依稀聽到火海和死絕兩詞。
“……那群畜生還掙紮着想逃出來,衆仙家就候在外圍,用劍将他們逼了回去,都活活燒死了。”
“可惜,總有些漏網之魚,就是被這籠子裏的家夥藏在南荒深處。”
她一個沒站穩,猛然向後倒去,一口血頂到了嗓子眼,偏又吐不出。
不是說只要她死了,就放過他們嗎?
不是說魔頭伏誅,絕不株連嗎?
仙道正首,替天行道?
都是笑話!
天大的笑話!!
幸虧随後而來的顧二三一把扶住了她,“喂,你怎麽了?”
良久後,上邪目光才有了焦距,看清了眼前人後,壓下髒腑裏湧上的那口血,“沒什麽,我們去仙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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