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好看的大哥

鎮上集市離烏大不遠,要過年了,集市裏的商家都在進貨,很是熱鬧。印漓跟景榮在五金店訂了五個帶提手的鐵網後,又買了一些工具和零件,就準備往回走了。

剛出市場門口,就跟提着及口袋新鮮蔬菜的安文軒碰了個照面。

“安老師好。”印漓認得安文軒,因為安文軒也是印漓他們的學科老師。

景榮也裝模作樣地跟安文軒打了招呼。

“剛好。”安文軒說着,從兜裏掏出來了一張紙,捏着一角抖開,遞給了景榮:“看看,沒錯就按個手印吧。”

景榮挑眉,接過那張紙一看,是張合同形式的借條,數額還不少。但是景榮臉上卻顯得很開心,因為這些剛好是書豪家電百分之二的股份。

安文軒買了書豪家電的股票,但是卻依舊不看好書豪家電,所以是用‘借’的形式丢給了景榮,三年之後,無論虧損,景榮需要買下安文軒手裏的這些股票,并且是折合現在價格的金額。

印漓也想看,但景榮很快疊了起來,對安文軒笑了笑:“回頭弄好了就給您。不過,到時候後悔了,可別違約啊。”

安文軒依舊笑得仙風道骨,彌漫着一股子人渣味:“你只管簽字就行了。回頭打我電話。”

安文軒說完,跟他們揮揮手,就人模狗樣地走了,一路還笑意盈盈地跟來往居民打招呼。

“什麽情況?”印漓等安文軒走了,才好奇地撞了下景榮:“剛才那紙上寫的什麽?”

“跟安老師打了個賭,但是賭約有說不能告訴別人。”景榮憨笑着老實回答。

印漓聞言皺眉:“打賭?你傻兮兮的別把自己賠進去了。”

“沒賭錢,安老師也就是跟我鬧着玩,他想看看我預估市場的能力。”

印漓一想,也是。安文軒畢竟是個為人師長的,看着也很儒雅穩重,大概跟景榮就是逗小孩的意思吧。

印漓釋然,跟景榮回了林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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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林場工人都是最後一天工了,下午早早完工,就等着景父發工錢。拿錢的期間,工人們給景榮和印漓幫了把手,把餘下的四個鐵桶都弄成了之前的‘烤爐’樣式。

鐵桶都洗了一遍,鏽跡也去掉了,但是斑駁的痕跡并沒有重新刷漆,而是打磨了一遍。再安上嶄新的零件,一對比,的确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印漓跟景榮在工人走後,又調整了細節,打磨了銳利的剖開部分,又裝了翻蓋的提手,這麽一看,有模有樣的。

“弄架子的時候,要注意隔離開下邊裝碳的部分,免得燙着人。”印漓弄完後又細心觀察着可能存在的隐患,跟景父他們提出自己的意見:“鐵桶口子這邊為了通火方便,弄得比較低,但是萬一客人扒拉出了燒着的炭就容易起火,所以我想架子的這個方向,往下的位置做一個鐵箍,套個接炭灰的小桶;一邊還可以固定個圈筒來放通火棍。至于這油桶的上邊部分,可以扣上一排挂鈎,挂燒烤用的夾子。不用的時候,蓋下來也不會有阻礙。”

景家三口聽得一愣一愣的,景父面色愉悅,頻頻點頭,薛母直接上手抱住了印漓,在印漓臉上好一通親:“哎喲,我兒子真細心。”

印漓又被鬧了個大紅臉。

接下來的幾天,景家父子就開始用磚頭和鐵棍木板磊架子,印漓和薛母幫着除草。固定烤爐的地方就選在院子前頭,旁邊不遠就是景家父子的小訓練場,也被改造了一下,小孩大人皆宜的玩樂場所。

“之後再放幾張桌子,就成了。”薛母看着完工的固定烤爐場地,頗感欣慰:“來來,咱們照張相。景榮去把相機拿出來,給我跟我兒子照一張。”

景榮:“……好。”

一家人嘻嘻哈哈笑鬧着,景父也跟着來勁,照完後就開車去鎮上加急沖出了照片。人手一份,印漓拿了大家一起的合影,縮小了放在錢包裏。

這樣的日子雖然辛苦,但是很快樂。可惜快樂也并非是長久的。

印漓該回去了。

走之前,印漓跟景父的倉庫裏拿走了一背包的木材,都是一些邊角料。景父知道印漓喜歡做手工,還特意把他們餘下的一些小零件也給印漓裝包裏。

“有空就常來玩,過年景榮的哥哥景淵就回來了,給你們介紹一下。”薛母把印漓送到門口,景父開車送印漓回去。景榮本來想送來着,可經歷了林場進賊的事情,景榮不放心薛母一個人在家。

“嗯,我一定常來。阿……幹媽再見。”

“嗯,再見。”

景父給印漓送到了高新區,印漓在路邊下車了,道別了景父,印漓臉上的笑容一下就淡去不少。

他們家現在就只有他奶奶和他爸爸,奶奶偏愛印秀姑媽,從印漓有記憶以來,他們每年過年幾乎都在王家過的。一家人都高高興興的,唯獨印漓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外人。

“呼……”印漓呼出口氣,強打起笑臉,往家裏去了。

江城的年是從臘月二十七開始。這一天,景榮的大哥景淵回家了,然而家裏人都走不開,景淵是自己打車回來的。

一家三口都在門口翹首以盼,等到那輛出租車停下時,景榮都不自覺放輕了呼吸。上一世,他最後一次見到景淵的時候,是在案發現場。景淵穿着的灰色西裝被髒水和血水染成了暗黑一片,他的臉色慘白一片,眼珠上覆了一層灰白的膜,死不瞑目。

咔噠。

車門打開,一條長腿邁了出來,然後景淵站在了景榮他們面前,年輕的、完好無損的。

景淵比景榮大五歲,個子比景榮矮一點,但模樣卻精致許多:劍眉飛拔、目若朗星、鼻若懸膽、唇薄如線,在他的左邊嘴角下方落了一顆極其細小的朱砂痣,如同被針尖戳出的血珠,平添了幾分豔色。

景淵長得很好看,跟容懷書的雌雄難辨不一樣,他是公子如玉。景淵面無表情的時候有高嶺之花的姿态,但是一笑起來,那顆朱砂痣仿佛都活了,畫出一片妩媚——這也是景淵從懂事開始就不茍言笑的原因,到如今,面癱的技能已經練得爐火純青。

“爸,媽,景榮。”景淵在家人面前,卻從不吝啬笑容。

“回來就好。”薛母高興地抱了抱景淵,然後遞給司機一個紅包,景父幫忙把後備箱的行李提出來。

“哥。”景榮輕聲叫了一聲,走過去緊緊抱住了景淵。

景淵驚訝了一下景榮的熱情,随即笑開。他拍拍景榮的背:“長結實了不少啊。”

景榮深呼吸了一下,然後才松開景淵,笑着點頭:“嗯,跟爸練了些拳腳。走,給你看看咱林場的新面貌。”

景榮帶着景淵進屋,黑虎從林子裏撒歡跑出來,圍着景淵晃尾巴,直到景淵伸手摸摸它的腦袋才消停。

“咦?這是……要做什麽?”景淵一到院子跟前,就看到了開辟出來的那片烤爐院子,草地平整鋪着磚路,幾個磚頭磊的架座上都分別頂着一個巨大的油桶,油桶中間還有提手,不知道是幹嘛用的。

景榮嘿嘿一笑,帶着景淵走過去,打開了一個油桶。裏面嶄新的鐵網和上般部分的挂鈎躍然眼前,景淵一下明白了過來。

“烤箱?”

“嗯。”景榮說道:“江城木材有幾個大頭供應商,我們家一直被排擠着。索性就用地皮來做點生意。這個,廢物利用,聰明吧。”

“你得意什麽啊?”薛母這時候走了過來,拉着景淵就笑開:“這些都是印漓想的主意,都用的林場裏的閑置東西弄的。還有這個,我這秋英花的胸針,也是印漓做的,好看吧。”

景淵笑着點頭:“好看……印漓是誰?”

景榮:“我朋友。”

薛母:“我兒子。”

景淵:“……啊?”

景榮無奈笑了,帶着景淵回客廳坐下,又拿了被薛母框起來放茶水櫃上的照片,指着印漓說道:“這個,我同學,被媽給強行認了幹兒子。”

景淵聞言笑了,點頭道:“長得挺乖巧的,有空得見一見我這幹弟弟。”

“我生日的時候就請他來玩。”景榮跟景淵保證道:“你一定會喜歡他的。”

“嗯。說起來,你生日想要什麽,十九歲可是要過大生的。”

江城習俗,男過九女過整。

景榮聳聳肩:“沒什麽特別想要的啊。”

景淵挑眉:“你去年說,生日的時候想要音響來着,不要了?”

景榮眨眨眼,他是今年夏天重生的,去年的事情對他來說,已經是幾十年前的記憶,他哪裏還記得。景榮立刻開始傻笑:“男大十八變,而且現在我也不喜歡那些東西了,真要給我買禮物的話,就買一副手套吧。”

景淵看着景榮好一會,然後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拍了拍景榮肩膀:“長大了啊你。”

景榮但笑不語。上一世混賬了一輩子,嘗盡了苦果,他再不長大,這一世也算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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