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堅定了方向
印漓用力抓着自己的手臂,又問了景榮一遍:“是不是我做的那個置物架?”
景榮伸手拉開印漓的胳膊,捏住印漓的手,沉聲道:“不關你的事,這兩個就是來訛人的。”
印漓給景榮他們做了置物架的事,張新元和穆文芳都知道,這時候一聽,前因後果都明白了。但看對面那兩人的架勢,兩人都有些不知所措。要是對方西裝革履拽商業心思,穆文芳還有信心對付一二,可這種撒潑的,她哪裏見過。
燒烤場的客人沒一會都圍過來了,早上雖然客人少,但這事不處理好了,對剛開業的燒烤場來說,将是個致命打擊。
那女人的聲音還在聒噪,如同一根細硬的鐵絲搔刮着玻璃,挑戰着景榮的忍耐極限。
“報警吧。”景榮突然開了口,那女人就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突然沒了聲音。
景榮輕輕捏了捏印漓的手,這時候能讓印漓愧疚感少點的辦法,就是處理好這件事。
景榮轉過身,看着被圍着的一男一女,笑了:“你們那個瓷器值多少錢?”
“兩萬塊!”一聽到錢,女人一下又複活了,張口就報出了數字,貪婪的眼神盯着景榮,就像看到了無數的紅票子長出了翅膀朝她飛來。
“那碎了的瓷器現在在哪兒?”景榮很鎮定,一直帶着微笑,這樣的表現,讓周圍的人都沉靜了下來,等着看他怎麽解決。
“在我家裏。”女人回答道。
景榮點點頭:“很好。那報警吧。”
女人一愣,然後又拔高了聲音道:“不準報警!誰不知道你們家大業大,跟警察是一夥的!天吶,沒王法啦!你們要不賠錢,我就死在這,我不走啦!”
一直站在女人旁邊的那個男人,見勢不對,突然就兇神惡煞沖到了洗衣臺邊,拿起上面碼放着的嶄新的砂鍋就往地上砸!
“你砸一個試試。”景榮突然冷聲低喝,笑容消失,如刀的視線淩厲地刺向對方。
男人僵住了,不過一瞬後很快回神,正要吆喝,景榮又開口了:“那是我們定制的砂鍋,一個兩百塊,有□□留着。你砸,砸了照賠。至于你們的那什麽瓷器,行,把碎片留着,我找專家鑒定,該怎樣怎樣,誰也差不了誰。元子,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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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哦,好!”張新元被叫得一抖,連忙邊答應邊掏手機報警。
那兩人懵了,男人放下砂鍋,就想要上來搶手機。
景榮還沒動,景父突然一個箭步沖上來,捏住男人的兩只手反剪到了身後。那男人嗷的一聲慘叫,女的吓住了,連忙要撲過來撓景父。景榮見狀,立刻也上前控制住了那個女人。
“着什麽急啊。”景榮笑着揚聲道:“你們怕我們跟警察串通?可以啊,鎮上不行就上區上,區上不行咱上市上。兩萬多塊的瓷器呢,一定要捋清楚才行,不是嗎?”
那兩人都急了,但任由他們掙紮謾罵,景家父子依舊不動如山。當然他們也沒傷着他們,免得對方之後又來醫藥費一出。
這情形一直持續到警察來了。景家父子跟着警車走了,印漓他們留下來幫忙。圍觀的人都明白是對方訛人了,于是這也當做笑料說說鬧鬧,該吃吃,該玩玩。
印漓一直魂不守舍,但也強打了精神。景家父子中午就回來了,事情處理妥當,那兩人根本拿不出什麽瓷器,被教育了一頓,各回各家——景榮他們昨天已經賠過錢了。
景榮他們一回來,印漓就連忙要走。印漓走後,薛母還很擔心,推了景榮一把:“你也跟着去,我看着印漓臉都白了,吓壞了吧。”
“嗯,等中午這波忙完。”景榮勉強笑了笑,幹活特別賣力,把下午大概會用到的烤串量給串好,又等兩點左右,這波吃完,另一波還沒來的時候,去了烏大。
宿舍裏,印漓帶着笑讓景榮進來,然後把一個信封遞給了景榮:“這次真的對不起,是我心血來潮連累你們了。這裏有一千塊,如果不夠,之後我再還。”
景榮皺眉,但他沒有立刻拒絕印漓。
景榮接過信封,然後坐在床邊的凳子上看着印漓:“你是不是覺得自己不是做設計的料?是不是覺得都是你瞎搞才會這樣的?”
印漓表情痛苦,低聲道:“對不起。”
張新元在一邊也看不過去了,說道:“景榮,印漓他也是好心,你就——”
“我知道。”景榮打斷了張新元的話,然後伸手擡起印漓的下巴,讓印漓看着自己,接着給了印漓一個笑容。
景榮收回手,說道:“你知道那個置物架問題出在哪兒嗎?你是不是以後都不打算碰這些東西了?退縮了?你甘心嗎?”
印漓沉默,但眼神已經告訴了景榮答案。
“是承重問題。”景榮繼續說道:“随着組合形狀的改變,承重也在發生變化,而那兩人恰好弄了個承重最低的造型,所以塌了。”
印漓恍然,随後又愧疚地垂下了眼。他考慮過承重,可是變形的組合形狀太多,他并沒有全部試過,也不知道要怎麽計算。
“你不懂這些,對吧。”景榮說道。
印漓咬着嘴唇,艱難地點點頭。他喜歡做這些小東西,但是卻并沒有真的學過。
“那去學設計吧,印漓。”
印漓一下擡起頭:“什麽?”
景榮笑道:“你喜歡設計,會自己去買資料認真看,會自己動手做很多感興趣的東西。你幾乎把課餘時間都用在了這上面。我看你的博客上最早的作品,你說是初中做的。你堅持了這麽久,以後大概也會一直堅持下去。所以,為什麽不去系統學習呢?”
印漓眉頭緊蹙,絞着手指沉默着。
景榮當然知道,印漓一定也不止一次地想過去學習,然而他并沒有付諸行動。為什麽?印漓并非是沒有毅力的人,所以景榮想,大概就是家庭。
印漓成長的環境,從王家就能窺得一二,之前印漓父親給印漓的那個耳光,更讓景榮對印家人下了定義。印漓一直被家庭壓着,被道德捆綁了手腳。他從小所做的事情只有一個目的——讓家人滿意。
這五個字帶來的道德綁架和精神虐待,成了大象腳上的草繩:印漓如今有能力去學,卻依舊被束縛着。
而景榮,想要砍斷那根草繩。
景榮笑了笑,說道:“這樣,你可以先報一個美術班,從繪畫到雕塑塑形,所有你感興趣的,都可以學。你才大一,大學幾年時間很充裕,要是不學,你會後悔的。”
景榮見印漓開始動搖,繼續游說:“你想想,畢業後。你願意在王家租賃站工作?還是跟着家裏的安排在街道辦找個混吃等死的工作?那樣的日子,你真的想要?”
上一世的印漓,就是這樣的生活。那時候景榮初遇印漓,覺得印漓就是個矯情虛僞的庸人,而現在他知道,印漓是真的有才華,他不該被埋沒。
“而且……”景榮笑了笑,說道:“你可以在林場有個大工作室。”
“啊?”印漓一下瞪大了眼睛,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
“黑虎住的那個倉庫棚子,之前是養雞鴨的。但現在開燒烤場,為了衛生,就不打算養牲畜了。那裏現在雖然還堆着許多東西,但是收拾一下,能空出一大片地方。”景榮說着又把手裏的信封放到了印漓的手上:“這個,就當我資助你學設計的費用,那個大棚的工作室也是我的友情贊助。等到以後你成了大設計師,可不能忘了我。”
印漓依舊呆愣着,他低頭看看手裏的信封,又擡頭看看景榮。然後印漓突然捏緊了信封,對景榮笑了笑:“謝謝你。”
“後面不能有‘但是’。”景榮看着印漓的眼睛說道:“印漓,學吧。沒有人會知道這件事,而你只有大學這幾年時間了。”
印漓沉默了幾秒,然後堅定地點頭:“好。好。”
景榮高興地笑了,一邊的張新元也笑了:“這太棒了,咱以後是不是可以經常去燒烤場了?今天我都沒吃呢。”
印漓聞言哭笑不得。他笑着,心中仿佛有一副沉重的枷鎖被取下,他覺得輕松,并且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
“謝謝你,景榮。”印漓看着景榮,笑得感激。如果不是景榮推他一把,他大概一輩子都會陷在這個囵圄之中。
景榮伸手揉了揉印漓柔軟的頭發,已經過耳的頭發被他揉得一團糟,但景榮卻心情很好:“印漓,我想要看你開開心心的。懂嗎?”
印漓拂開景榮手的動作頓了一下,錯愕地擡頭看着景榮。景榮依舊展現他那憨厚淳樸毫無雜質的笑容。然後印漓對自己剛才的心悸翻了個白眼,笑道:“我會的。”
張新元這時候突然撲過來,一把把兩人抱住,腦袋不停蹭來蹭去:“和好了吧,沒事了吧。那咱什麽時候去燒烤啊?阿姨還說要給我做臘味呢,嘤嘤嘤……”
“下周吧。”景榮說道:“這周末人比我們預計的多,這兩天會很忙。”說着,景榮又看向印漓說道:“你看是報什麽班,現在剛開學,來得及。”
“我會自己看看的。”印漓笑着,突然用力抱住了景榮,拍了拍景榮的背,然後松開:“謝了,真的。”
景榮深呼吸一口氣,露出個笑容:“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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