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相機
顧英紅對自己的孩子是位嚴母,但是對着從小懂事乖巧的弟弟顧青書,卻是無論如何都狠不下心的。
都說這個世界是公平的,給了你一樣東西,就會收走另一樣,所以漂亮的小弟從小就體弱多病。
可還有人說,說顧家老大根本就沒有生兒子的命,所以前兩個都是閨女,最後好不容易生出來的這個兒子,是本不該有的。若是被老天爺收了回去,那家裏就會平平安安,但若是讓兒子活下去,你瞧,家裏不就遭了災?當爹的進去的進去,當媽的跑路的跑路,最後留下三個小孩子給老人家,多造孽啊。
這話也不知道是哪個惡毒的混賬玩意兒傳出來的,顧英紅表示她要是能逮出來,一定罵得他家祖宗十八代不得安寧!可轉頭又惶惶恐恐地,去找了老家據說算命很準的老媒人,那老媒人是只獨眼,另一只眼睛灰蒙蒙的,說是能看見另一個世界。
那時候的她抱着還小小的青書求媒人看看,看看弟弟怎麽就總是生病呢?
媒人拿出一把米灑在一個碗裏,又燒了一張不知道是什麽的符紙,嘴裏叽裏呱啦念叨一通後,突然笑着對顧英紅說:【你這小弟弟,未來是有大造化的,現在年紀小,所以壓不住。這樣吧,先把後面的頭發留長吧,這樣鬼差找不見他,也就不會多災多難了。】
當年十歲的顧英紅自個兒也還是孩子呢,什麽都不太懂,又必須要拿一個主意出來,她很清楚就家裏那種情況,誰也不願意拿錢出來帶她的青書去市裏大醫院看病。
于是還是孩子的顧英紅想了一晚上,到底是将信将疑地讓小弟開始把後腦勺的頭發留起來,頭頂上的還做男孩子那樣剪,結果這麽做了以後小弟當真是開始好轉,除了每日冬天還畏寒,夏日總是更加健康,又蹦又跳,不會再三天兩頭的發燒頭疼心裏痛了。
如此幾年下去,顧英紅越發堅信那老媒人說的話。
然而中途也是有過意外的。
那是青書十四歲的時候,二叔家的熊孩子趁着弟弟睡覺,一剪刀把弟弟留了八年的長發給剪了!
顧英紅好幾天後才得知此事,當場吓得手腳冰涼,胸腔裏沖着一股子狠勁兒就往縣裏回去,發現弟弟果然又去縣醫院挂水,直接哭着就找二叔拼命去!抓着被老太太護在身後的熊孩子顧國棟,一點兒不留餘地的打了一頓!說既然家裏沒人管教這小混蛋,她這個做堂姐的就幫忙教育教育。
那天整個廠子的老少爺們都過來看了熱鬧,有勸和的、有嘆氣的,說什麽的都有,好的壞的閑言碎語遮天蔽日地壓在顧英紅身上,然顧英紅一概不在乎,她就是要叫所有人都知道,誰敢欺負她弟弟,她就敢和誰拼命!
當年以一己之力大戰老太太和二叔一家的事跡已然過去兩年,但顧青書這個當弟弟的,即便是沒能看見姐姐輝煌的戰績,也從胖子那舌燦蓮花的描述裏記憶猶深。
明明在他面前,姐姐實在是很堅定樂觀的人,他從沒見親眼姐姐哭過的。
“姐姐你突然說這個幹什麽?二姐都很少去姐姐家,我才不要去,我喜歡跟金哥還有胖子一起。”少年跟姐姐說話,語氣總是愛嬌得緊,“而且金哥跟我說了,到時候我們還一個寝室,姐你要是怕我學壞,直接讓金潛看着我。”
Advertisement
顧英紅哪裏是怕小弟學壞,她只是覺得住在這裏的弟弟讓她心疼,而自己又很是沒用,什麽都給不了,就連學費都是勉強才湊夠的。
顧英紅在市裏打工的時候,一個月也能有四五十塊的收入,她人勤快,又年輕,找工作就連去飯館都是充當門臉的迎賓小姐,現在在家裏照顧一家老小,既沒有收入又忙得沒有自己的時間,錢也存不下來,不知道是哪條路走錯了。
顧英紅恍惚地想了很多,忽然又想起來什麽,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錢袋子,打開後,從裏面抽出來皺皺巴巴的五張二十塊,還有幾個鋼镚全部都掏了出來放到弟弟手裏:“這是你高一的學費,我聽你二姐說了的,高一新生一學期學費就一百,這裏還有幾塊錢坐車用,生活費的話,姐姐過兩天給你,你不要老想着那些跟學習沒有關系的事情,聽見了沒有?”
顧英紅自己沒能讀書,可所有大學出來的人個個兒都有好前途,她希望她的小弟也能那樣過活。
“不去姐姐那裏住也行,但是每周得去姐姐那邊一趟,把你二姐也拉上,她自上了高中,真是野得不得了,從來也不打電話回家一趟,好像住校了就再也不回來了一樣。”
二妹這小妮子,很是有自己的主意,在這棟房子裏是三天打不出個屁來的主,也跟小弟似乎并不親密,昨天從她這裏拿了學費後,今天一大早就回學校去了,見都不見弟弟一面,顧英紅即便很不悅,也無可奈何。
“還有,你小子,給我聽清楚了,在學校如果有什麽事情,一定要跟姐姐說,別只跟金潛還有小胖講,他們兩個也都還小,能出什麽好主意?知道了?”顧英紅絮絮叨叨說了半天,轉眼看房間通風不好,悶熱得少年一頭的汗跟着流,便捏了捏少年的臉頰,說,“看你頭發濕的,姐姐去燒水給你洗個頭,你去院子裏跟小山玩兒會兒,乖。”
顧青書看了看手裏皺巴巴的一沓子錢票子,目光卻落在姐姐的穿了好幾年的舊布鞋上,布鞋縫補過不知道多少次了,上面還打了個補丁。
他自己的布鞋是去年姐姐寄回來的,因為穿得很小心又很愛惜,日常極少走路,全靠坐胖子和金潛的自行車行動,于是到現在還幹幹淨淨像是新的。
顧青書默默收回視線,聽話地‘嗯’了一聲,讓姐姐先下樓,說自己要把學費放起來,姐姐就笑着揉了揉他的腦袋出去了,把小房間留給顧青書一個人。
少年等姐姐一走,立馬麻溜兒地從床底下的小抽屜裏翻出個鐵盒子,打開看了看,又找來紙筆寫了幾個字放進去,最後和姐姐給的一百塊分別裝在左右兩個褲兜裏,下樓找小外甥去。
小外甥季潇山今年三歲,在院子裏跟顧家老太太的心頭肉、也就是二叔家的熊孩子顧國棟一塊兒用木棍在地上戳螞蟻玩。
今年七歲的顧國棟小朋友光着腳在院子裏跑,忽悠三歲的季潇山玩自己用尿和的泥巴,再拿泥巴去砸這一片兒所有人家的門。
顧青書剛走近,就聽見顧國棟這熊孩子又笑眯眯地出馊主意,而三歲的傻外甥被對方口頭承諾的棒棒糖所賄賂,當真是準備用手去抓那泥巴然後跑出去霍霍所有鄰居家的門。
顧青書立即順手從旁邊的矮草叢裏摘了一顆青色的小蒼耳,丢到顧國棟的頭上,又假裝什麽都沒有做的笑着喊住了小外甥:“小山。”
三歲的小朋友差一點就要抓到那尿泥的小手立時頓住,回頭一看,歡天喜地地沖過來抱住顧青書:“小舅舅!”
“嗳,小山想舅舅了嗎?”顧青書彎腰一下子就将小朋友抱起來,然後又看着蹲在地上,不加掩飾地瞪着自己的混世魔王顧國棟,好心地提心說,“哎呀,棟棟,你頭上那是什麽呀?好像是毛毛蟲!”
顧國棟根本不信,胖乎乎的臉蛋上寫滿狐疑,這是被騙過太多次的後遺症,但看可惡的顧青書一臉擔心害怕的樣子,又懷疑頭上說不定是真的落了一只毛毛蟲,好一會兒,心裏一邊打鼓一邊用顫抖的手往頭上摸。
頭發後腦勺的部分他輕輕一抓,當真抓着個滿是刺的小東西,顧國棟小朋友頓時吓得大叫,一聲‘奶奶救命’脫口而出,撒丫子就準備跑進房間找奶奶,結果腿一軟,反而一轉身就又一屁股跌坐到了方才自己用尿和的泥湯裏!
虎頭虎腦的顧國棟愣了一秒,哇哇大哭,顧青書則一臉無辜的站在旁邊,看着老太太健步如飛從屋子裏沖出來哄小孫子,自己則轉身找姐姐去。
在院子廚房裏燒水的顧英紅這會子剛好端了一壺熱水,又拉了個凳子擺上小盆,準備給小弟洗頭,見院子裏讨厭的顧國棟嗓門賊大的不知為何又哭了起來,便問弟弟:“他又怎麽了?”
這二叔的孩子不愧是奶奶帶大的,一哭二鬧三不講理那是模仿到了骨子裏,反正只要有什麽東西不如他的意,什麽想要的東西沒有到手,就要撒潑打滾地去搶,每回這樣,即便二叔覺得有點不成體統,也還是被老太太罵了幾句,就滿足自家寶貝兒子,所以這招如今在顧國棟的手裏越發爐火純青。
顧英紅很不喜歡小孩子這樣得不到就哭鬧的舉動,奈何不知道為什麽自家兒子也逐漸朝着這方面發展,鬧得顧英紅也只能越來越嚴厲,私心裏則懷疑兒子是跟那蠻橫的棟棟學壞了。
顧青書聽姐姐這麽問,一副純良的模樣,搖了搖頭:“不太清楚。”
顧英紅被那顧國棟吵得頭疼,好在沒一會兒顧國棟就被老太太哄回屋子裏了,這才放松下來享受照顧弟弟的時間。
她拉着弟弟背過身去,伸手就往少年略長的頭發裏面取下兩三個黑色的小夾子,把弟弟藏起來的兩條指頭粗的麻花辮露出來。
少年頭發又多又跟緞子似的黑亮柔順,耳後的長辮子一解開,瞬間蓬松地散開,遮蓋住少年纖細的脖頸。
顧英紅瞧着不管是長發還是短發都好看得跟畫兒一樣的小弟,心都又軟了幾分,找了個小凳子便讓弟弟坐下,然後叫弟弟腦袋往配好了的溫水裏面一伸,黑發全部倒進盆裏,頭發便如海妖的魚尾在水中漂浮蕩開。
顧英紅做事兒利落,給弟弟洗頭這件事更是做了千百回了,然而每次給小弟洗的時候,都總是節奏都莫名慢了下來,跟對待這世上最寶貴的寶物那樣,輕不得,重不得的搓揉。
三歲的小外甥蹲在旁邊,用小手捧着自己的臉蛋看媽媽給舅舅洗頭,無聊又炎熱的夏日曬下一片樹蔭為他們乘涼,小外甥打着哈欠,睡眼惺忪,正是發呆之際,一只藍色的大蝴蝶忽地撲扇着翅膀停留在舅舅那從白襯衫裏露出的天鵝頸上。
“呀!蝴蝶!”小外甥驚喜地指着舅舅的脖子給媽媽看。
顧英紅當即也笑了笑,心想着這時候若是有相機的話,一定要把這趣味的事情留在相片裏,可惜相機那東西可是有錢人家才能買得起的奢侈品。說到照相,別人家的孩子過生日都能去照相館拍照,她的小弟卻是一次都沒有去過……
正這麽想着,餘光也不知道怎麽,突然似乎被什麽光閃了一下,顧英紅下意識回頭往院子對面看了一眼,院子對面是斜對門人家半人高的院牆。此時是快正中午的時分,大家都在家裏躲閑準備開飯,一個人影兒都沒有。
——那閃光,大概是眼花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時候去照相館拍照是要化妝的,是件大事兒呢,額頭上甭管男女還得用口紅點個紅點,都覺得自己美呆了哈哈~
要不要讓這四個好盆友相約照相館去拍個額頭戳紅點,臉蛋也打滿腮紅的猴子屁股照片呢?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