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寧汶,好久不見。”春節假期之後的某一天,寧汶背着吉他走到家門口,被車邊的女子叫住了。

“阿姨?”來者是舒翊的母親。

寧汶微微皺眉,心想她怎麽會在這裏。但還是禮貌地請她進屋坐。自己則放下吉他,忙着去倒茶。

母親環視屋內,這麽多年過去,這裏的布置還是九十年代的樣子,一點沒變。港臺明星的海報都褪色到難以辨認,卻沒有被揭下來。

大概是寧汶不想破壞姥姥和父母還在世時的布置,舒翊母親如是推測着,卻再也沒有辦法給寧汶一絲一毫的同情。

等寧汶端着茶杯回來坐好,舒翊母親便盡力态度和藹地開口道:“寧汶,你和舒翊做的事情我都看到了。”

寧汶的心裏“咯噔”一下,慌了陣腳。表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只是疏離地笑着:“阿姨,我不知道您看到了什麽。總之我和舒翊,是很好的朋友而已。”

舒翊母親的臉色變得陰沉,“我不知道你對很好的朋友是怎麽定義的。定義不同,我們也無法繼續對話了不是嗎?”

寧汶點頭。

“看來你也認同我的觀點。對于我來說,你和舒翊做這樣的事件已經越界了。”舒翊母親一邊說一邊扣起食指敲着桌面,“我希望你自重。”

舒翊母親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寧汶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于是他開始回擊:“阿姨,我不明白您說我不自重是怎麽回事。在沒有上下文的情況下,您這樣指責我,是不是太失禮了?”

她這時發現寧汶也不是軟柿子。只好又放低姿态,“寧汶,不是阿姨侮辱你。阿姨知道你這幾年過得很艱難,知道你孤獨。但是阿姨家裏也出了很多狀況,阿姨和叔叔正在鬧離婚,馬上要分割財産。目前形勢看來,離婚之後阿姨沒有依靠了除了舒翊一個人。不管他現在喜歡什麽人,他以後一定要找個合适的女孩子結婚生子,過普通人的生活,給阿姨一點支持和安慰。阿姨的想法很世俗,你不要看不起阿姨。如果你的父母還在的話,他們一定希望你也這樣的。”

寧汶咬緊牙關。

“你們都還小,都還不清楚自己要什麽。所以這一次阿姨就是來提醒一下你們,親密無間也是有限度的。物極必反的道理,我想你也明白。而且,你一定也希望舒翊幸福,對不對?得不到父母和世人祝福的感情,不會幸福。”

寧汶不說話。

“寧汶,算是阿姨拜托你。”舒翊母親拉過寧汶的手,緊緊握住。

寧汶默默地把手抽回來,說:“可是阿姨,我們真的只是朋友。”

至此,舒翊母親感到之前說的一席話都是徒勞,緊緊收緊的情緒便完全炸開,“寧汶,你不要再多說什麽了。我現在對事情一清二楚。我勸你放過舒翊,放過我的兒子,否則,你等着瞧。”舒翊母親的雙眸已經被一片陰雲蒙蔽,顯出可怖的猩紅。

說完,不等寧汶反應,她便怒氣沖沖地起身離開。

舒翊和母親坐在父親的對面,桌面上攤開的是舒翊看不明白的離婚文件。

“我對你仁至義盡,房産證上寫的雖然是你的名字,但是這裏面大部分的錢都是我出的。現在你想讓我淨身出戶,你做夢!”母親丢下鋼筆,有一滴墨水從筆尖滴了出來。

舒翊詫異地看向父親,而父親的臉上則毫無愧疚之意,只有坦然。他絲毫沒有被妻子的話語影響到情緒。

母親的怒氣就像捶在海綿上的拳頭,軟弱無力。

舒翊了解母親的性格,她素來厭惡得不到回應的努力。所以她不能接受自己的話語成為回音一般無力的存在。

“你給我說話!”母親敲了敲桌子,“舒翊從小到大,是不是我帶的!你一大老爺們兒有手有腳的,卻成日家做個閑人。你說你上班忙,可以,但是忙了這麽多年你忙出什麽來了?你就忙出了個外邊不知道什麽德行的女人和打掉的孽種是不是?”母親氣急,聲音都是抖的,“我剛還完,你想白占這個房子,也行,先把錢打給我。我要在三環內同樣大小和質量的房子。”

擲地有聲的話語之後,父親總算有了一點反應。也許是他知道自己沒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半晌才說道:“你做得太好了,好得過分。”

母親諷刺地笑了,“你還有什麽不滿意?你老婆和你結婚二十年,為你生孩子,為你帶孩子,幫你買房子,你當初可是連戒指都沒送過我。我也沒有和你埋怨過。我看不到你的誠心。我不知道你現在是在胡鬧什麽。”

父親不吭聲。

“你他媽不要像個死人一樣不說話。你別跟我耍賴。我的東西你一樣都別想拿走!該滾的人是你,你死出去自生自滅吧!你不值得我在這裏和你多費口舌!”最惡毒的語言從母親口中蹦出,他們曾是最親密的人。

“你真讓我感到恥辱。”母親絕望地說道,臉上的表情已經變得扭曲起來。

話音未落,只見父親猛地站起來,甩了母親一個耳光。

“我不說話你就得寸進尺,你以為你是誰?!”父親大吼着。

母親被他打得懵了,捂着臉瞪大了眼睛盯着丈夫的臉。過了好幾秒她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這個堅強的女人最後的防線瞬間決堤,她維持了這麽多天的冷靜與自制,在此刻所有的忍耐付之東流。

她尖聲反問:“你打我?你敢打我?!”

舒翊聽的出來母親已經哭了。

她沖到丈夫身邊,像個瘋子一樣毫無章法地捶他打他,尖着嗓子叫,場面一發不可收拾。再由母親鬧下去,父親又會對她動手。兩人都在盛怒之下,會做出什麽事不得而知。

見此情形,舒翊急忙走到母親身後,抱住她将她從父親身邊扯開。母親軟綿綿地由舒翊拖着,怎麽也站不起來,就趴在冰涼的地面上嚎啕大哭。

“爸。”舒翊皺起眉頭,“你再怎麽生氣也不該打我媽啊。這麽多年她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怎麽這麽不講道理?”

大概是換了溝通對象,父親的态度緩和了一些,他對舒翊說道:“在你媽這裏,我沒有尊嚴。”

舒翊被父親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震住了。他張了張嘴,蒼白地問:“什麽?”

父親沒再說話,坐下來抓過桌面上的離婚文件,随意地翻閱起來。

這個時候舒翊才意識到父母不是鬧着玩的,而是真的要離婚。這不是不是在沖動時刻做出的倉促決定,而是深思熟慮之後給出的結果。

事情發展遠超預料,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舒翊開始慌了。

“爸,你真的要和我媽離婚嗎?”

父親點頭。

“爸!”舒翊喊了一聲,得不到應答,他又去拉母親,“媽!”他知道一旦他們真的決定走出了那一步,日後再也不會有機會把“爸”和“媽”放在一起稱呼了。

“你別管了!”母親甩開舒翊拉她的手,“讓他簽字,快讓他簽字。他讓我惡心!”母親的嗓子嘶啞,幾度破音。

舒翊從未見過如此失态的母親。

“媽,媽,你再想想。”舒翊半跪下去,好言相勸,“消消氣。有什麽事情解決不了,只要爸還愛你。”

“我愛她做什麽?”父親仿佛聽到了荒誕的笑話。

舒翊不知所措地轉頭看着父親。

“我要的她給不了,那她就不适合做我老婆。”父親把資料丢回去,往椅背上一靠,翹起二郎腿,“她不适合做老婆也不适合做媽。她真的是個失敗者。”

“爸,你胡說什麽啊!”舒翊氣壞了。

“好啊。”母親借着舒翊的攙扶站起身,抓了抓松散的頭發,揚着頭對丈夫說道:“我不适合,那就快點簽字吧。”

“房子不可能留給你的。”父親說得斬釘截鐵,“事實就是這樣,房産證寫的我名字。不管你給了多少錢,都沒用。”

“你吃起別人的嘔吐物還真是得心應手啊。”母親譏諷道,“行,我的協議你不簽,我等你簽。你什麽時候簽,我什麽時候消停。”

寧汶縮在床角,暖氣開得很足,可是他仿佛掉進了冰窟窿,冷得渾身發抖。

他就這麽裹着毯子,抱膝坐了快一整天。從天明到天明。

逼迫自己不去想舒翊母親說的話,可那些字字句句都化成了小蟲子,一點一點地啃食着他的理智,拼命地往他的腦海深處鑽。

他不停地追問自己,自己是認真的嗎?自己清楚自己在想什麽嗎?

還是真的如舒翊母親所說,他們都還年少無知,不知道所做事情的含義?

寧汶怎麽會不知道。

六年半之前舒翊搬走前,把糖果放在他手裏的那一刻,他就懂了。

最初是小孩子天真懵懂的思念,這份感情在歲月裏被塵封,慢慢地發酵,最後被釀造成了名為依戀的酒。

他守着回憶獨自過了六年多,在心裏劃了一塊墓地埋葬曾經的時光。直到舒翊又一次撞進他的生活,他才把插進去的墓碑□□,努力地想愈療墓碑留下來的傷口。

就在他快要痊愈的時候,舒翊的母親狠狠地撕掉了傷口上的痂,還不忘撒上一把鹽。

他現在已經說不明白哪裏難受了。

呼吸一如往常,心跳也沒有失去節奏。可是又好像哪裏都在痛,明明切身感覺不到,他知道他自己的某個部分正在流血。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了,他下意識地拿過來按下接聽鍵。

聽筒裏傳來舒翊的聲音:“寧汶,你好嗎?”

這算什麽開場白。

寧汶不出聲。他的喉嚨哽咽了。

“寧汶?”舒翊又叫了他一聲,“你怎麽了?”

我怎麽了?是啊我怎麽了?

寧汶緊緊抿着嘴,眨了眨眼睛,眼淚就掉下來了。

他這樣哭,鼻音會被舒翊聽到,會讓他更擔心的,他不應該再給他添麻煩。所以寧汶挂斷了電話。

“怎麽了?”舒翊剛問出口,聽筒裏便傳來冰冷的“嘟、嘟、嘟”聲。

舒翊意識到情況不對,來不及多想,又給寧汶撥了一次。

忙音

忙音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聽,請您稍後再撥……”

“寧汶……”舒翊無力地放下手機。

窗外霧蒙蒙的,一片灰黑色。

今天沒有太陽。好像太陽再也不會升起了。

放心不下他,舒翊知道幾率不大,還是推門出去和母親說:“我想出去一趟。”

母親正托着下巴站在桌前對着離婚協議發呆,聽到他說話,立即轉換成一副警惕的表情:“你去哪兒?”

“寧汶家。”舒翊實話實說了,畢竟母親似乎對寧汶蠻有好感。

母親的臉頓時拉了下來,“不許去。”

舒翊不能理解,追問為什麽。

母親看都不看他,“我和寧汶談過了。”

舒翊疑惑地看着母親,下一秒臉色煞白。

該不會是……

“舒翊,這兩天你跟着我忙也累了吧。”母親莫名其妙地說,“外面零下十幾度那麽冷,你別出去了,好好休息幾天不好嗎?”

“可是媽——”

“好了沒什麽可是,我連你爸的事情都顧不過來,你少給我添亂子。”母親收起文件,端着茶杯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視看春晚回放,“舒翊,你不是在為你自己活着。你不只是在對你自己負責。”

舒翊在她旁邊站了一會,母親直接無視了他,舒翊自己也覺得別樣的心虛,便垂着頭回房了。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