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節

秋天的景象。你可以看見山丘林木間點綴的深黃的樹葉。那些蕨類雜草的碎葉近乎成灰白色。長在山腳的絲毛已經枯萎。田野裏滿眼看去都是秋收後留下的禾兜。一部分禾兜重新長出了嫩綠的葉子。而其他的禾兜經過秋雨的洗禮，皆枯爛發黴。偶爾可以看見幾只鳥兒在天空中飛翔。

我們到達省城長途汽車站已是正午的時光了，劉福忠的同學的車子等在車站外面。是一輛北京現代。我們坐進車子。

那天是周末，街上到處是人，到處是車。車子行進得很慢。我看見每條街道的兩旁種的綠化樹都是法國梧桐。這些梧桐樹有六七十年的歷史了。每一棵都粗壯高大，大概在三米左右的位置開始分叉，枝幹斜伸出去，與另一排斜伸出來的枝幹一起将整條街道的上空都遮蓋住了。葉子都已經黃了。一陣風吹過，樹葉紛紛掉落。我看見前面車子駛過的地方，地面上的樹葉被帶動，飄起又降落。

我們吃飯的地方是一家四星級飯店。劉福忠的同學約了好幾個他們的同學來陪我們。劉福忠一一給我們介紹。有的是高招辦的領導，有的是大學裏的教授，有的是老總，我和他們一一打招呼。整個午餐前後持續了近兩個小時。這麽多同學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題。我和王仁良聊天，談學校的待遇，談學校的管理。在一點鐘左右上衛生間時我打電、話給曹秀莉，曹秀莉沒有接我的電、話。我想應該是曹秀莉把手機放在她的包裏，沒有聽見的緣故，否則，她再生氣也不會不接我的電、話。

散席的時候已經快三點了，考慮到我們要去校長培訓班報到，他們沒有讓我們喝太多酒，一個叫孫總的開車送我們。

我們報到的地方是一家名叫福鑫的四星級賓館。賓館坐落在市城中心。省城廣場離這家賓館只有兩百米的路程。會議工作人員在一樓大廳接待我們。我們到他們那裏登記，交了培訓費，領了學習袋，拿了房間鑰匙。辦事人員應我們的要求把我們安排在三人間——624房間。我們乘電梯上到六樓，走過一段鋪了地毯的過道，進到房間。房間裏的裝潢很奢華，但空氣很不清新，有一股說不出的氣味。我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打開窗戶。風迎面吹來。放眼望去，盡是鱗次栉比的高樓建築。樓群的前面，是一條寬闊的江河，一座鋼架橋橫跨在江面上。

靠近窗邊擺了一張圓桌，桌邊擺着三張矮矮寬寬的椅子。桌面上擺着一個玻璃煙灰缸和三個白色的瓷器杯。我把包放在一張椅子上，在靠近窗邊的那張床上坐下來。劉福忠選擇了中間那張床鋪。他打開電視，用遙控器搜索節目。

王仁良走到電視櫃邊上，對着牆上的鏡子捋了捋頭發。他把擺着桌子上的一個塑料卡拿在手上欣賞，然後把卡丢在我的床上。

“許校長，你看看。”他又把擺在桌子上的其他東西一件一件拿起來端詳。

我把塑料卡撿起來。塑料卡的兩面都貼有一幅圖片。圖片上有幾個三點式的女郎。是這家賓館休閑中心的宣傳畫。

“王校長有興趣嗎？就在七樓。”我把塑料卡遞給王仁良。

“哎，我們上了年紀，不中用了。”

“說什麽話。王校長不才四十幾嗎？”

“四十是一個檻。上了四十就越來越不行了。你沒到四十不知道。”

劉福忠從床上坐起來。“王校長，看你這麽結實，一定行。要不，你用一用這玩意？”

“不要命差不多。這東西，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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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那麽誇張。有人生産就有人用。全球用‘偉哥’的人你知道有多少嗎？有幾億人。”

“不是有人用‘偉哥’命都搭進去了嗎？”

“那是特例。如今正規藥店門口都擺着銷售‘偉哥’的牌子。”

我的手機在振動。我站直身子，從口袋裏掏出手機。

“看，老婆的電話就追來了。這真是一個讓人不放心的年代。”劉福忠感慨萬分。

我也以為是曹秀莉的電話。我把翻蓋打開，是一個陌生電話。

“喂，哪位？”

“許老師，我是程小茜。”

“有什麽事？”

“我……我……，唔唔……”程小茜在電話裏哭出了聲。

“發生什麽事了？”我走出房間，來到過道。過道空蕩蕩的。

“我爸媽離婚了。”

“哦？”

“我爸爸常年在外。一年難得回來幾次。每次回來，按理是一件快樂的事，可爸爸媽媽總要鬧。”

“你爸媽長時間兩地分居，免不了出問題。”

“可媽媽和我說過，她和爸爸是戀愛結婚，感情非常深。”

“時間會改變一切的。”

“他們離婚了，我怎麽辦？我好害怕。我感覺要崩潰了。”我在電話裏又聽見了程小茜的哭聲。

“別哭，程小茜。你聽我說。越是這種情況越要堅強。首先，你要接受‘你爸媽已離婚’這個事實。如今，離婚已不是什麽新鮮事。你看，咱們班上，不是有好幾個同學的父母離了婚嗎？施輝，張勳，馬歡歡，他們的父母都離了婚。你在聽嗎？”

“我在聽。”

“其實，你父母離婚，從另一個角度講，未嘗不是件好事。你不是說他們見面就吵嗎？他們的感情已破裂，如果還勉強待在一起，對你的傷害會更大。現在，他們離了婚，對他們來說是一種解脫，對你來說也是一種解脫。”

“我解脫什麽？他們一離婚，我就沒爸爸媽媽了。”

“你想，他們鬧一次，你不痛苦一次？他們離婚，和你的血緣關系還是在的，爸爸還是你的爸爸，媽媽還是你的媽媽。”

“可畢竟我們仨已不能同在一個家，原有的那種家的感覺沒有了。”

“這是沒辦法的事。畢竟，這是一種失去。”

“我今後該怎麽辦，老師？”

“同樣的學習，同樣的生活，或許，還應更認真地學習，更快樂的生活。快樂是自己創造的。你要學會比較，不管怎樣，你的父母還在，他們都會關心你，而這個世上，還有很多無父無母的孤兒。”

“我沒法想象他們的日子怎麽過。”

“他們不同樣活得好好的嗎？”

“嗯，我懂了。謝謝老師。”

“你判給了誰？”

“爸爸。”

“你不是一直跟着媽媽嗎？”

“是啊。不過，他們說好了，我雖然判給了爸爸，但還是和媽媽一起生活。爸爸付生活費。遇上媽媽有事，我就去奶奶家。我爺爺奶奶就住在縣城。”

“如果你爺爺奶奶有事，你就來我家。”我笑着說。

“好，一言為定。”程小茜開心的說。

“那就挂電話了。我可是長途加漫游，好貴的。再這麽說下去，我可要到你那報銷電、話費了。”

“老師真小氣。不浪費你電、話費了。拜拜。”

“再見。”

那天晚上我們在福鑫賓館的餐廳用餐。一起參會的有一二百人。餐廳的餐桌都坐滿了人。我們和同桌的其他縣市或地區的校長或副校長聊天。大家都很輕松。沒有了具體要做的工作，沒有了上下級關系，我們海闊天空、天南地北地聊。主辦部門沒有給我們置酒，沒上幾個菜，我們紛紛去盛飯。不喝酒，直接吃飯，我突然發現這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飯後，我們仨去廣場轉了一圈，到附近的商場走了一遭。他們買了一些省城的土特産。我原想為曹秀莉挑一件秋裝，但他們都反對，說外出買衣服最不合适，萬一不合身，換不了退不了，幾百塊錢便丢水裏了。劉福忠建議我買提包，但曹秀莉前不久剛買了一個新的提包，如果再買提包，實在浪費。我想想還是回去陪曹秀莉逛街買衣服。

我們早早地回到了賓館。我們剛坐下來不久，有人敲門。是剛才同在一桌吃飯的副校長們。他們約我們打牌。劉福忠和王仁良去了他們的房間。我不喜歡打牌，便留在房間看電視。

我到電視旁把置放在桌上的東西一件一件拿起來端詳，是幾種功能特別的用品。每一件用品都标有價格。塑料卡上的宣傳圖片上寫有她們提供的服務內容：洗頭、敲背、按摩，但沒有标注價格。圖片上還印着她們對內對外的電話號碼。

我覺得體內有一股類似弱電流的東西閃現，便趕忙丢開了塑料卡去衛生間洗漱、淋浴。賓館裏熱水充足。洗完澡，我用電吹風把頭發上的水吹幹，便坐到床上坐進被子背靠床背看電視。我用遙控搜索電視節目，沒有找到自己愛看的，便把培訓班發的資料拿來浏覽。這次培訓前後七天，第一天報到，第二至第四天